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堂的桥(2)
57.杭州郊外(晨外)
胡长河跟着军警在郊外四处寻找。
58.杭州龙井一废弃茶厂(日外内)
两个日本特工在一间破败的房内用棍子抽打布兰妮。
松下浩二抓住布兰妮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吼:“说!大桥的心脏在哪里?”(英语)
布兰妮冷笑一声:“我不告诉你。能死在你手里,挺好。中国人对你不错……”(英语)
松下浩二:“这些支那猪!为了炸掉这座桥,我吃尽了苦头。我在关东军的日子,是天堂,这一年多,我坠入地狱了。在中国东北,我天天都在做新郎。一年半了,在钱塘江边,我连一个女人都没睡过!”(英语)
布兰妮:“我真同情你……”(英语)
山下带着两个随从进来了。
山下:“他家门口有卫兵,你的计划破产了。杭州城到处都是你的照片,城里城外到处都是中国的军警。我决定了,回上海。”(日语)
松下:“回上海?”(日语)
山下:“对,马上走。”(日语)
松下:“等我十分钟。”(日语)
山下:“干什么?”(日语)
松下:“她是我想了六年的女人,我不想再留遗憾了。请回避一下。”(日语)
山下等几个人坏笑着出了屋,把破门掩上了。松下浩二慢慢走向布兰妮。
布兰妮惊叫:“你干什么?”(英语)
松下浩二:“在匹兹堡,我有许多次想强奸你,我都放弃了。今天,我不想再犯错误。”(英语)
布兰妮:“你敢!”(英语)
松下浩二一把把布兰妮的旗袍撕烂了。
布兰妮下意识地尖叫一声:“来人啊!”(英语)
山下推门进来:“快走!中国军人来了,快走。”(日语)
松下浩二猛地抽出匕首:“得不到,我毁了她。”(日语)
山下:“住手!她是美国人。走。”
胡长河(画外音):“布兰妮——你在哪里——”(英语)
布兰妮大叫:“我在这儿——快来——”(英语)
山下把松下浩二拽出去。六个日本人迅速消失在茶树林中。
布兰妮挣扎着往门口跑,边跑边喊:“快来呀!日本人跑了。”(英语)
胡长河穿过一片茶树林:“布兰妮——我来了——”(英语)
布兰妮用脚拨开破门,栽倒在门外。
胡长河跑过去把布兰妮抱在怀里:“布兰妮,布兰妮,布兰妮——”(英语)
布兰妮笑了:“我还活着,活着……把绳子解开——”(英语)
胡长河慌忙把捆住布兰妮双手的绳子解开。
布兰妮哭着紧紧地抱住胡长河:“我爱你!我爱你——”说着疯狂地吻着胡长河。
张志松等人都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59.钱塘江大桥公路桥上(日外)
茅以升独自一人认真地在往栏杆上刷防锈漆。胡长河和柳如湄过来了。
茅以升:“布兰妮没事吧?”
胡长河:“医生说没大事,留院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
茅以升继续刷着:“真是万幸。”
柳如湄:“有必要在这时候刷油漆吗?”
茅以升:“有必要。我们要把这座桥打扮得漂漂亮亮。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设计自己建造的第一座铁路公路两用大桥。它应该是完美的、不屈的。相信我,大桥永存,抗战必胜。”
黄主席走了过来:“说得好。可是,你说的是未来。现在我们有麻烦了,大麻烦。”
胡长河:“前线……”
黄主席:“昨天,中央政府已撤出南京。日军向上海增兵三个师团,金山卫保不住了。”
柳如湄:“天啊!长江哥就在金山卫。”
黄主席:“金山卫失守,杭州……”
茅以升:“还是这句话,大桥永存,抗战必胜。”又仔细地刷起来。
60.上海郊区金山卫战场(日外)
日军蝗虫一样的轰炸机群对中国守军金山卫一带阵地实施地毯式轰炸。武器的代差让这种作战更像是一方对一方的屠杀。大片日军坦克和装甲车轰隆隆冲向中国守军阵地。坦克和装甲车后面跟着大片大片的日军官兵。
中国守军用视死如归的精神与日军的坦克、装甲车,与数倍于己的日军展开了肉搏。
一中国伤兵躺在一个弹坑中,看着朝弹坑碾过来的坦克,大笑着拉燃了抱在胸前的炸药包。随着一声巨响,日军的坦克瘫痪了。
七八个日本兵扑向一个身穿少将军服、负了重伤的中国指挥官,中国少将毫不犹豫地饮弹自尽了。
