闲庐谈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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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说说我的责任编辑

秋天的歌手

1997年暮秋的一个晚上,我接到了周百义的一个电话,他问我:“听说你在写一部关于张居正的长篇历史小说?”我回答“是的”,他接着说:“这本书我来给你出,我亲自当你的责任编辑。”可以说,这一通电话是我们的友谊也是愉快合作的开始。

应该说,此前,我与周百义就是朋友了,我们同一年进武汉大学作家班学习。1995年,他接任长江文艺出版社社长时,该社举债1700多万元,正是举步维艰最为困难的时候,用“受命于危难之际”来形容他的就职,一点都不过分。谁知兹后几年,他带领出版社的同仁们二度创业,将该社一步步领也低谷,并一跃成为全国地方文艺出版社的龙头,真的可以说是功劳大大的。而他自己,因为独具慧眼拿到了二月河的《雍正皇帝》,并担任责任编辑,也令同行刮目相看。

相比于他,我那些年的运气没有他好。上世纪90年代初,我就离开了文坛下海经商。虽然小有斩获,然从来都没有想过在商海终老其身。看到我有奔驰车坐了,别人称我为“儒商”,我自己则称为“商儒”,并解释说,儒商是把学来的本事用于赚钱,商儒却是把赚来的钱用于研究学问,二者虽不是势同水火,却也大相径庭。我的人生的理想还是落脚在文学上。因此,在周百义那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决心告别商海回到文坛了。虽然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我并没有完全告别商海,但大部分精力,却都花在了创作上。

关于《张居正》的创作经过,我已在多篇文章中讲过,不用赘述于此。这里,我想谈谈在这本书的出版过程中,与周百义合作的二三事。

我在进入《张居正》的创作时,几乎是一个已被文坛遗忘的人。我同过去的许许多多的文友断绝了联系,只同极少的几位保持交往,散文家徐鲁便是其中的一位。正是他,把我要写《张居正》的消息透露给周百义。当周百义说要给我出书时,他并不知道我会怎么写,也并不知道我这位诗人出身的作家,是否有这个能力写出一部真正像样的历史小说来。但他却如此急迫且干脆地表示要给我出书。记得我当时问他“你这么快表态,凭什么知道我会写成这本书呢?”他回答:“凭我对你的了解,以及你的人生经历,相信这本书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说,周百义买的是我这本书的“期货”。此前,我已看过他编辑的《雍正皇帝》,对他的眼光和魄力,丝毫没有怀疑过。一年后,我写出了《张居正》的第一卷《木兰歌》,打电话给周百义,他立即到我家来取走书稿。一个星期后,他来电话说他看过了书稿,觉得“发是可以发,但有些地方还要稍作改动。”不久,他把书稿退给我修改,我细心地看了他的多处眉批。如我写威继光时,搁下故事的进展而插入对戚继光的出身及名字介绍,他批曰:“此种叙述,有伤文气,建议删改。”另我写高拱设计让邵大侠杀两广总督李延,他批曰:“不要把高拱写得过于歹毒,建议修改这个情节。”凡此种种,有数十处之多。虽然他很认真,但我从他最初的“发是可以发”的口气中,听出了“这本书一般”的弦外之音。那年春节,我又将此书稿打印三份送给三个不同职业不同文化程度的朋友看,没有一个人下“这本书真好看”的断语。我于是痛下决心,学一次“黛玉焚稿”,把写成的第一卷的书稿全部烧掉,从头再来。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周百义时,他有些惊讶,他说:“这样你一年的心血就白费了,要不,你作一次大改动,还是可以发的。”我告诉他我决心已定,一切推倒重来。既然文学是我实现理想的一种方式,我就决不能退而求其次。又一年过去,当我将重新写出的《木兰歌》交到周百义手上时,三天后他就打电话来说:“我一口气读完,非常好,只是感觉到你写短了。”其实不短,有37万字呢。在这一稿中,我多处采纳了周百义的建议。

兹后,我以一年一本的速度,于2002年完成四卷本《张居正》,这本书给我带来的种种殊荣,周百义功不可没。

回忆那埋头创作的五年时间里,周百义始终与我保持热线。隔三差五,他就会与我相聚一次,小饮三杯。哪怕没什么事,在一起坐一坐也觉得顺畅。他知道我喜欢喝功夫茶,访问台湾时,专门买来宝岛特产冻顶乌龙送给我;访问美国,又给我买深海鱼油以治疗我的高血脂。古人讲:“礼轻情义重”,他这是礼不轻而情更重。当然,我们也有为书稿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但争吵归争吵,最终总有一方妥协。若要问我们妥协的方式是什么?从我个人的角度讲,就是找一个小酒店,点几样家常菜喝一杯。只有在那时候,主动权才完全在我手上。因为,周百义虽然充满智慧,却不胜酒力,在那种场合,怎么说,他也是个理屈的人。

2006年1月15日匆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