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拜占庭艺术
艺术成为恐怖世界的最后一个避难所
基督教刚在罗马出现的时候,并不起眼。当时来自于亚洲和非洲的神秘宗教有十几种,而基督教只是其中之一。但后来它却成了罗马的国教。
早期的基督教十分呆板,他们竟然认为艺术是颓废的、奢靡的。他们严守戒律,不越雷池半步,并且反对一些活物的雕塑与画像。但到了后来,新宗教反而极力鼓励大家从事建筑设计、金银加工、纺织刺绣。这是因为他们的祭祀需要器皿,礼拜需要房子,教徒需要穿衣。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中世纪的阴云笼罩了整个欧洲,而拜占庭便成为了恐怖世界中艺术的最后一个避难所。
拜占庭是欧洲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公元前657年,一个名叫拜占斯的希腊探险家,在高处鸟瞰博斯普鲁斯海域时发现了一座山丘,于是他决定在那里给自己修建一座城堡。这就是拜占庭的前身和名字的由来。另外,拜占斯还发现当地早就有人居住,并且居住的历史已经有10个世纪以上的时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有一条南欧通向亚洲的主要贸易通道正好从这个地方经过,此后,为了夺取这一条重要的通道要塞的控制权,斯巴达人与雅典人展开了激烈的战争。再后来,马其顿人将这一地区划入了自己版图之内。当然后来,强大的罗马帝国最终吞并了它。不过,直到此时这里也只是一座无名的城市,远离当时的政治漩涡的中心。而罗马人也没有兴趣打算在俄国的南部取得一个立足点,他们更喜欢通过亚历山大港口向东方扩张。对于此时的西方世界,拜占庭只不过是位于世界边缘的一座小城而已。
但是到了公元4世纪,这一状况突然间得到了改变。公元402年,西罗马帝国的皇帝霍诺琉放弃了古都罗马,逃往拉韦纳,当时,对于罗马皇帝来说,罗马城已经不再是一个安全的居所了。为了一劳永逸地摆脱野蛮人的侵扰,另一位罗马皇帝决定重新建立一个新的首都。而拜占庭就是这位罗马皇帝所看中的候选城市之一。
认为拜占庭是建立新首都最为合适的地方的这位罗马皇帝,出生于现在的尼斯。这里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贝尔格莱德失守之后,塞尔维亚的首都。他的父亲虽然是罗马的皇帝,但他的母亲却是一个塞尔维亚女人,因此他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罗马人,并不具备合法的继承权。
在最初考虑迁都时,他还有另外两座城市作为选择目标。一座是博斯普鲁斯海峡对面小亚细亚西北部的特洛伊;另一座是萨尔笛尔,即现在保加利亚的首都索非亚,那是一座建于公元200年以前,用于监视生活在匈牙利平原上人们的哨所。但是,在对这些方案进行了仔细研究之后,这位罗马皇帝最终还是选中了拜占庭作为新的首都。于是,立基督教为国教的东罗马帝国,把罗马的政治、宗教、艺术等中心迁到拜占庭,于是整个中世纪时期的人们对东罗马帝国的称谓就成了拜占庭帝国。迁都至此的这位皇帝还用自己的名字来为这座城市重新命名——君士坦丁堡,在希腊语中又称为康斯坦丁诺普尔。追随着君士坦丁大帝而来的人们为这座城市重新修建了港口与城墙,新修的城墙坚固无比,以至于此后整整1000年之中,除了内部叛变之外,没有任何的外部力量可以将它成功地破坏。而此时基督教的宗教艺术也揭开了新的一页。
此后,古老的拜占庭又焕发了青春,成为一个新的政治文化艺术中心。直到1451年,土耳其人占领这里。
拜占庭帝国的发展过程十分有趣,但是出于一些奇怪的原因,我们的历史教科书中却没有提及。我们当中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帝国持续了将近十个世纪,当它最终在伊斯兰教徒们的炮火的猛烈攻击下分崩离析之时,它所存在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目前欧洲任何一个国家的历史长度,也是我们这个国家历史长度的七倍。