阵地上,到处都是敌众我寡的拼刺刀场面,杀声震天,血肉飞溅。
几个士兵把头部和左臂受伤的胡长江架离战场。
胡长江挣扎着大喊:“不能撤——不能撤——杭州危险——”
61.杭州街头(日外)
一报童拿着一叠报纸沿街叫喊:“卖报,卖报——金山卫失守——镇江沦陷,苏州沦陷——卖报,卖报,鬼子逼近嘉兴——”
街上都是行色匆匆拎着大包小包的人。
62.浙江嘉兴火车站(日外)
一列厢式火车停靠在月台上,几十个工人模样的人正在往火车上搬运东西。几个戴礼帽穿长衫的人挥舞着手枪吆喝着叫工人们小心。
一大群负了轻伤的国民党官兵押着两个车站工作人员进来了。为首的伤员是胡长江。
胡长江:“这不叫火车?站长——”
站长:“这列火车已经……”
胡长江:“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白脸礼帽:“你敢!你知道这些都是谁家的东西吗?你们可站稳了,说出来吓死你们!想逃命,自己想办法。”
胡长江一枪把白脸打死了:“都别动!把他们的枪下了。你,你,去报告师座,运伤兵的火车已经搞到。带负伤的兄弟们来车站。你们,愣着干什么?往下卸东西。看看,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一个列兵用刺刀撬开木箱子,白花花的一箱银元露出来。
胡长江:“不打败仗才怪呢!这一箱算你们的工钱。把箱子都弄开,值钱的都带上。快点。”
工人和伤兵都忙碌起来,月台上顿时乱作一团。
胡长江:“你,去叫个火车司机。你发什么抖?尿裤子了?真没出息!”
众伤兵怪笑起来。
63.杭州浙江省政府黄主席办公室(日内)
茅以升把手中的《东南日报》朝黄主席面前一拍:“你看看,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好好的一座桥不让通行,你让老百姓等死吗?我的省主席!”
黄主席火了:“开桥开桥开桥,我有这个权力吗?不准开桥通行,这是军委会和第三战区长官部的命令!”
茅以升:“你是浙江百姓的父母官,你不能不管百姓的死活。”
黄主席:“我能负这个责吗?淞沪溃败这个责,黄某人我负不起。茅博士、茅处长、唐臣老弟,钱塘江大桥目前只能担负军队战略撤退的任务。跟小鬼子干,得靠军队。”
茅以升:“军队军队,七十多万人打不过人家十几万人,这叫什么军队?你是怕丢你头上省主席的乌纱帽。你太让我失望了!”拿着礼帽气鼓鼓地出去了。
黄主席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喃喃着:“我不是一个恋位的人,不是。”
64.钱塘江大桥公路桥北端引桥处(日外)
上百难民与张志松等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对峙着。引桥中间已经布置好机枪阵地。布兰妮、柳如湄等人跑了过来。吵闹声,哭喊声响成一片,听不清到底谁在说什么。
张志松拔出手枪朝天放一枪:“都给我听着!公路桥禁止行人通行!谁要胆敢越过那条白线,格杀勿论!”
布兰妮:“上校先生,为什么不让他们过桥?”(英语)
柳如湄:“鬼子的飞机半个月都没来了。为什么不开桥?”
头部包着纱布,左胳膊吊着绷带的胡长江带着五六个战士过来了。
张志松:“我是军人,我只能执行命令。”
胡长江:“你长点脑子好不好?”
柳如湄激动地:“长江哥,你还活着……”
胡长江拔出枪顶住张志松的脑门:“下命令,让他们过去。”
张志松面无惧色,大声喊:“机枪手准备——胡营长,你也是军人。我再重申一遍:凡私自闯桥者,格杀勿论!”
胡长江声音都变了:“开桥!老子……”
胡长河冲过来夺下了胡长江的枪:“老三,你可真浑!”
茅以升:“长江,不怪张司令。”
江面上,一条超载的小船翻在水中,落水的难民大喊救命。
胡长河:“张司令,你看见了没有?”
张志松:“我的任务是守桥。”
胡长河脱掉上衣外套,丢下一句:“不可理喻。会水的,跟我来。”毅然朝桥上跑去,跨过机枪阵地,纵身跳到江水中。
布兰妮尖叫一声:“我的上帝。”(英语)
几个青年男子扔下包袱,跟着跳进钱塘江救人。
65.杭州省政府黄主席办公室(日内)
黄主席拿着电话听筒吼:“你们做不了主?不开桥,你知道杭州会死多少人?”
