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韦努蒂翻译思想的分期
韦努蒂的翻译思想,并非一蹴而就。从1986年发表长文《译者的隐身》直至2013年出版论文集《翻译改变一切》,韦努蒂翻译思想的发展体现出较为明显的阶段性。其翻译思想的阶段性,主要体现在他的翻译思想本身,即其思想主要关注点的发展、演变的总体态势中。从这一立场来看,韦努蒂翻译思想的发展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异化翻译时期(1986~1998),第二阶段是翻译伦理时期(1998~2008),第三阶段是翻译文化时期(2009年之后)。
第一阶段,异化翻译时期(1986~1998)。从目前可见资料来看,韦努蒂进入翻译研究界的标志当是在1986年。这年,他在学术期刊《批评》上发表了《译者的隐身》一文。在该论文中,韦努蒂明确提出了“异化”翻译的概念。故此,我们可以将此视为异化论的“诞生地”。后来,罗宾逊还评论道,韦努蒂因此而“成为了最重要的当代美国译论家之一”(has been one of the major figures in contemporary U.S.translation theory)。注301995年,韦努蒂出版了同名著作《译者的隐身:一部翻译史》。韦努蒂以福柯谱系学提供的方法,阅读英美翻译史的文献,从细节、大量堆砌的材料中小心地拈出施莱尔马赫的译论,创造性地提出“异化翻译”,并以此为准绳,来探讨从16世纪至20世纪的英美翻译史。这部给韦努蒂打上标签的著作,连同“异化”翻译概念,似乎在一夜间就席卷了整个国际翻译理论界。
“异化”翻译的提出,是对传统翻译理论中“本质主义”的有力反驳,其理论素质极高,因而具有强大的生命力。韦努蒂的译论本身在异化翻译提出后仍在发展着,但由于异化翻译有着极强的象征性,似乎取代了他之后的很多思想;更有甚者,韦努蒂的异化翻译论在“旅行”到中国大陆后,置换了诸多中国传统的理论,甚至造成了整个中国翻译理论界长达十数年的集体“失语”。可是,异化翻译毕竟是韦努蒂翻译思想第一阶段的理论主张,为他这个阶段打上标签,最为合适不过。
第二阶段,翻译伦理时期(1998~2008)。1998年,韦努蒂翻译研究的第二部专著出版,即《翻译之耻:走向存异伦理》。在这部著作的副标题中,可以看出一个新的藉由异化翻译发展而来的翻译思想——存异伦理。不同于以往关注英美翻译史的路径,韦努蒂在《翻译之耻》中转而关注翻译所受到的各种耻辱,如:翻译虽然使用广泛,但被诬蔑成一种书写形式,遭到版权法的排挤,为学术界所贬低,并被出版商、政府机构以及宗教组织所剥削利用。这导致翻译研究仍处于学术的边缘。韦努蒂从法国学者贝尔曼那里借来“翻译伦理”的概念,并经过他创造性的“误读”,将其幻化为“化同伦理”“存异伦理”以及“因地制宜伦理”,并力图以其来挖掘出导致翻译所遭受到这些耻辱的文化、经济和政治因素。韦努蒂以翻译伦理为“标准”,来衡量翻译产生的影响。在韦努蒂看来,翻译无论好坏,以能促进语言、文化的变革与更新为指归。这样,韦努蒂引领着追寻语言文化差异、翻译伦理以及一股直逼翻译终极价值的思想取向。
第三阶段,翻译文化阶段(2009年之后)。2009年以后,韦努蒂的翻译研究展现出不同于他之前纯粹翻译理论家的形象,转而以一种关注当下翻译现实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之前,他似乎一人独自坐在书斋中,为翻译研究、翻译实践以及译者忧心忡忡。这次,韦努蒂踏出书斋,回忆了自己从事翻译职业30多年的心路历程、文学翻译出版的困境以及如何突围的策略。这个时期,韦努蒂在译论方面找到了新的突破口,从而引领他找到了翻译的终极价值。
早在1991年,韦努蒂发表《翻译理论的谱系:施莱尔马赫》时,韦努蒂就对施莱尔马赫的译论进行了谱系学阐释。2010年,韦努蒂发表《翻译理论的谱系:哲罗姆》一文,阐述了翻译理论史和实践史中长期存在的两种研究方法:工具模式(instrumental model)和阐释模式(hermeneutic model)。韦努蒂认为,阐释模式旨在解释对翻译产生的影响的诸多因素,如语言、文化以及社会因素等等。只有这样,翻译才成为可能,这样的翻译理论与实践才是合乎译作与译者伦理的。同时,韦努蒂犀利地注意到翻译在世界文学教学活动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韦努蒂还为翻译作为一个职业出现的诸多问题进行了诊断,深刻批判了出版商、编辑对翻译的成见。我们可以看出,他不仅期许译界、译作、译者地位的提高,而且要以实际行动加入这场声势浩大的运动的决心。为了加速文学翻译的发展,韦努蒂构想了一种适用于所有英语国家的翻译文化(a translation culture),这就是韦努蒂翻译研究终极价值的体现。在人类需要沟通与交流的全球化时代,这种翻译文化是让翻译能稳定栖身其中的境遇,属于翻译自身的、健康的、良性发展的翻译文化。这种翻译文化需要社会各个层次对翻译的地位给予应有的认同。从这一理论诉求,我们可以看出韦努蒂的话语语境、个人担当以及历史抱负。韦努蒂的翻译文化为翻译事业开拓出了一片无限广阔的自由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