这是一个漫长的时期,拜占庭与它的子民们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整整六个世纪以来,伊斯兰的军队就驻扎在它的门外。最后,它终于被这些由穆斯林组成的军队所攻陷。东征的十字军士兵也在前往圣地巴勒斯坦的途中,对这座城市产生了兴趣,他们涌入城中将这里洗劫一空。不过,就是在欧洲的其它地方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时,拜占庭帝国仍然有一个朝廷在有条不紊地行使着它的职能——皇家元老院控制着这座罗马城市;仍然有一个权力掌握在贵族阶层的罗马社区之中;仍然有一个文明的中心,可供艺术家们在一个相对平静的环境中继续从事他们的创作,并向国际市场提供他们的作品。在那个时期,从西部野蛮地区来到拜占庭的那些毛发浓密的酋长们在觐见皇帝时,大都会买一些精美的珠宝首饰,或者是一些做工精致的象牙雕刻品。他们把这些东西带回故乡,送给自己的妻子或是他们最为景仰的部落圣人,以此来证明他们曾经来过这座位于黄金角的大城市。
查士丁尼及其随从
选自圣维特尔教堂镶嵌画长卷,约529-547年,意大利拉韦纳
这幅6世纪的教堂镶嵌画给我们留下了拜占庭皇帝气宇非凡的形象。查士丁尼身材修长,傲慢冷漠,在他的主教、牧师及士兵的陪伴之下出现在教堂墙壁的镶嵌画上。他想以此反映教会和帝国同心同德,并以此神化王权。这幅镶嵌画表明拜占庭艺术达到了风格化格式的成熟:拘谨的典雅、不乏激情的朴素,以及冷冰冰的专断的严肃,这些都是构成拜占庭艺术的基础。
在欣赏拜占庭艺术的时候,你会发现这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因为这种艺术可以说是基于一种与我们的生活态度截然不同的理念发展起来的。要知道,我们之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赞成这样的生活观点:生活是一种令人愉悦的体验,就像我们现在的生活一样。但是毋庸置疑的是,我们所有的人都相信,只要是有可能,生活确实应该如此。用战刀与铁蹄横扫欧洲西部的野蛮人对于这点也不会有异议。他们也会在生活之中表达他们的喜悦之情,虽然他们的表达方式还显得十分粗糙,不过他们年轻、充满活力和好奇心,对于所有的新鲜体验都怀着极大的热情与无比的兴趣。但是,此时的东欧和西亚的人们则与他们的感觉有些不同,这些人已经呈现出了老态,似乎精神上疲惫不堪,已经放弃了对生活进一步求索的冲动。
于是,在东方出现了一个圣人,他是一位修行者,他在埃及沙漠之中的一根柱子上静坐了40年,虽然他的一生穷困潦倒,却绝不愿意去接受这个邪恶世界的玷污,他宁可独自穿着污秽不堪的衣服呆在荒漠之中。而西方也出现了一名圣人,名叫弗朗西斯,他写了许多热情洋溢的赞美太阳的颂歌,如果有一天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听众,他便会诙谐友善地与田野之中的动物聊天。
西方还派遣了一些传教士深入一些蛮荒之地,他们不仅是森林与平原的拓荒者,同时也是文明的传播者,他们向住在大不列颠岛屿上和德意志森林里的、脸上抹着油彩的野蛮人传授如何开始文明的生活。而东方的僧侣们要么亲身潜入黑乎乎的洞穴之中,要么就是爬到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之上。他们在那里根本就不会瞧上别人一眼,更不用说去帮助其他人做一些有益的事情了。可是就是这样,他们却博得了圣洁高雅等许多好的名声,令他们在其邻居之中拥有了极大的威望。
西方呈现给人们的是快乐的圣母玛利亚这一类的人物,她们亲切迷人、雍容优雅,富于魅力,她们会和自己的孩子们一起在田园之中采集美丽的花朵,教她的孩子们编花环。但是同样的圣人到了东方,形象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成为了板着脸,严峻威仪,让人们敬而远之的女性形象。她们看起来都好像是活了100多年一样,头颅高傲地仰着,鼻孔朝天,感觉好像从来没有闻到过泥土的芬芳。
而此时,外面正是一片盎然的春意,暖风吹拂着世间的万物,一只母猫带着它的小宝宝们在花园之中第一次散步。对它们而言,这个世界充满了令人向往的美好与神秘,也有着不易察觉的潜伏着的危险。
