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离骚》的思想和艺术
屈原的作品,据《汉书·艺文志》记载是二十五篇,现在基本上都保留下来了。《汉书·艺文志》只记录了篇数,未标举篇目,而东汉人王逸的《楚辞章句》(这是今天所能见到的最早的楚辞集)中所收入的屈原的作品,虽然篇数与《汉书·艺文志》所载相符,但疑问颇多。屈原作品的真伪问题是历来都争论不休的问题,但《楚辞章句》中大部分为屈原所作是毋庸置疑的。司马迁在《史记·屈原列传》中所载共有五篇,即:《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怀沙》。《楚辞章句》所收二十五篇是:《离骚》《九歌》(十一篇)、《天问》《九章》(九篇)、《远游》《卜居》《渔父》。这二十五篇中,一般认为最后两篇即《卜居》《渔父》是后人根据有关屈原的传说敷演而成,明显不是屈原所作;而《远游》和《九章》中的《惜往日》《悲回风》《惜诵》《思美人》等是否为屈原所作,也有人提出怀疑。总之,屈原作品的篇数和具体篇目的考订,多有分歧,还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下面我们对屈原最重要的代表作《离骚》作一些简要的介绍和分析。
《离骚》不仅是屈原作品中最重要的代表作品,也是楚辞这种新诗体中最重要的代表作品,最能充分地显示出屈原作品的思想艺术特色。
《离骚》是中国古典诗歌史上罕见的一部气势恢宏的政治抒情长诗。全诗共373句,2490字。《离骚》大概作于顷襄王时屈原被再次放逐以后,已经接近于他的晚年。诗人热爱祖国,热爱人民,怀抱着崇高的政治理想,可是却报国无门,遭受排挤打击,眼见国家危亡而无法拯救,心中充满无限的悲愤。《离骚》就是诗人表现他崇高的政治理想之作,也是他抒写自己内心悲愤之作。
关于“离骚”二字的含义,历来也有不同的解释。司马迁在《史记·屈原列传》中认为“离”是遭遇的意思,“骚”是忧愁的意思;班固的《离骚赞序》意见与此相同,认为屈原以“离骚”二字为题,是要“明己遭忧作辞”。而王逸《楚辞章句》的《离骚序》则将“离”解释为“离别”的意思。游国恩先生从楚辞中如《九歌》《九辩》都是采用了楚地古歌的名称,推想《离骚》也可能是一种楚地古曲之名,《大招》一篇中就提到楚国有《劳商》之曲,而“离骚”与“劳商”古音相近,或者就是同一曲名的一种异写,并认为“离骚”二字的含义,也就是“牢愁”或“牢骚”的意思,“屈原为了国家人民而遭放逐,牢骚不平之气当然是会有的”。这些意见其实并没有根本的矛盾,与《离骚》的作意也大体一致,因为这首长诗就是抒写诗人内心抑郁不平的思想感情的。
在《离骚》中,诗人叙述了他的世系、出身、才能、抱负、品德、志趣,以及险恶的遭遇和矛盾痛苦的心情。概括地说,《离骚》丰富的思想内容所表现的基本精神主要有两个方面:
第一,诗中完整地表现了他的崇高政治理想的内容和对这种政治理想的执着追求。他的理想的主要内容是前面提到过的“举贤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在政治上是举用贤者和能者,遵守着一定的规矩没有偏畸)。他对于自己的理想的追求是坚定而执着的,虽死亦不能动摇和改变:
謇吾法夫前修兮,我本虔敬地在效法古代的贤人,
非世俗之所服;我的环佩本不为世俗之所喜欢;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和今世的人们虽不能道合志同,
愿依彭咸之遗则。而我所愿效法的是殷代的彭咸。
所谓“前修”即“前贤”,指古代有理想、有才能、品德高尚的人,屈原以此象征他的美好追求。但他的理想追求与浑浊黑暗的现实格格不入,因而决心以死来殉这种美好的理想。彭咸,王逸的《楚辞章句》说是殷代的贤臣,谏其君不听,投水而死。屈原引以为自己的榜样,以表示自己忠君爱国的意志与品德。
类似这样坚定不移的信念和顽强的斗争精神的表达,在这首长诗中多处可见。又如:
既替余以蕙纕兮,不怕他就毁坏了我秋蕙的花环,
又申之以揽茝。我又要继续着用白芷花来替代。
亦余心之所善兮,说到头是我自己的情愿心甘,
虽九死其犹未悔。纵使是死上九回我也不肯悔改。
屈心而抑志兮,我委曲着情怀,抑制着意气,
忍尤而攘诟。我忍受着谴责,排遣着羞耻,
伏清白以死直兮,伏清白之志而死忠贞之节,
固前圣之所厚。本是前代的圣人之所称许。
民生各有所乐兮,世上的人们任凭他各有所好,
余独好修以为常。而我的习惯是专于爱好修洁。
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就把我车裂了我也不肯变更,
岂余心之可惩!难道我的心还会怕人威胁?
