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 恋 花

范成大

春涨一篙添水面[1]。芳草鹅儿，绿满微风岸[2]。画舫夷犹湾百转[3]，横塘塔近依前远[4]。        江国多寒农事晚。村北村南，谷雨才耕遍[5]。秀麦连冈桑叶贱，看看尝面收新茧。

【注释】

[1]春涨一篙：春水涨了一篙深。篙，撑船用的竹篙，这里用以概指水的深度。[2]绿满微风岸：从杜甫《旅夜书怀》“细草微风岸”及王安石《泊船瓜洲》“春风又绿江南岸”二句化用而来。[3]画舫：装饰华丽的游船。夷犹：迟疑不进，或从容不迫的样子。[4]横塘：地名，在今江苏省苏州城西南十余里的地方。[5]谷雨：我国二十四节气之一，约在阳历四月二十日前后。谷雨前后，天气较暖，雨量增多，是春耕播种的最佳时节。

【品读】

范成大（1126—1193）晚年退居苏州石湖，号“石湖居士”。他在退居石湖期间，写了《四时田园杂兴》诗共六十首，明代著名文人王世贞在其《弇州山人四部稿》中称赞范成大这组田园诗“曲尽吴中农圃故事”，也就是说他把苏州的农村生活和田园风物描写得淋漓尽致。这首《蝶恋花》词大概也是范成大退居苏州时所作。范成大写田园乡村生活风情的词并不多，这首词是其中的代表作。词写苏州附近美丽的农村风光，写出了江南农村从初春至初夏整个农事活动的有序进程及其特征，表现了词人对江南水乡生活的细腻体验和热爱之情。词的上片描写词人春日泛舟出游所见江南美丽的春色：春水涨满河塘，芳草碧绿如茵，鹅儿追逐戏水，春风吹拂着江南两岸；词人行舟水上，画船悠悠飘荡，小河曲曲弯转，苏州城外的横塘高塔，眼看到了，可转过湾后却依然遥远。“芳草”二句写春景，色调和谐，相映成趣；“画舫”二句写泛舟，笔触轻快，情趣盎然。下片描写江南水乡的农事活动及丰收在望的田园风光，又充满喜悦欢愉之情。“江国多寒农事晚”乃是词人乡居生活的真切体验，非一般文人所能道出。在中国古代，人们一直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学而优则仕”为人生的价值取向，因此大多数文人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往往连麦苗与韭菜都分不清楚，更不用说熟悉农事活动了。像范成大这样描写出如此真实而又优美的田园词篇，的确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