茅以升一脸怒火闯了进来。
黄主席:“我是省主席,我不能不管百姓的死活!军委会?军委会在哪里?”把电话一砸,“官僚害死人呀!”
茅以升:“你姓黄的也在害人!你不开桥,百姓只能自救。这两天,翻了十几条船,死了二十几个人。你知道吗?你记着,如今,钱江大桥已经成为淞沪和杭嘉湖百姓的逃命通道。你不打开这个通道,鬼子来了,杭州会血流成河,你将遗臭万年!”
黄主席:“谁都不想遗臭万年。唐臣兄,我决定了,三天后开桥。明天,《东南日报》发公路桥通车公告。这样做可以吗?”
66.上海,外滩日军指挥部(日外)
松下浩二站在卫兵前抽烟踱步。山下骏穿着少佐军服从里面出来了。
松下浩二:“什么时候再去炸桥?”(日语)
山下骏:“炸桥?不用了。我们要利用这座桥进入支那的东南和华南。捷报把司令官的办公桌都摆满了。中国很快会屈服。”(日语)
67.钱塘江大桥北公路引桥(日外)
一辆小轿车停在桥头上。张志松低头在看一纸命令。一个少将站在张志松身边。
张志松惊讶地:“炸桥?开桥就炸桥?”
少将:“军委会是这么决定的。有困难吗?”
张志松举手敬礼:“报告长官,没有困难,卑职坚决执行军委会命令。”
少将:“炸药和爆炸装置明天早上送到。”
68.西湖边胡家大院(夜内)
医生为胡长江的臂伤换药。柳若清和柳如湄站在一旁看。
柳如湄:“疼,你就叫吧。”
柳若清:“老三,你像变了一个人。”
胡长江:“妈,你们早点去金华吧。”
柳若清:“等等吧,街坊四邻都看着咱家呢。鬼子还在嘉兴,咱们就跑,以后说话就没有分量了。”
柳如湄:“不守杭州了?”
胡长江:“守?淞沪打得虎头蛇尾,人心散了。我只想多救几个杭州父老乡亲。”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
柳如湄:“你去哪里?”
胡长江:“我要跟弟兄们在一起。”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柳如湄追出去:“你要小心——”
69.钱塘江大桥公路桥上(日外)
茅以升、胡长河、布兰妮等技术人员与守桥、炸桥官兵在大桥上形成对峙局面。
胡长河:“张司令,你说说,说说现在炸桥的理由。”
张志松:“我是军人,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我有军委会下达的炸毁这座大桥的命令,这就是炸桥的理由。”
茅以升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命令?我们能不能看看?”
张志松:“茅处长,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把命令掏出来递给茅以升)建成这座大桥,实在太难了。茅博士,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我可不敢假传圣旨。”
茅以升:“炸了这座桥,鬼子来了,杭州的百姓怎么办?从上海、嘉兴、湖州逃到这里的百姓怎么办?要么让他们任凭侵略者屠杀,要么让他们跳进这钱塘江喂鱼喂虾?张上校,你能回答我吗?”
张志松躲避着茅以升如刀的眼光:“我只是在执行命令。茅处长,军令如山倒,拖延下去,出了问题,那是掉脑袋的大罪!请你们马上让开。”
茅以升激动地说:“这是狗屁命令!(把命令扔在张志松身上)鬼子还在一百多里外的嘉兴城下,就把你们吓破胆了!我决不允许你们炸桥。”说着朝大桥中央走去。
司考德忙打开摄影机,把镜头对准了茅以升。
张志松后退着:“你,你要干什么?茅以升,你想干什么?”
茅以升继续往前走,胡长河等人向前跟进。士兵们开始往后退去。
张志松厉声道:“站住!你们不要逼我。我在执行军委会的命令。都有了,枪上膛——”
茅以升仰天大笑着:“开枪吧。你们这群胆小鬼!开枪吧。怪不得七十万人守不住一个大上海!都是些只会窝里横的蠢货。”
士兵们闪出一条道,让茅以升走过去。
茅以升:“这种不顾百姓死活的政府,这种只顾自己逃命的军队,还有什么希望?炸吧,你们炸吧,把我也炸死吧。(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了)都这么干,早晚会亡国的!”
张志松:“疯了!茅以升妖言惑众,破坏第三战区重大军事行动,快把他抓起来。”
胡长河:“老师——张志松,你真是个白痴……”
茅以升:“闭上你的嘴!他是张司令,不是总司令,你快去找黄主席!”