屈原的理想是那样的崇高,志行品格是那样的美好,可是他周围的环境却是那样的黑暗,丑恶的小人们十分猖獗,而他寄予了很高希望的国王又是十分昏庸无能。理想不得实现,反而遭到种种诬陷和打击,他于是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和矛盾之中。诗人通过想象来表现他的追求,他向远古的虞舜(那是他最崇拜的古代圣君)倾诉他的理想。他又周游太空,上求天帝,下索佚女,但理想的追求仍归于失败。后来灵氛占卜,巫咸降神,劝告诗人去国远游,他决定听从他们的劝告而远去了,于是往昆仑西海,一步步走向天堂。可是当他从太空中突然下望,看到了自己的故乡楚国,实在不能割断对自己无比热爱的祖国的感情,于是再也不肯离去,决心以死来殉自己的理想,殉自己的祖国。在全诗的结语“乱曰”中,他这样抒发内心中深沉的悲愤:
已矣哉!算了吧!
国无人,莫我知兮,国里没有人,没有人把我理解,
又何怀乎故都?我又何必一定要思念着乡关?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理想的政治既没有人可以协商,
吾将从彭咸之所居。我要死了去依就殷代的彭咸。
第二,是与此相联系的,诗中表现了诗人炽热深沉的爱国主义激情,他千方百计要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其目的是要使自己的祖国富强起来。战国时代是一个开放的时代,有所谓“朝秦暮楚”和“楚材晋用”的说法。就是说,一个有才能和识见的士人或政治家,如果在自己的国家不得其用,可以随时到别的国家去发展,去发挥和实现自己的才能与抱负。这在当时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因此,以屈原的才能和志向,他是完全可以离开楚国到别的国家(比如齐国)去一展宏图的。但他始终眷恋和热爱自己的祖国,在遭遇极大委屈和不幸的时候,仍然不肯离开楚国,到别的国家去谋发展。这种感情在当时以至后世都是非常珍贵和崇高的。他之所以那样执着坚定地不肯离开自己的祖国,就是为了要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让楚国富强起来。在屈原的心中,如果离开了自己的祖国,纵然自己的政治主张得到实施,也失掉了他人生追求的全部意义。这就是屈原人生追求中所焕发出来的人格的光辉。所以我们说,屈原最后的沉江,是殉自己的理想,也是殉自己的祖国。这两方面在屈原的身上是不能分割的。
屈原热爱自己的祖国,可是祖国的现实是那样的黑暗污浊。他在自己祖国的土地上受尽了种种的灾难和痛苦,但他即使在幻想中,也不肯须臾离开自己的祖国,这种深沉炽热的爱国主义精神是非常感人的。长诗开始不久,诗人就以十分深挚的感情,企盼着楚国的国君能以只争朝夕的精神革新政治,使楚国富强起来,并表示自己愿为此付出一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我的内部既有了这样的美质,
又重之以修能。我的外部又加以美好的装扮。
扈江离与辟芷兮,我把蘼芜和白芷都折取了来,
纫秋兰以为佩。和秋兰纽结着做成了个花环。
汩余若将不及兮,我匆忙地就像是在赶路一般,
恐年岁之不吾与。怕的是如箭的光阴弃我飞掉。
朝搴阰之木兰兮,我在春天去攀折山上的木兰,
夕揽洲之宿莽。我在冬天去收揽水边的青藻。
日月忽其不淹兮,金乌和玉兔匆匆地不肯停留,
春与秋其代序。春天和秋天轮流着在相替代。
惟草木之零落兮,想到草和木都时刻地在凋零,
恐美人之迟暮。怕的是理想的佳人也要早衰。
抚壮而弃秽兮, 你应该趁着年少以自图修洁,
何不改乎此度?为甚总不改变你那样的路数?
