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中国需要列国经济学
北京大军经济观察研究中心主任 仲大军
我想指出的是,中国需要列国经济学,需要各国竞争环境下的经济学。
早在先秦时期我国已经产生了系统而且丰富的经济学思想和理论,并在列国大争的环境下进行了相应实践。但随着秦汉的统一,一个中央集权大国的形成,列国经济学渐渐式微。《管子》中系统完整的经典经济思想被束之高阁,数千年来鲜为人所知晓。
两千多年来,中国一直以一个鲜有竞争对手的东方大国面貌而存在。因物产丰富、地域广袤,经济自成一体,国际往来不多,外部贸易对本国经济的影响微乎其微。因此,中国古代的经济学家根本不需要《管子》的经济智慧和理论。甚至到了清代,皇帝居然傲慢地认为天朝帝国物阜民丰,对外部贸易不屑一顾。
清代以前的中国,根本不考虑到外部世界寻求财富,这和贫穷的欧洲国家形成了鲜明对比。五百多年以前,欧洲人考虑的是如何到外国寻求财富,如何赚取他国的财富,所以有哥伦布和麦哲伦漂洋过海,四处探险的壮举。当时的中国考虑的则是如何在内部发掘财富。正是这两种不同的心态,导致东西方在近五百年间实力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为什么中国与欧洲国家产生了不同的经济学思想呢?这还要从地理禀赋、国家形态去找原因。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是,欧洲小国林立,而中国是一个完整的统一大国。多个小国的经济交流,使用的是列国经济学;一个大国自成一体,奉行的是相对独立封闭的经济学。
等到中国被西方列强用大炮轰开了大门,被动地参加国际贸易时,一切都落后和被动了。
为什么中国会陷入这种境地呢?归根结底,中国丢掉了老祖宗早就擅长的列国经济学。
所幸,在经济思想领域“西风压倒东风”的时下中国,居然还有几个不盲目跟风、潜心研究自己历史文化的学者,翟玉忠先生就是其中一位。这些学者和当今某些崇圣的后儒们还有所不同,他们不是闭门只研究自己的老祖宗,而是同时研究着西方的理论和实践,站在世界的角度,以宽阔视野和博大胸怀对东西方不同经济体系的特点进行对比。他们融会东西、出入古今,而非孤芳自赏、闭门造车、自吹自擂,这是他们与某批新儒家学者很大的不同点。
与时下风头甚炽的个别国学派和国故派不同的是,翟玉忠先生这样的一批人,研究的是经济智慧,不故弄玄虚,不吓唬人,而是实实在在地搞东西方比较,发扬各家之长,摒弃各家之短。因此,在当前国内一片国学热的时候,我比较欣赏翟玉忠先生这些人的学风。我们必须恢复文化和心理上的自信,全力保护我国的物质财富和经济利益。
然而,中国古典经济思想一直以来被肢解、被矮化,甚至被某些“学者”视为小农经济时期的经济学。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吗?我认为应当这样来看待:方法随着时代变迁是会过时的,但问题永远不会过时。就像太阳早晨升起晚上落下,周而复始一样,困扰人类的一些古老问题并没有变化,比如齐桓公问管子的那些问题,直到今天仍然是中国发展的头等大事。
在《管子·地数》一章里,桓公问管子:“吾欲守国财,而毋税于天下,而外因天下可乎?”桓公说:“我要保有国内资源,不被天下各国捞取,反而要外取于天下,可以吗?”管子回答:“可,夫水激而流渠,令疾而物重。先王理其号令之徐疾,内守国财,而外因天下矣。”这一段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要想既利用外力,又保住本国财富不外流,那就要制定出好的方针政策和制度法令。
这就是列国经济学的主旨思想,即在竞争发展中,既要利用外国资源,使本国经济得到发展,又要保住本国资源和财富,不要轻易流失到外国。
我们目前在反思发展模式和发展思路,其实就是缺少齐桓公这一思想和管子的对策!
总的来说,今天从中国古典经济学中寻找的智慧主要有三点:
一是竞争之道,即列国经济学。尽量互利互惠。
二是平衡之道,即货币与实物的平衡。不爆发通货膨胀,保持物价稳定,不让外国货币狙击本国货币。
三是减少发展的不均衡,避免贫富差别,即管子的“富能夺,贫能予,乃可以为天下”。
明白了这三点,中国人在国际竞争的舞台上便有了主心骨,中国便有可能打赢今后的国际经济战争。
在我看来,今天的中国经济学界,最应搞明白的是列国经济学与封闭经济学的差异,二者的内涵和操作方法完全不一样。封闭经济学是一个局部总量平衡的经济学,易于调控,而列国经济学是没有宏观总量平衡的经济学,其操作手法与封闭经济学的方法完全不一样。就像当今世界,货币的总量完全没法控制,各国都在打货币战。这个时代中国人如果还按贵金属时代的思维方式去行事,必然吃亏。
作为北京大学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的重要课题成果,本书的出版将对广大有独立意识、独立人格的学者产生重要的启示。
这是我的祝愿,也是国民的殷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