胡长河扭头走了。
几个士兵冲上去抓住了茅以升。
茅以升只是流着泪怪笑,啥也不说了。
张志松:“各位,请回吧。茅博士,南京方面指示,你们桥工处需要为炸桥提供一份大桥的图纸。一营长,去,你带几个弟兄去桥工处取图纸。都有了,上保险,当心走火伤了国家的栋梁和精英。”
桥工处的人和大学生们无奈地向后退去。
茅以升:“想要图纸?做梦!我要跟省政府黄主席通话,我要跟第三战区的司令长官通话。”
张志松:“可以。你想跟蒋委员长通话都可以。茅博士,我也不想毁了你的杰作。没办法,谁让我是军人呢?茅博士,你千万别恨我。”
茅以升平静了许多:“你是个出色的军人,可惜你这种军人太少了。放手吧,我对你们构不成威胁。我更不会跳江自杀。”
70.杭州,胡长江部临时营地(日外)
几十个男青年手捧军装列队在草地上站着。
胡长江面对着队伍站下:“感谢弟兄们对我的信任,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教导师的排长和列兵了。杭州是你们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我们都应该拿命保卫它……”
师长从吉普车上跳下走过来:“行,你还记得你是教导师的营长。不知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师长。”
胡长江:“师座栽培之恩,终身不会忘。”
师长:“油嘴滑舌。按我的命令,昨天,你们就该在江南埋锅做饭了。给你两条路,一、马上开拔到江南布防;二、你我割袍断义,把你列入教导师逃兵名册。”
胡长江朝师长跪下了:“师座,我想走第三条路。”
师长:“说说看。”
胡长江:“军委会要炸钱江大桥,我想在最后时刻再撤往江南。我们都是杭州人,必须在杭州城下与敌一战,否则,我们平安过江,无颜见江北父老。如您不同意,恳请把我列入教导师阵亡官兵名册。求您了。”说着给师长磕了个头。
老兵新兵齐刷刷跪了一片。
一人喊:“请师座成全。”
众人齐呼:“请师座成全。”
师长眼含泪光扶起胡长江:“都起来!长江老弟,从现在起,你就是教导师一团团长。你团的任务是:代表教导师参加即将爆发的杭州保卫战。”
71.大桥桥工处小楼前(夜外)
几盏灯泡和几个火把摆在楼前面的大桥模型照得清清楚。黄主席、茅以升、罗英、张志松、胡长河、布兰妮等围在模型前面,后面是一圈又一圈的工程技术人员和工人。
茅以升:“有没有明白人,告诉我炸掉它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眼镜少校:“安放炸药就需要十二个小时。”
黄主席:“鬼子从嘉兴攻到这里,如没有像样的抵抗,只用一个白天。如果一座完整的桥落到敌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茅博士,不要怪张司令,他也有难处。”
茅以升:“四年了,这座桥耗尽了我的心力,说我把它当儿子看,不为过。华北局势已非,南京沦陷也是早晚的事。留下这座桥,就是资敌……”
张志松:“您也同意炸呀!”
茅以升:“少校,你准备怎么炸?”
眼镜少校:“我们计划把这五孔钢梁炸到江中。”
茅以升摇摇头:“日本的技术能力我了解,只用三天时间,他们就能把这五孔钢梁修复。建桥投标,就有日本的桥梁公司参加。迟滞日军三天,断一条百万民众的逃生通道,太不值当。”
张志松:“那就把这桥彻底毁掉,炸药多的是。”
茅以升冷笑着:“你想子子孙孙都做亡国奴?”
张志松不解地:“我听不懂。”
茅以升:“中国不会灭亡。钱塘江是中国的江河,钱塘江大桥是中国江河上的大桥,这座大桥应该造福中国人。将来,不远的将来,侵略者肯定会滚出去,我们需要这座桥!”
黄主席:“说得好,思虑深远啊。我们确实不能彻底毁掉这座桥。”
眼镜少校:“这种爆破,太难了。”
张志松:“茅处长,你说怎么炸吧。”
茅以升走过去,指着第十四号桥墩说:“彻底毁掉最难修的第十四号桥墩。据我的计算,在南岸也失守的前提下,鬼子修复这座桥墩,至少需要八个月时间。我不懂军事,不清楚这八个月时间里,我们能不能扭转不利的战局。”
黄主席:“这个方案基本可行。”
茅以升:“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方案了。”说着从模型上的十四号桥墩上取下一块木板,“这里就是这个桥墩的心脏,放进四百公斤炸药,就能把它毁掉。”
胡长河吃惊地望着茅以升:“老师,这不是减震用的?你早想到需要炸桥了?”