对于拜占庭帝国的文明,我们所知道的东西很少。相比较一位生活在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人的思想和一位生活在公元900年的君士坦丁堡公民的内心世界,我们也许会对前者更加容易理解一些。如果让我来描述一下主宰拜占庭一生的情绪是什么,这恐怕就将涉及到整个拜占庭的艺术特征了,我在此时只会想到一个词语,那就是:恐惧。我之所以会用这个词来描述拜占庭人的生活,并不是空穴来风。毫不夸张地说,当年的君士坦丁堡被包围在无数的危险之中,可谓是危机四伏,生活在那里的确是一件险象环生的事情,人们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
当然,现在的人们已经很难再理解中世纪之时“恐惧”一词的准确含义了。医学上的麻醉技术使得我们摆脱了肉体上对痛苦的恐惧,逻辑与智慧的泉水也已经把地狱之火浇灭。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物质极大丰富的世界之中,不会再被饥饿的噩梦所折磨,或者说今天的人们不应该受到饥饿的折磨。如果现在的人们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果腹,那么我们的批评矛头将指向管理的不善,而不是我们的物资匮乏。至于对外国军队入侵可能带来的恐惧,对我们来说,也许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但是即便是在谈不上绅士精神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经历过数百年前一支敌对军队的入侵所带来的那种令人发指的恐惧。现代的战争,有可能某些地方的居民会被军队无辜地误杀,但是却不会出现将所有的人全部赶尽杀绝或者是将千千万万的妇女和儿童卖为奴隶的事情。即使是那些在战火中损失惨重的城市,在停战后也会得到迅速的重建。
但是在长达1000年的漫长岁月中,君士坦丁堡的居民们却时时刻刻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他们不知道第二天将会等到一个什么样的命运。他们的国家就像一个承载着文明的一块小小的软木塞,无助地漂荡在野蛮的汪洋之中。软木塞具有极佳的浮力,可是它长久地泡在水中,被水浸透,腐败变质,最终还是会沉入海底的。
然而,强烈的生存本能,迫使这个置身于凶险之中的国家不惜一切代价保持自己独立的地位。于是,像所有弱小民族一样,拜占庭人被逼采取了这样一种令人齿冷的态度:一方面,面对比他们强大的对手卑躬屈膝;另一方面,对比他们更为弱小的人们凶残无情。
拜占庭政府在对内部的管理上,采取了东方式的冷漠态度来对待他们的臣民。集世俗与教会两方面的权力于一身的皇帝,比他前面的罗马皇帝们拥有更加无上的权力,不过他面对的困境也是以前的皇帝们没有遇到过的。因为他的首都就像是一个大熔炉,形形色色的民族都集中在里面,而且他们全都不愿意被融合,这些人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在同一个国家也可以算是同一个民族。所有这些情况都给当局带来了无休无止的麻烦。
当时,基督教的内部分成了两大阵营:一方是正统派,他们主张严格地遵守《十诫》之中的每一条规定,竭力反对在教堂之内装饰任何的绘画;而更多的男男女女却站在另一方,他们表面上皈依了基督教,但是并没有真正摆脱旧的诸神对他们的影响。他们依然把那些旧的神灵带进了基督教的礼拜堂,只不过他们巧妙地把旧神灵伪装成了基督的圣人。
在整个8世纪与9世纪期间,图像的崇拜派与他们的对立派,图像的克星——雕塑崇拜派发生了旷日持久的激烈冲突。有的皇帝喜欢画像,于是在他当政的时期,教堂上下都挂满了圣人们的画像,但是他的继任者如果恰恰是属于雕塑崇拜派的话,那么教堂里的那些画像将会被毫不客气地扔到大街上去。只有天知道,在这两派之间的冲突期间有多少人丢了性命。最后,身在罗马教廷的主教不得不出面来干预这起冲突,但罗马与君士坦丁堡之间毕竟相距太远,所以干预的结果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让事态愈演愈烈,搅得这件事到了更加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拜占庭教堂艺术最繁荣的时刻,它的最大成就,在首都外应属威尼斯的圣马可大教堂,而在首都内,则要算圣索菲亚大教堂。