乘骐骥以驰骋兮,我驾着骏马正要打算去奔驰,
来吾道夫先路!你来吧,我要为你在前面引路。
他认识到政治改革会触及一批小人的利益而招致他们强烈的反抗,风险是非常大的,但为了使国势危殆的楚国振兴起来,他宁可牺牲自己,决不退缩: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有一批糊涂的人们会苟且偷安,
路幽昧以险隘。他们的道路诚暧昧而又加狭隘。
岂余身之惮殃兮,我并不怕自己的身子会要遭殃,
恐皇舆之败绩!我怕的是君王的乘舆要被毁坏。
在屈原的时代(其实在整个封建时代都是如此),爱国和忠君总是不可分割的,他说:“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这里的“皇舆”,在屈原的心目中也就等于国家。再就他能从国家利益出发去埋怨乃至批评国君看,他的忠君思想更多的还是爱国的内容,而与封建统治阶级所提倡的愚忠是并不完全相同的。而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屈原的爱国思想是与他对人民生活的关心和热爱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他在诗中这样唱道:
长太息以掩涕兮,我哀怜着人民的生涯多么艰苦,
哀民生之多艰。我长太息地禁不住要洒雪眼泪。
余虽好修姱以羁兮,我虽然是爱好修洁而自制花环,
謇朝谇而夕替。在清早做成,晚上便已被人拆毁。
可以说,屈原的爱国思想虽然与忠君思想有联系,也与跟怀王同宗有联系,但却包含着比忠君思想和宗族思想广阔深厚得多的历史内容,这就是:热爱并关心楚国人民的命运;热爱和眷恋楚国人民开辟和建设起来的美好乡土;热爱并发扬楚国的历史和文化传统;顺应历史潮流,热切地企盼着由楚国来实现统一全国的任务等。屈原的爱国主义精神深深地激励和感召着千秋万代的爱国志士,使他们从中吸取了无穷无尽的精神力量,为保卫和建设自己的祖国而贡献出自己的一切,就因为屈原的爱国思想主要并不在于忠君,也不单单出于狭隘的宗族观念。
总括起来说,《离骚》是屈原崇高的政治理想、高洁的思想品德、顽强的斗争意志和炽热的爱国感情的诗的结晶,是一首反映了时代的政治斗争、具有广阔的历史内容、揭示了历史发展的进步趋向的带有史诗性质的宏伟诗篇,同时又是一首充满了诗人内心深广忧愤而读后却又令人鼓舞、促使人积极向上的具有鲜明的个性特色的优美抒情诗。
《离骚》在艺术上也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是一首表现了独特的艺术个性和艺术风格的政治抒情诗。
浪漫主义是《离骚》最突出的艺术特色。屈原通过《离骚》的创作,将他以前的浪漫主义由朴素自然的阶段,发展和提高到自觉的积极的浪漫主义阶段,成为中国古典文学特别是古典诗歌中浪漫主义的源头。《离骚》的浪漫主义特色,首先表现在诗中优美高洁的抒情主人公的塑造上。诗人的自我形象,在诗中是崇高的、优美的、充满理想的。诗人的形象和这个形象所体现的精神品格,不仅大大地高于那些恶俗小人,而且也光照着黑暗污浊的现实,闪耀着理想的光辉。诗人在诗中提出并为之奋斗的理想,是符合历史发展方向的,因而是属于未来的。屈原的死是悲壮的,不仅不使人感到消沉,而且使人产生一种美感,因为投江殉国的行为体现了崇高的悲剧内容。
屈原在《离骚》中采用了一系列的浪漫主义手法,而且运用得非常成功。诗中写诗人在矛盾彷徨中,女媭劝他不要过于刚直,还是从俗为好。他为了求得正确的认识,竟向古帝重华陈词,得到了重华的肯定后,他受到很大的鼓舞,于是又到天上去叩帝阍(天门),阍者不纳,便转而下求佚女,佚女也未能替他通报消息。在苦闷中又去找灵氛占卜,灵氛劝他不必苦恋“故宇”,九州之大到处都能找到施展自己才能的地方。诗人虽然不免心有所动,但仍然充满犹豫和怀疑,于是他又去找巫咸降神。巫咸也劝他趁着年岁未晚,赶快寻求自己的出路。可是当他决心去国远游时,在天空突然看到自己的故乡而决意留下,更加坚定了为自己的祖国而献身的意愿。这种上天下地的奇异想象,具有象征的意义,包含了非常深厚的思想内涵。一方面表现了他周围环境的黑暗污浊、斗争环境的恶劣艰险;一方面则表现了他因此而产生的内心的彷徨和苦闷;更重要的是由此而表现出他为排解内心的矛盾、坚持自己的理想和报效祖国而上下求索的精神。