茅以升:“我设计这座桥的时候,东北九省已经沦陷了,不能不留一手。据我所知,不管什么炸药,没安启爆装置,用火柴都点不着。少校,按你的炸法,安装好启爆装置,需要多长时间?”
眼镜少校:“大约两小时。”
茅以升:“黄主席,我的意见是:埋好炸药,等鬼子兵临城下再安启爆装置。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力才是最宝贵的抗战资源。重新养个能扛枪打仗的少年,需要十五年。主席大人,变通一下吧,不要马上炸桥,给杭嘉湖的几百万百姓,留条退路吧。”说完朝黄主席深鞠一躬。
黄主席:“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司令,炸桥方案照此执行,出了问题我负全责。”
茅以升:“谢谢!我想到桥上走走,张司令,可以吗?”
张志松:“当然可以。”
茅以升走出人群。
眼镜少校:“茅博士——火车的炉渣能引爆炸药。还有,明天开桥,百姓要是知道桥上埋有炸药……”
茅以升回头一笑:“这是黄主席的事情。”独自走向远处。
黄主席:“张司令,通知铁路部门:从今晚起,所有经过大桥的火车,均不许在过桥时出煤渣。”
张志松:“什么理由?”
黄主席:“确保大桥安全。凡泄露大桥上埋有炸药者,按叛国罪,格杀勿论。连夜安放炸药,明天八点开公路桥。”
72.钱塘江大桥(夜外)
负责安装炸药的官兵们从公路桥和铁路桥分两路迅速接近预设的埋放炸药的地点。
十几个腰系绳子的士兵从公路桥桥面上向钢梁和桥墩荡下。
茅以升独自一人在桥上走着,不时停下来摸摸这里,摸摸那里,他的孤独的背影在镜头中渐行渐远。
73.钱塘江大桥(日外)
大桥上如潮的人流向南涌去。桥上的人跳跃着、欢呼着。南岸炮兵阵地的几门炮开炮向开桥致贺。
司考德扛着摄影机到处拍着。
74.杭州街头(日外)
街道上,众人都在抢购一报童手里的《东南日报》。
报童仍在声嘶力竭地喊:“看报,看报,南京沦陷了,看报,看报,南京沦陷了。”
茅以升的黑色轿车停在街道边上。
茅以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两只手神经质地把报纸揉成一个纸团,木呆呆停了良久,自语一样说:“开车。”
近视眼镜后面,是一双盛满悲哀的眼睛。
75.桥工处小楼外(日外)
胡长河把泪眼从报纸上移开,炸雷一样喊道:“不是人呢!野兽!畜牲!”
布兰妮掏出手帕递给胡长河:“难以置信的暴行!难以置信的暴行!”(英语)
胡长河大叫一声:“王八蛋!”
76.杭州省政府黄主席办公室(日内)
镜头从楼道里准备撤退的场景里推入黄主席的办公室,停在茅以升、张志松的背影上。
黄主席(开始是画外音):“杭州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南京,取决于我们何时炸桥。多数杭州市民还不知道南京正在发生的大屠杀,也许他们听说了但不愿相信。茅博士,你的担心即将成为现实。鬼子不兵临城下,还会有人待在家里不愿离开。钱江大桥的难民潮高峰在鬼子攻打杭州的这一天。(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桌面,没有看桌子对面的两个人。说到这里,他抬起了头)我把大桥交给你们了。”
张志松:“何时炸桥,我听茅处长的。”
茅以升:“谢谢你的信任。谢谢黄主席。我和我的家人愿意担这副担子。”
黄主席:“家人?什么意思?”
茅以升笑笑,没有回答。
77.杭州街上(日外)
有的人家已经开始带着细软逃难,有的人还站在家门口观望。一辆敞篷吉普车缓慢开过街道,柳如湄站在车上,手持电喇叭朝街两旁的房子喊话。
柳如湄:“杭州的父老乡亲们,政府已决定放弃杭州,请你们从速通过钱塘江大桥到江南避难。南京已遭日本鬼子屠城,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逃命要紧。杭州的父老乡亲们,政府已决定放弃杭州……”
78.浙江嘉兴城南(日外)
日军的坦克车和装甲车率先向杭州攻击前进。大批全副武装的日本陆军尾随坦克和装甲车南进。
日军抢夺钱塘江大桥的特别大队在山下骏和松下浩二的带领下,乘汽车和马匹直扑杭州。有一卡车日军身上穿着国民党军的军服,有二十几个骑马的日军身上也穿着国民党军的军服。
79.西湖边胡家院内(日外)
胡长水指挥家人往院子里抬大箱子。柳若清坐在椅子上仔细喝着龙井茶。
柳若清:“抬回去,抬回去。”
胡长水:“妈,这都是些楠木箱子。”
柳若清:“几张花床还是紫檀木的,你都拆了带上?”
