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而习
孔子的学生曾参每天要问自己三个问题。那问题的第三个,叫作“传不习乎?”宋朝人朱熹对这句话注解道:“传,谓受之于师;习,谓熟之于己。”合起来讲,颇有一点类似我们今天学校里的同学们所说的:“作业做好了没有?”或是“老师教的,自己都熟悉了没有?”
有些青年人觉得做练习很麻烦,很苦,而且没有什么意思。据说,学习只要道理懂得就行,练习做不做,多做少做,没有什么关系。因此,练习就不妨马虎潦草;实习也可以敷衍塞责;书面作业因为老师要批分数不得不做;口头作业则“不一定挨到提问”,更不值得认真地下功夫。所以,我想研究一下这个学习的“习”字的意义,可能是有必要的。
学习,学习,学和习本来是分不开的。不学,自然无从习起;不习,也就不可能真正学到多少东西。“习”的一个意义就是重复,它之所以被有些人看不起,也就在这一点上。根据巴甫洛夫的原理,记忆就是外界的事物通过人们的感官刺激于大脑皮层,从而在大脑皮层的某些点上建立的暂时的联系。刺激的重复,便加深了这种联系,成为大脑中的一种储存。而人们的思维活动,正是对于这种储存的运用。储存越多,思维活动也就越容易发达。“温故可以知新”,当我们打开过去读过的书重读时,往往能发现一些过去没有发现的道理,产生新的或者更深刻的体会。这里,“重复”的功劳是不可忽视的。
“习”,在另一方面又包含着使用的意思。你懂得了某个词语的意思,那你就用它来造几个句子看看;读到化学的某种反应规律,就用它来做次把实验;等等。往往有这样的情况,读过的东西,似乎懂了,说来也颇能头头是道,但到了真正使用的时候,却又会茫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伯乐的儿子背熟了《相马经》,却终于不能分别马的好坏;赵括谈兵,议论风生,许多老将都说不过他,一旦带兵打仗,四十万众却一下子便全军覆没。只有事实上会用的东西才能算是真正地懂得了。毛泽东同志说:“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这是因为实践乃是认识的根源。当然,不能说在学校里作议论文等于在报上发表社论;在练习簿上进行某项关于工程的计算等于去参加实际的建设工程。但前者仍旧是一种使用、一种实践,在这种使用、实践纯熟的基础上,人们将能学会真正地使用某种知识的本领。
“习”,不但学知识时有这个需要,对于人们的道德修养也是必要的。读过许多有关思想修养的书籍,似乎也懂得了其中的道理,却并不能保证一定成为道德高尚的人。只有把学到的道德准则和自己的行为联系起来,付诸实施,身体力行,才会不断地有所进步。你愿意成为一个艰苦朴素的人,就请你从生活中每一个可以节约的地方做起,注意培养自己那种乐于过俭朴生活的情操;你有建设祖国的志向,就请你关心周围的一切,有什么事情对国家有利的,就去赞成,就去做,反对和坚决不做那些可能对国家建设不利的事情。可能,所做的事情贡献不大,只是一些“小事”,但只要能每天每事这样做下去,总可以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习”最重要的是要持之以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已经到手的东西也会丢掉。一切有成就的学问家、艺术家,没有不抓住经常练习这一条的。俗话说:“熟能生巧”,要巧,只能从熟中来,只能从经常的练习中来。
“习”之乐,就在这里。
(《中国青年报》,1962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