在长诗的后半部分,更是从神话传说中吸取养料,通过大胆的艺术想象,构成了一幅幅绚丽多彩的艺术画面。日神羲和、月神望舒、风伯飞廉、雷师丰隆、宓妃、蹇修等等,在诗人的笔下都任由他驱遣;神话中传说的地方,如县圃、崦嵫、咸池、阆风、春宫、穷石、天津、西极、不周等等,他都可以自由登临。而这一切都是为全诗的抒情主题服务的,都更好地表现了他崇高的政治理想、高洁的思想情操、深厚的爱国主义精神。《离骚》中浪漫主义的艺术描写,使得全诗境界开阔、气象恢宏,充分地表现出诗人深刻的思想、博大的胸襟和奔放的激情。
广泛而成功地运用比兴手法,是《离骚》的另一个突出的艺术特色。
较之《诗经》中的比兴手法,《离骚》有了很大的发展。这主要表现在:一般来说,《诗经》中的比兴还比较单纯和静止,而《离骚》中的比兴则变得更为丰富复杂,互相关联,且流动发展,具有更强的艺术表现力。这一点,在王逸的《楚辞章句·离骚序》中就已经指出了,他说:“《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谕。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虬龙、鸾凤以托君子,飘风、云霓以为小人。”《离骚》中的比兴,不只是以具体的事物比具体的事物,而且以具体的事物比抽象的事物,内涵极为丰富复杂,诸如思想的自修、人格的高尚、志行的芳洁、人才的延揽,以及国家治理中的用贤、为政、遵法等,都是通过饮食、服饰、芳草、禽鸟、车马、路径等等人们熟悉的事物来表现的,这就使人感到亲切,容易理解接受;而且一系列的比兴相互联缀,成为一个完整的系统,构成一种诗的艺术境界,有机地表现出全诗的内容,因而给人以整体的美的享受。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诗人用香草美人为喻,构成一种具有象征意义的诗的意象,表现了复杂的现实生活中的矛盾,也抒发出诗人内心丰富的思想感情,这已经从具体的表现手法上升为中国古典诗歌中的一种艺术传统,成为后世诗人纷纷效法的榜样。
《离骚》是一首抒情诗,但由于它在思想内容和艺术表现上的独特之处,抒情诗而同时兼具政治诗和叙事诗的特质,三个方面融合无间地构成了一个和谐一致的艺术有机体。《离骚》的政治性很强,描写了现实中尖锐复杂的政治斗争,表现了诗人作为一个政治家的政治理想和执着追求。由于诗本身鲜明强烈的政治倾向,也由于诗人无法抑止的高昂澎湃的政治激情,使他不能不在抒情中时时融进说理的成分,这使得这首宏伟的政治抒情诗具备了一种少见的政论的品格。另外,一般的抒情诗都比较短小,很难包容故事情节,而《离骚》篇幅甚巨,规模宏伟,容量很大,作者追述历史,驰骋想象,在广阔的背景上展开抒情,在一个个奇幻的境界中展开诗人的活动和内心世界。这样,《离骚》又在抒情中创造性地融进了叙事的成分,表现出鲜明的叙事特色。抒情诗而能兼具政论性和叙事性,这不是艺术手法的运用问题,而是由《离骚》丰富的思想内容、诗人深刻的思想,以及他复杂多变而又充满矛盾的思想感情所决定的。
在诗歌的语言形式上,《离骚》也有创造性的发展。它突破了《诗经》以四字句为主的短章复沓的形式,每句的字数参差不齐,连成数百句两千多字的长篇巨制。句子的加长,结构的扩大,加上散文手法的运用,大大地拓展了诗歌的容量,增强了诗歌的艺术表现力。屈原吸取和发展了南方民歌的特点,在诗中大量锤炼和使用对偶句,使得诗句既富于变化而又显得整饬,增强了诗歌的语言美。《离骚》又大量采用方言口语入诗,特别是“兮”字,已经成了“《楚辞》体裁上突出的形式之一”。“兮”字虽然在《诗经》中已有使用,但《楚辞》里使用得最多,且最富于创造性,使加长了的诗句产生一种节奏感,增强了诗的咏叹的抒情气氛和音乐美。另外,《离骚》的语言华实并茂,大量地使用华丽的辞藻,同时又并不舍弃质朴本色的语句,两者和谐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具有极强表现力的语言风格。
鲁迅先生对《离骚》有着极高的评价。他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说:“逸响伟辞,卓绝一世。……较之于‘诗’,则其言甚长,其思甚幻,其文甚丽,其旨甚明,凭心而言,不遵矩度。”这里以“长”(篇幅宏伟)、“幻”(想象奇瑰)、“丽”(文辞绚丽)、“明”(主题鲜明)四个字来概括《离骚》艺术上的特色与成就,是十分中肯和精警的。
因为《离骚》在思想艺术上的突出成就,成为楚辞这种新诗体中最重要和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对后世影响极大。因而,楚辞这种诗歌形式,又常常被人称为“骚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