胡长水:“总不能留给鬼子吧?”
柳若清:“早晚鬼子得滚蛋。带上金银细软,够了。抬回去。”
胡长河和胡长江前后脚进了院子。胡长江的伤已经好了。
胡长江:“妈,你可真能沉住气。”
胡长河:“妈,计划在下午四点炸桥。”
柳若清沉着脸:“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连个大小都分不清!该忙啥忙啥去,别管我。”
胡长河讪讪地搓搓手:“妈,还是早点过去吧。”
胡长江:“您不动,我们不放心。”
柳若清:“你们去看看茅以升在干什么。我和茅老太太他们一起过江。小红,换茶叶。”
80.钱塘江大桥公路桥上(日外)
难民们如潮水一样涌过大桥向南逃命。一辆小汽车在桥上熄火了。几个战士一看场面不好维持,急得朝天鸣枪。人流更乱了,哭喊声响作一团。
茅以升急得大喊:“快!把汽车扔江里。”
几十双手抓住汽车抬起来,大喊一声把汽车扔进了钱塘江里。
失控的人群猛冲过来,差点把瘦弱的茅以升挤下大桥。茅以升紧紧抓住大桥护栏,面露惧色,大口大口喘着气。
81.江边一废弃工棚前(日外)
远处已经传来隐隐炮声。茅以升的母亲韩石渠,妻子戴传蕙和一儿一女都坐在破木箱上,几件手提行李放在地上。张志松和四个士兵站在一边。
张志松:“老太君,你求你了,过江吧。”
韩石渠摆摆手:“忙去吧。你们手里拿的不是烧火棍,你们求在这儿干吗?”
张志松:“老太君,你这不是逼我吗?”
韩石渠:“你要让他们拉拉扯扯,我就跳到江里去。我说过了,我只听我儿子的,他们都听我的。唐臣让我待在这儿,我就只能待在这儿。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能坏了规矩。”
胡长河、胡长江跟着茅以升跑过来。
茅以升:“张司令,出什么事了?”
张志松:“你把高堂妻小扣在这儿,是什么意思。万一他们过不了江,怎么办?我说过,什么时候炸桥由你定,你这么做不够意思。”
茅以升:“我只想多救点人。他们过了江,我怕炸桥炸早了。”
张志松挠挠头:“我真没想到这一层。我要去打阻击了,他们的安全我可负不了责。”
胡长江:“这个责我负。”
柳若清、布兰妮、柳如湄、胡长水、大少奶奶、小林子和两个丫环拎着小包袱过来了。
柳若清:“茅大婶,我来给你做伴了。”
韩石渠:“好啊,你们忙去吧,忙去吧。”
82.钱塘江大桥(日外)
难民还是如潮般向桥南涌动。
83.北岸第一道防线(日外)
化装成国民党骑兵和步兵的日军第一梯队很快就在第一道防线占了上风。双方展开了激战。机枪手们终于明白是敌人,开始集中火力朝鬼子骑兵扫射。
84.江边船工隐蔽处(日外)
听到枪声,没有战斗经验的船工们突然间站起来一大片。两个骑马穿国民党军服的日本兵端起冲锋枪就朝船工们扫射,船工们顿时倒下四五个。船老大等人忙跳到水里用船藏住自己。
胡长江率人从树林里冲出向江边的敌人还击。这一小股敌人很快就躲了起来。
船老大朝左边一看,正好看见日军四个全副武装的潜水员跳入水中,惊叫一声:“我的娘!操家伙下水。”说着拔出牛耳尖刀一个猛子扎进江水。
七八个船工都带着短刀下水了。顿时,双方在水中扭作一团。高老爹抓住一个日军潜水员一刀刺下,江水中顿时冒出一股血红。顷刻间,又有两个日军潜水员被水性极好的船工合力刺死。高老爹奋力举着尖刀朝最后一个潜水员追去,一刀扎中了日军潜水员的腿。
两个躲在树丛中的日军举起冲锋枪朝船工扫射。船工纷纷中弹,胡长江举枪打死两个日军。
85.北岸山包下一谷内(日外)
谷内藏着上百日本兵和十几匹马。
山下骏对着步话机说:“大桥还在通行。增援的一个大队要快。中国守军阵地已经完全暴露,可以用炮火覆盖。一小时后,也就是五点钟,请求空军对大桥西侧进行地毯式轰炸。我们可以在五点二十分抢占大桥。”(日语)
松下浩二换上中国服装,把枪和匕首带在身上。
山下骏:“松下君,你干什么?”(日语)
松下浩二:“桥上有炸药。我走了。”(日语)骑上马冲出山谷。
86.江北山包第二道防线(日外)
日军密集的炮火开始覆盖第二道防线。守军伤亡惨重。
张志松:“奶奶的,炮弹长眼睛了。”
胡长江:“张司令,不对劲,得往后撤。”
张志松:“撤?”