在罗马,早期的基督教堂常常只是一些信徒们享用圣餐、聆听经文朗诵的聚会场所。当你走入这些教堂时,会感到仿佛走进了古罗马时期的一个长方形会议厅,虽然你心中明白这些教堂属于天主教,不过只要稍稍粉刷一下这里的墙壁,那么它们马上就可以变成苏格兰长老会的教堂。然而,你如果不经意地走进一座拜占庭的教堂,比如君士坦丁堡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或是具有拜占庭建筑风格的威尼斯圣马克大教堂,或是希腊和色雷斯的许多小教堂,那么我敢肯定你不会犯相同的错误。身处在这些拜占庭风格的教堂中,你丝毫感觉不到令人自在和亲切的地方,感觉那里有一层神秘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建筑。这种风格的教堂的建造目的只有一个:给大众一种难以揣测的神秘感,使说教形象化。
这就是修建这些昏暗建筑物的意图所在——让人们身处其中时,内心会涌上对神灵的敬畏与惶惶的恐惧。它们的确很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和古罗马的教堂一样,拜占庭的教堂也被称作巴西利卡,但在建筑风格上已经和前者截然不同了。即使是从外观上来看,这些教堂也与古罗马的长方形会议厅不再有任何的相似之处了。拜占庭的教堂有着不同的设计思想,虽然这些教堂保留了古罗马神庙的拱顶与拱门,但拜占庭建筑师们同时也对此做了许多重大的改动。可以说,拜占庭的教堂是在一套全新的建筑原则下建造完成的。
以圣索菲亚大教堂为例。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圆顶几乎与古罗马的万神庙的圆顶一样宏大,但罗马人只是草草地将这个巨大的圆顶加在环形的围墙上,因此在技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难题。而拜占庭人在建造圣索菲亚大教堂时却别出心裁,他们是把圆顶加盖在方形底座上的。建筑师巧妙地结合了圆拱门与墩柱。将它们结合得天衣无缝,他们以四个房间墙壁的墩柱支撑着四个圆拱,在圆拱之上再加盖圆顶。也许仅用文字无法说得清楚,看图片则可以一目了然,胜过十几页的文字介绍。
当你在闲暇时漫不经心地读到这些内容时,也许你会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你要知道一座教堂的修建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够完成的。其中的过程也不会一帆风顺,随时都有可能去品尝失败的苦果。许多人有这样的错觉,那就是古代的建筑师们无所不能,拥有着超乎寻常的智慧与能力,甚至和现代人相比也会高出一筹,这种想法完全是无稽之谈。许多修建于中世纪时期的大教堂都遇到过这样或那样的不幸,而这些不幸的产生都无一例外地与它们低劣的建造质量有着极大的关系。拜占庭的圣索菲亚大教堂也是这些不幸教堂中的一座,它的设计与规划工作是由一位数学家来完成的,而并非仅仅是一位建筑师或工程师。但是在这位设计者死后不久,圣索菲亚大教堂就在一次地震中坍塌。这一事件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因为这名数学家设计者便是来自于特拉尔斯的大名鼎鼎的安西缪斯,一个小亚细亚人。最后,人们又不得不在废墟中重新建造这座教堂。这一次,教堂的房顶高度又比以前加高了25英尺,而且从此这座教堂坚如磐石,稳如泰山,历经十三个世纪的风雨沧桑,它仍然雄伟如初,不显丝毫的老态,最多也就是在墙壁上出现了一些细微的裂纹,不过这无伤大体,只要稍加修葺就可以完好如初。
弯曲宝座上的圣母和圣婴
约1280年,祭坛画,可能作于君士坦丁堡,木板蛋胶画,81.5×49厘米,华盛顿特区,国家艺术画廊藏
拜占庭艺术要求艺术家必须严格遵循传统,因而,虽然创作思想截然不同,但拜占庭艺术还是在衣饰、面貌或姿势的形式中,保存了希腊艺术的观念和成就。虽然比起希腊艺术的成就,拜占庭艺术相去甚远,但较之早期西方艺术更为接近自然。
然而,如同其他所有伟大建筑一样,这座宏伟的教堂也耗资颇巨。建造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查士提曾豪言:他的成就超过了所罗门,他的那座宏伟精美的教堂,便是他开创的那个辉煌时代的见证。为了这座“见证”真正可以昭示他的功绩,查士提皇帝挥金如土。他选用的石料,分别是从埃及运来的花岗岩和斑石;从利比亚运来的绿色大理石,从拉科尼亚运来的蓝色大理石,从弗里吉亚运来的带红线的白大理石。教堂的四壁还镶嵌着一层闪闪发光的马赛克石。祭坛上盛开的荷花用纯金制成,而围绕祭坛的屏风,也是由象牙、琥珀和香柏制成的。
