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天

第一天，我想看到那些用自己的善良、温柔让我的生命变得有价值的人们。首先，我会久久凝视我亲爱的老师安妮·莎莉文的脸，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来到了我身边，为我开启了知识的大门。我要好好看看她脸庞的轮廓，好把她永远地珍藏在我心里，我还要在上面找出她在对我教育过程中的耐心。我要看她的眼睛，找到她支持我的镇定性格，还有她经常显露出来的对别人的同情心。

我不懂通过眼睛这扇“心灵的窗户”去看内心是怎么一回事。我以前只能靠我的指尖去“看”脸庞的轮廓。我可以察觉到欢笑、悲伤和其他一些明显的感情。我可以通过触摸朋友们的脸来辨别他们。我只能依靠触觉，来描绘出他们，还通过他们向我表达的思想，通过他们所做的一切行为，了解了他们的品格。我没有别的方式去更深入地了解，我相信，通过看见他们，观察他们对各种事物的反应，注意他们眉目之间稍纵即逝的表情能更加深刻地了解他们。

我对亲近的人很了解，那是因为日积月累，他们已经从方方面面表现出了自己。而对于一些萍水相逢的人，我只有一个不完整的印象，来自他们在我手掌上的描述的印象。对于看得见的人来说，通过观察细微的表情、肌肉的颤抖和各种姿态来了解一个人的基本品质，是多么简单，多么让人快乐的一件事啊！你们有用视觉去看一个朋友或一个熟人的本质吗？你们大部分的人是不是漫不经心地瞥一下脸的外部特征就算了？

你能详细地描述五个好朋友的脸吗？或许有人做得到，但是更多人是做不到的。我曾经做过一个实验，问结婚多年的丈夫们是否知道他们妻子的眼睛的颜色，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显得尴尬，然后承认他们不知道。还会附带一句，说妻子们总是在抱怨说他们发现不了她们的新衣服或者家中摆设的新变化。

视力健全的人很快就会习惯周围的事物，他们只会注意到惊人壮观的事物。法庭记录每天都在讲“目击证人”看得多么不准确，对一桩事情，几个证人会有几种“看”的结果。

第一天我会很忙碌，太多亲爱的朋友，我会久久望着他们的脸，把表露他们内心美的外貌印在我的脑海里。我也会把目光停在一个婴儿的脸上，这样我就能捕捉到人与生俱来的天真的美。

我还想看看狗的眼睛，机灵的小斯科蒂、结实乖巧的大达恩还有赫尔佳，它们的热烈、温顺和顽皮对我来说都是巨大的安慰。我还想看看家里简单的摆设，脚下地毯上温暖的色彩、墙上的画、把没有感情的房子变成一个家的亲切小物件。我的目光会崇敬地停留在那些凸版盲文书上，因为在我生活的漆黑世界里，读过的书为我堆砌成了一座耀眼的灯塔，为我指明人类精神的方向。

在拥有视力的第一天下午，我要去树林里散步，使我的眼睛陶醉在大自然的美丽中，拼命地吸收面前的壮丽风光。在从森林远足回家时，我会路过一个农场，我可以看见马儿正在犁地或者看见一辆拖拉机，还有那些亲近土的人们。我会祈祷看到一场光辉绚烂的日落。

黄昏降临时候，我会得到人工照明之下看见事物的喜悦，这是人类智慧的产物，在大自然规律的天黑后，延续了视力的能力。在能看见东西的第一天夜里，我会睡不着，脑海里不断重复一整天我看到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