胡长江:“我们的目的不是守桥,是救人。”
87.大桥北引桥(日外)
黄主席的轿车停在路边。黄主席、茅以升、胡长河、布兰妮和茅、胡两家的家人站在引桥右侧山坡上的几棵树下,看着成群结队的难民朝桥上跑。
黄主席:“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这时候,松下浩二随着人流正往大桥上走。
茅以升:“如履薄冰啊。”
黄主席:“一起过江吧。大家都过桥吧。”
两个人走向汽车。两家的家人开始上引桥。
布兰妮:“有个人好像松下浩二。”(英语)
胡长河:“在哪里?”(英语)
布兰妮:“不会是他。不会。”(英语)
胡长河:“布兰妮,你先过去,江南见。”(英语)说着朝山脚下的铁路跑去。
布兰妮:“你干什么?”(英语)
胡长河:“江南见。”(英语)
88.大桥十四号桥墩上面(日外)
松下浩二把绳子拴在护栏上,迅速翻挂在大桥外侧。
黄主席和茅以升坐着汽车通过十四号桥墩。
89.十四号桥墩铁路上(日外)
几个士兵在仔细检查爆破装置连线。
松下浩二看见有工兵,只好把自己的身体紧贴在大桥的钢梁上,看着工兵慢慢检查线路。
远处,胡长河沿着铁路由北向南走来。
松下浩二在换姿势的时候手枪坠落,手枪砸在铁轨上后坠落在江中。一个工兵扭头看见手枪坠江,然后继续工作。
90.大桥公路桥上(日外)
过江逃难的难民已经稀少了,柳如湄手里拿着怀表逆着人流由南向北飞跑,边跑边喊。
柳如湄:“长江哥,要炸桥了——长江哥,快撤吧——”
远处,传来飞机的轰鸣声。
91.江北岸阻击阵地(日外)
张志松右腿负了伤,一手用枪指着胡长江,一手掏出军委会的炸桥命令:“拿着炸桥命令,带着你和我的人过江。”
胡长江:“来得及,一起走。”
张志松朝胡长江脚下开两枪:“快走,这是命令!”
胡长江伸手向前打掉张志松的手枪,再朝张志松的头上击打一拳,把昏过去的张志松背在身上:“听我的命令,带上全部死伤兄弟,撤——”
阻击部队,背着、抬着死伤的弟兄朝大桥撤退。
日军轰炸机群飞临阵地上空开始投弹。阻击部队在密集的爆炸中朝引桥跑去。
柳如湄躲进一个大弹坑中,看着胡长江等人朝引桥跑,大喊着:“长江哥,等等我——”没跑几步,滚落在一条深沟里。
92.大桥南端掩体内(日外)
茅以升等人举着望远镜往桥上观察,他的面前放着两个爆破遥控装置。
布兰妮在人群中四处寻找:“胡长河,胡长河——”(英语)
司考德在换胶片,抬头说:“没看见。”(英语)
93.钱江大桥铁路桥南段(日外)
胡长河看看手表,回头看看江北岸硝烟弥漫的阻击阵地,继续往前走。
松下浩二背对着胡长河跳下,一屁股坐在铁轨上。
胡长河站下,定睛一看:“松下浩二——”
松下浩二连滚带爬站起来。
胡长河:“果真是你。你要干什么?”
松下浩二撕下贴在嘴角的胡子,从腰里抽出匕首:“为大日本帝国占领这座大桥。”
胡长河:“就凭你?”
