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香臭
——吃螺蛳的启发
星期天,家里买了一点螺蛳。螺蛳肉是很香的,吃起来却颇有一点小麻烦。首先,要放在水里养一养,让它吐掉些泥沙;然后,要用剪刀把屁股剪掉,吸起来才方便;吸出来后,又只能吃头上那一点肉,把以下的肚肠都丢掉。我偏偏在吃东西方面,特别笨手笨脚,虽然用针来帮忙,还是不容易吃上嘴。然而,也没有别的妙法可想。因为,除非你根本不想吃螺蛳,要吃,这些麻烦都是免不了的,谁也不会为了怕麻烦就把螺蛳连壳带它肚里的粪便一起吃下去。
吃螺蛳如此,吃别的东西又何尝不是如此?吃肉要剔骨头,去皮毛;吃鱼也不能连鳞带甲加上鱼刺一齐往肚里吞。我想,这取舍之间,也很能启发人们思考一下,如何正确地对待一件东西的精华和糟粕。
鱼、肉、螺蛳,这些东西里的精华与糟粕还是比较容易分辨的;有些东西,对于缺少经验的人来说,就不大容易分得清了。蘑菇是很美味的,而那些形状相似、颜色鲜艳的,有很多却往往是一些毒菌。番茄曾经因为它的颜色美丽而被人们长期怀疑为毒果,而不知道它实在包含着丰富的营养。在旧社会遗留给我们的许多文学名著中,一方面闪烁着爱国主义和民主主义的光芒,一方面由于作者的历史局限性,又不免反映出这样或那样的错误观点,比如封建主义宿命论思想、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思想等等。资本主义世界中的一些进步的电影,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黑暗面,然而也常常由于作者水平或者客观条件的限制,不能做出明显而有力的批判。从这些书籍、电影当中,吸取什么,扬弃什么,就是对我们分辨香臭能力的考验。正像不能因为鱼刺卡住了喉咙,就去怪鱼为什么要长刺,也不能因为误食毒菌,去怪菌类不该有毒一样;我们也不能要求古人或者资本主义世界中的人们的一切创作,都能完全符合今天无产阶级的观点。问题在于提高我们自己的分辨能力。
分清精华和糟粕,并不是说糟粕就一无用处。比如螺蛳壳磨碎了可以做肥料,猪鬃可以做牙刷,等等,但是如果拿来当饭、当菜吃,就不免不利于身体。有些东西,用得不当,危害更大一些。比如鸦片是可以用来入药的,可是过去却有人把它叫作“福寿膏”,当作可以添福益寿的宝贝,其结果是使自己在慢性中毒中送掉性命。看待古典的和外国的文学作品也是如此,用历史的眼光去看,除了可以从它们的精华部分吸取营养以外,即使是糟粕的部分,也可以供我们研究:为什么在彼时彼地,彼人会产生那样的局限性;在此时此地生活的我们,又怎样能够超越他们,胜过他们。然而,把这些作品里所写所述,不分青红皂白,一概当作学习的榜样,照单全收,以致想随着贾宝玉出家,效法张生跳墙,倾心于连的风流,等等,那就不免有点不妙。至于如果只是为了欣赏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追求低级趣味,才去看这些作品,就不仅仅是香臭不分,而是弃香逐臭了。就好像吃螺蛳的时候把肉丢掉而专门吃壳和屁股,不愿吃蘑菇而专爱于鲜艳的毒菌。迷恋于这些低级趣味,沉沦不返者,就有可能在无形之中,使自己的身心受到资产阶级思想和生活方式的毒害,腐蚀了革命的意志,丧失青春的朝气,以致走上堕落的道路。这不也有点像把鸦片当“福寿膏”吃那样,在烟雾缥缈之中,进行慢性自杀吗?
毛泽东同志告诉我们:“对于任何东西都用鼻子嗅一嗅,鉴别其好坏,然后才决定欢迎它,或者抵制它。”有些青年的嗅觉不高,分辨香臭的能力不强,这也不要紧,只要虚心地学习,向有经验的人请教,向革命的前辈请教,嗅觉是可以提高的。做前辈的也有责任帮助青年人提高辨别香臭的能力。但是,每个人的“道行”毕竟要靠每个人自己来修,前辈的教导,只是对于那些求上进的人,才会是有用的。年轻人,让我们努力提高觉悟和辨别香臭的能力,既做到最有效地从各种各样材料中吸取营养,又不要被毒菌的鲜艳的颜色迷住自己的眼睛。
(上海《青年报》,1961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