虽然我们很难计算出一个准确无误的数字,不过据一些专家估计,为了建造这样的一座大教堂,拜占庭帝国可能消耗了相当于现在7000万美元的金钱。这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当时拜占庭的国库几乎被掏空,以至于该教堂竣工之后连购买圣坛照明用油的钱都拿不出来了。顺便提一下,在此之前4000年以前,另一个帝国也是为了给一个驾崩的帝王建造一座奢华的陵墓而将整个国家逼到了倾家荡产的境地。当时,为了建造这座昂贵的建筑,国民全体动员,农民们卖掉了他们的最后一件衣服,商人们也捐出了自己一半的财产,他们对自己的举动没有太多的犹豫,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都心甘情愿地付出了他们的心血。
不过最终这座建筑自己收回了当初的投资。要知道,生活在中世纪的人们都十分讲求实际,他们也许比我们更加明白如何将拯救人们的灵魂与做生意两者完美地结合起来。这些宗教建筑后来大多数都成了摇钱树,尽管有一些例外,不过仅仅是小部分。不难想象,如果你所居住的城市中有一座名扬四海的大教堂,而且教堂中存放着许多的圣物,那么这个教堂将会吸引四方大批的朝圣者蜂拥而至,络绎不绝。于是,这座城市也就毫无疑问地成了一个聚宝盆,接纳着方圆数百里的人们前来慷慨地捐赠。在当时那个贵金属极为匮乏的年代,这可是一个非常让人眼红的财源。而且,好处还不仅仅是金钱上的收获,你还可以借这座建筑来向你的邻居来展示一下你所拥有的实力与财力,好让他们慑于你的强大而不敢轻举妄动。
据说,在中世纪时期,俄国的统治者对于到底应该为自己的臣民选择何种宗教而犹豫不决,于是便派遣了一支由智者组成的代表团,出访世界各地,实地调查所有宗教各自的优点。当这支代表团来到君士坦丁堡之后,他们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面前,彻底被慑服了,于是便决定选择希腊教堂。就这样,俄罗斯广阔的国土向拜占庭的商业、贸易以及艺术都敞开了大门。如果把这一个好处也算成是圣索菲亚大教堂所带来的利益的话,那么当初在建造教堂时所投入的那7000万美元就根本不足挂齿了。而且,君士坦丁堡的人们也得到了他们所希望得到的东西——一座完全符合他们精神需要的教堂,一个缀满金银珠宝的大厅。他们在那里,可以被珠光宝气所感染,很容易沉溺在上天即将把他们从苦难的现实生活中解救出来的梦想之中。
但是遗憾的是,拜占庭的雕塑艺术却一直没能达到西欧的水平。这是因为基督教的《摩西十诫》中有一条是: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这样一来,便妨碍了雕刻水平的发展。即使是在绘画再次被允许放进教堂的时候,雕塑仍然受到人们的质疑。不过,画家和牙雕家并没有这样的约束,他们在进行艺术创作时不会受到神职人员的干涉,但他们也没有完全的选择题材的自由,一样存在着许多不得不遵循的限制。
由于宗教的压力,拜占庭的艺术家们的神经在可见的或不可见的恐惧下变得非常迟钝,甚至麻木。这些艺术工作者们不得不俯首于教会制定的各项规章制度,他们亦步亦趋地遵守着宗教定下的行为准则。传闻与历史的经验都让他们清楚地知道,虽然他们看不到高墙大院的皇宫之中的帝王,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帝王的眼睛,并且还知道皇帝将对那些不守规矩的人毫不手软地施以残酷的惩罚。
这样造成的结果,便是艺术生命力的枯竭。它只适合于毫无生气的殿堂,或是死人的遗骨堂,而不再适合于快乐的基督徒们的礼拜堂。在当时的拜占庭,所有的教堂几乎无一例外。
就这样,拜占庭的艺术实质上已经渐渐地远离了人性与活力,堕落成了停尸房的艺术。也许这正是拜占庭人生活的真实反映,这也正是为什么它与我们的普遍精神截然不同以及为什么我们对这一神秘的帝国知之甚少或是根本就不想知道的原因所在,同时,这也是拜占庭艺术为什么会快速衰落的主要原因。拜占庭艺术虽然十分有趣,可是它充斥着一种令人压抑的特质,弥漫着一种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