松下浩二朝江北岸一指:“你看,我们的骑兵。”
几十个日本兵骑马出现在江北岸上。
松下浩二:“我把这条线割断,这桥就是我们的。”冲过去把爆炸系统的一条线用匕首割断了,又一刀,把线割下一截,顺手抛到江里。
胡长河大惊:“来人啊!快来人啊!”
因距南岸尚有近两百米,加上有枪炮声,没人回应。
松下浩二大笑起来:“你叫啊,你叫啊!你这头支那猪!你凭什么拿一等奖学金?你凭什么让布兰妮爱上爱你?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杀了你——”舞动着匕首冲向胡长河。
胡长河躲闪不及,左臂被划中,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94.钱江大桥公路南段(日外)
胡长江率领阻击部队的上百官兵朝钱塘江南岸奔跑。
95.钱江南岸掩体内(日外)
司考德扛着摄影机拍着,嘴里说:“真是一座无与伦比的大桥。”
黄主席走进掩体:“茅博士,该炸桥了。”
茅以升手扶右边一个爆破器:“抗战必胜,此桥必复。”
茅以升用力按下按钮,什么动静都没有。
黄主席:“怎么回事?”
眼镜少校:“刚刚检查过,爆破装置没问题。”
布兰妮举着望远镜大叫:“胡长河,松下浩二,他们在打架——十四号桥墩——”(英语)
96.钱江大桥铁路桥十四号桥墩上(日外)
胡长河身上已经多处挂彩,他一个柔道背摔动作,把松下浩二摔倒在铁轨上,夺下匕首,刺进松下浩二的胸口。
胡长河忙跑过去,想把两个线头接上,抖着手左拉右拉,两个线头就是差了半米的距离。
松下浩二挣扎着爬起来,朝胡长河扑去。他的脚被铁轨一绊,改变了方向,贴着胡长河的后背窜出铁桥,坠入江中。
97.钱江大桥公路桥(日外)
柳如湄一瘸一拐跑上引桥,上了主桥。突然,响起一阵枪声,柳如湄向前走了几步,喊了一声:“长江哥——”未说完便成大字扑倒在桥面上。
一队日本骑兵和一队摩托化士兵上了引桥,奔向主桥。
98.钱塘江南岸掩体内(日外)
胡长江在望远镜里看见柳如湄倒下,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如湄——”
99.钱江大桥铁路桥十四号墩上(日外)
胡长河一手捏着一个线头,站起来从钢梁的空隙里探出上半身,朝着南岸大喊:“老师——启爆——老师——启爆——”
100.大桥南端掩体内(日外)
胡长河这个形象出现在四个望远镜镜头里,出现在司考德的摄影机镜头里。
镜头上移,抢桥的日本兵已到了大桥中部。
茅以升大叫一声:“长河——”用力按下了备用启爆器按钮。
101.钱塘江大桥及附近(日外)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过,大桥按预订方案被炸断了几截,第十四号桥墩被彻底炸毁。几百吨重的巨大钢梁坠入江水中,在水中砸出冲天的水柱和巨大的声响。日军的骑兵连人带马纷纷坠入江中,几辆摩托车也跟着坠入江中。
巨大的气浪把胡长河整个人推向空中,坠落后再推向空中。最后,整个镜头中除了一条美丽的彩虹后,再无其他影像。
镜头再由彩虹变成炸断的桥,再由断桥变成完整的桥,再由七十年前完整的桥变成今天的杭州钱塘江大桥。
伴以上镜头出字幕唱主题歌:《真爱永恒》,“1937年12月23日下午五时许,茅以升亲手炸毁了自己设计建造的钱塘江大桥。大桥被炸后,侵华日军与中国守军在此形成隔江对峙的局面。两千八百零一天后,日本无条件投降。1953年9月16日,茅以升主持完全修复了钱塘江大桥。2007年9月26日,钱塘江大桥度过七十周岁华诞……”
片尾镜头
布兰妮和胡长江两位老人站在钱塘江大桥的第十四号桥墩上的桥面上,倚着栏杆眺望着江面和江两边的高楼群。布兰妮的怀里仍抱着那束白色的马蹄莲。
布兰妮用纯正的中文说:“又是一个十年,七个了,真快。长河哥哥,如湄妹妹,明年我们再来看你们。”扬手把马蹄莲抛入江中。
胡长江:“我梦见他们了。他们可真年轻。”
布兰妮:“是的,真年轻。回家吧。”
胡长江:“回家。”
两个九旬高龄的老人沿着七十高龄大桥的人行道,相依着慢慢向北,向北。
(全剧终)
2007年8月~12月一稿于八一厂
2008年2月~5月重写于八一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