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侠
藏剑阁，阁楼。
李泰与老者对面正坐，相谈甚欢。
他不经意间打了个寒颤，手上的筷子散落桌面。
老者此时已有了五分醉意，“你怎么了？”
“不知道...刚才莫名感到一阵恶寒...”李泰拢拢肩膀，左顾右盼心有余悸。
“呵呵呵...”老者笑了，“不用怕，这里机关重重，一般人进不来，只要按下这个机关...”
他指了指桌上的摇杆，“一二层的机关就会全部启动...”说这就要按下去。
“薛伯伯，我一会就走了...”李泰赶忙阻止。
“哦...是啊...”老者的手落寞地放下了。
“薛伯伯...”
“嗯？”老者晃晃悠悠。
“我看见的那个女人...她到底是什么人...”李泰捡起筷子，低头沉声问道。
“哪个？”老头一脸茫然。
“自断肢体的那个...”李泰绷紧身体。
“你不是说那是你的幻觉吗？”老者笑笑，不以为意。
“可是那景象太真实了，亦真亦幻，让人分不清那些是真相那些是幻觉...”李泰不住感叹。
“她是在重现某种东西...“老者口中不停，不住夹菜。
”是什么？“
”酷刑！“
”酷刑？！“
”上古酷刑磔诛是凌迟处死，磔刑指的是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咽喉。”老者说着将盘中鹿肉一一夹摆，摆出一个人形。
李泰盯着那人形，仔细聆听。
“凌迟之刑，始于五代。正式刑名，见于辽代。行刑方法，各代不同。具体做法是：在法场立一根大木柱，绑缚犯人，刽子手用法刀，一片一片地剔受刑人的肉，先手足，次胸腹，后枭首。也有一寸一寸地将肉割尽，然后割下阴，取出内脏，肢解尸体，剁碎骨头。传说有的受刑人肉被割尽，还未断气，心仍在跳动，甚至还能视听。凌迟用刀割，有八刀、十六刀、三十二刀、六十四刀、一百二十八刀，甚至于有三千六百刀的。而这个酷刑便是凌迟的雏形。”老者比划着筷子，不住讲解。
”你说的那个女人，左臂不知去向...“老者说着，夹取肉人左臂的肉，放在一边。
”她的右手撑着已经被砍掉了右脚的腿部...“他又去掉肉人右腿的肉。
”左腿自大腿以下也被砍掉了...“他又去掉肉人左腿。
”身边还丢着两把刀...“他将去掉的肉片摆在肉人身下。
”这到底是？“李泰屏住呼吸。
”这是描述一个惨死之状的字，念作夏。“老者眼神锋利。
”您是说她是...！“李泰大惊失色，几乎要站起。
”哎！“老者抬手制止，”此事玄之又玄，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别再说下去了，以后也不要再提。“
”晚辈明白...“李泰坐正，抢过酒壶给老者斟酒。
”那...“李泰欲言又止。
”说...“老者夹品鹿肉，舒适地品嚼着。
”那第二个女人...“
”呵呵...老夫素来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你说那个女人是干尸变的？“老者眼神露出戏谑之色。
”嗯嗯...“李泰点点头。
”除非她是女魃...那不过是个传说罢了...呵呵呵...“老者笑了。
”或许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李泰端起酒杯，饮下苦酒。
”那老夫是不是你的幻觉呢？“老者眨眨眼。
”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无有真实相。或许我们都活在幻象之中...“李泰举目望向窗外，看着那天上的白云，似乎看不真切，有点不清不楚。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心境...值印宗法师讲涅槃经。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老者说完笑而不语。
李泰仔细品味着那句话，若有所思。
“你想到了什么...”老者问道。
“空...”
“还有什么？”老者追问道。
“平衡！”李泰目力如电对上老者的眼神。
“平衡早已打破，阴阳早已混淆，正邪不辨，是非不分，纷纷扰扰，大乱将至...你有什么打算？”老者盯着他。
“我不知道...我以前只是个学子，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过平凡人的生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选中我，但是我来了。我刚到这世界，我只想活下去，哪怕是乞食要饭，我也要活下去。”李泰眼神没落。
老者轻抚桌沿，并不打断他。
“后来冒出一群恶人，要来抓我杀我，我冲上去跟他们拼命，我怕得要死，可是我冲上去了，为此搭上了整村人的性命...”李泰低下头，眼角拧出眼泪。
老者摇头叹息。
“然后唐玉救了我，从此我有了一群值得托付性命的伙伴，妙小姐，玉儿，飞哥，方大哥。不管是谁，不管任何人什么理由，我绝不会允许他们伤害我的朋友...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也不在乎，我现在只想豁出性命保护身边的同伴！”李泰抹去泪水，挤出开心的笑脸。
老者赞许地看着他，“欧业祖那个老东西果然没有看错人...”
“江湖上并不缺乏聪明才智之士，勇武有力之人，我们把他们划分为两类，愿意为大多数人谋福利的，是好人，一心只为谋求自己的权力名位、物质欲望，而损害旁人的，是坏人。“
”那些热衷于权力的人，受到心中权力欲的吞噬，身不由己，不断做出许许多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就算武功再高，才艺再绝，终究会走向毁灭。“
”像你这样舍身赴难，知其不可而为之，追求友情和恬静的隐士担得起一个侠字！老夫要敬你一杯！”老者说得神情激动，端起酒杯。
“薛伯伯，您过誉了，您是长辈，应该我敬你才是...”李泰双手举杯。
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李泰，终有一天你会背负起比这沉重千万倍的重担，你要有所准备...”老者酒意上头，不住摇晃。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我怕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李泰叹了口气。
“你现在未成气候，心性自然不同...你...你要记住一句话...”老者的声音越来越低。
“是什么？”李泰小心倾听。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老者沉声说完，趴在桌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