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春慢

晁冲之

帽落宫花[1]，衣惹御香，凤辇晚来初过[2]。鹤降诏飞，龙擎烛戏[3]，端门万枝灯火[4]。满城车马，对明月、有谁闲坐？任狂游，更许傍禁街[5]，不扃金锁[6]。        玉楼人、暗中掷果[7]。珍帘下、笑著春衫袅娜。素蛾绕钗，轻蝉扑鬓，垂垂柳丝梅朵。夜阑饮散，但赢得翠翘双亸[8]。醉归来，又重向、晓窗梳裹。

【注释】

[1]帽落宫花：官帽上佩戴着皇帝赐予的花朵。据《东京梦华录》及《铁围山丛谈》等书记载，元宵等节庆日皇帝要“赐群臣宴”，并“赠臣僚花”。[2]凤辇：皇帝所乘的车子。[3]龙擎烛戏：描写龙形灯彩。《东京梦华录》卷六云：“正月十五日元宵，……又于左右门上，各以草把缚成戏龙之状，用青幕遮龙，草上密置灯烛数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飞走。”[4]端门：指汴京皇宫正门宣德楼门。[5]禁街：皇宫周围的大街，平时禁止行人往来，故称“禁街”。[6]扃（jiōng 炯阴平）：上锁。[7]掷果：用潘岳貌美、妇女遇之者投之以果的典故。[8]翠翘：古代女子的一种首饰，形状像翠鸟尾上的长羽。亸（duǒ 朵）：下垂的样子。

【品读】

这首词描写北宋后期京都欢庆元宵的盛况，尤其生动真实地反映了京都王公贵族和妇女们的元宵游乐生活。据宋朱弁《续骫骳说》记载：“都下元宵观游之盛，前人或于歌词中道之。而故家大族、宗藩戚里，宴赏往来，车马骈阗，五昼夜不止。每出，必穷日尽夜漏，乃始还家，往往不及小憩，虽含酲溢疲恧，亦不暇寐，皆相呼理残妆，而速客者已在门矣。又妇女首饰至此一新，髻鬓篸插，如蛾、蝉、蜂、蝶、雪柳、玉梅、灯毬，袅袅满头，其名件甚多，不知起何时，而词客未有及之者。晁叔用（晁冲之字叔用）作《上林春慢》云（略）。此词虽非绝唱，然句句皆是实事，亦前所未尝道者，良可喜也。”可见晁冲之的这首咏京都元宵风情的词乃以写实而著称。晁冲之出生于书香大族，早年曾在汴京度过了一段肥马轻裘、酣酒狎妓的浪漫生活；哲宗绍圣（1094—1097）年间以后，鉴于党祸之烈，遂离开京城，隐居于河南新郑具茨山下；宋徽宗时期，又重回京师，并长时间寓居都下。可见，晁冲之对京都元宵风情的真实写照，是与他长期的京都生活体验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