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社会工作的哲学基础

一、社会工作产生和发展的哲学根源

社会工作的产生是一个过程。由社会工作实践到专业社会工作，再到制度的社会工作和职业的社会工作，社会工作发展不仅需要一定的经济发展水平作为基础，而且需要一定的哲学观念作为先导。工业革命以前的人类各种哲学思想，如家庭照顾体系、社区、熟人社会等，是社会工作产生的肥沃土壤和深厚基础；工业革命以来人类观念发生诸多变化，家庭照顾体系解体，社会支持系统产生，新教伦理、社会责任等观念出现，是社会工作和社会福利产生的直接原因。总之，经济变革是基础，它反映了社会工作必然要产生的历史趋势；哲学变革是先导，它决定社会工作产生的形式。

马克斯·韦伯认为，新教伦理影响了资本主义的产生和发展。从起源上讲，这种新教哲学也深深地影响了西方社会工作的理论和实践。新教赋予个体以直接与上帝对话的主体地位，这种哲学观念的变革，不仅刺激了资本主义精神，而且也为社会工作实务中的“案主”概念的发展奠定了哲学基础。每一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负责，这种人生哲学无疑具有浓厚的新教伦理精神。正是这种哲学理念塑造了西方早期的社会福利政策和社会工作实践。英国1601年《济贫法》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在身体有能力的人和身体无能力的人之间做出区别。在这种区别背后的一个基本假设就是：人应该自食其力。后来在西方社会相继成立的慈善组织会社和男、女青年会，也都是以自我教育为基础、以团体为动力、以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为原则的自助慈善组织。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社会分化和专门化程度日益提高。在工业化、都市化、现代化进程中出现社会组织复杂化、社会问题普遍化和社会工作经常化趋势，要求社会工作必须从实务型转向专业型，助人实务必须从“友善访问”转向“经常干预”，问题解决必须从临时应对转向制度化解决。现实问题和福利哲学观念的转变推动着社会工作逐步迈向更高的发展阶段。人们逐渐认识到政府在帮助穷人上负有主要责任。在复杂的工业社会中，由于组织化、制度化和社会化的发展，单个人对自己行为的控制能力是有限的，他变成了一个企业人、组织人、社会人。当企业破产、组织解体、社会危机到来时，要求这个社会人对自己的困境负责有欠公允，因为结构性变革是个体所无法左右的。于是，政府、社会应该对个体负责的新观念悄然兴起。

这种新的福利观念导致了社会工作和社会福利制度的一场革命。在欧洲，福利国家应运而生；在美国，以《社会保障法案》为代表的罗斯福新政出台；在其他发达国家，社会保障制度与其他相关的全面社会服务相继问世。同时，社会工作获得了社会福利发送体系的神圣认同。现代社会福利制度和现代社会工作正是建立在“社会责任”这种社会福利哲学之上的。20世纪80年代，新自由主义大行其道，就是主张“个体责任”的新自由主义哲学大肆泛滥的结果。在西方世界爆发的、危及世界经济安全运行的金融危机就是新自由主义的恶果。20世纪末，政府社会福利责任的回归标志着新自由主义在实践上和理论上的破产。但是，在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清除新自由主义的任务仍然十分艰巨。

二、社会工作与哲学

（一）人生需要哲学

哲学是关于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学问。作为人的高级认识，哲学首先是人生的指南，人的行为离不开哲学的指导。第一，哲学为人们处理各种社会关系提供了理念和方法。人不能离群索居，必然要生活在各种各样的社会群体中，生活在形形色色的社会关系中，这里就有一个“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问题。人要做到“世事洞明”和“人情练达”，就必须有一个灵活的、犀利的哲学头脑。例如，怎样处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怎样处理个体与群体的关系，怎样处理各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些都离不开正确哲学的指导。人们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以某种哲学原则为准绳来界定各种社会情景的性质，把握与各种人交往的深度与方式，确定自己在特定情景中所要扮演的角色，透过现象看本质，以便达到预期后果。在这些方面，哲学不仅有助于人们发现情景定义、发展情景身份和计划扮演角色，而且有助于人们改善人际关系、发展群体认同、促进群体团结和弘扬社会正义。

第二，哲学为人们克服困难和解决问题提供了思想工具和锐利武器。无论在宏观的经济社会过程中，还是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都会遇到数不清的困难和问题。哲学在帮助人们解释世界和改造世界上，在帮助人们克服困难、完成自己的生命周期、解决各种问题时都有重要的指导作用。困难和挑战对人生的意义，只有用哲学观念才能得到充分的解释。“好事”与“坏事”、“成功”与“失败”、“福”与“祸”等等对人生的意义也不是绝对的。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有了这些辩证的哲学观点，人们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应付自如，随遇而安。

第三，哲学为人们提供了关于人生目的的答案，把人带进了信仰层次。人生的目的是什么？人到底为什么活着？为谁活着？人能够达到至善吗？这些问题都需要上升到哲学的高度才能得到圆满的回答。

（二）社会工作需要哲学

社会工作是一种助人专业，是帮助人克服个人困难、解决社会问题的服务性专业。它要与人打交道，要帮助人处理人生际遇中的许多问题，因此社会工作也需要哲学。社会工作需要哲学，首先表现为社会工作者需要哲学。作为一般人，社会工作者需要哲学的理由在上节已经有所论述。本节则主要阐述社会工作者需要哲学，即社会工作需要哲学的理由。

哲学对社会工作的意义，可以从一般哲学、社会工作专业哲学和社会工作专业伦理三个层次来分析。

一般哲学为社会工作者及其服务对象提供了共享的哲学理念和价值观念，这是社会工作者与服务对象进行沟通和合作的文化基础。它代表着社会主流文化，即占统治地位的思想意识。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一种文化模式、思维模式，它为社会工作者提供了观察和认识世界的工具，即世界观和方法论。它不仅是社会工作者行动的科学根据，也是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的指南。一般哲学同时为社会工作专业发展提供了价值观和方法论基础。

社会工作专业哲学，属于社会工作专业本身的概念范畴。每门学科，每种专业，由于其自身性质的不同，研究对象范围的不同和研究方法的不同，除了受一般哲学指导外，也都会发展岀它们各自特殊的专业哲学。这种专业哲学包括学科理念、专业价值、实施模式和操作伦理四个层次。

学科理念是关于社会工作存在价值的基本假设，是社会工作区别于其他学科的内在根据。它由社会工作与社会关系的假设、社会工作的学科性质与功能定位等方面的内容组成。例如，“社会工作是社会的稳定器”，社会工作的主要功能是“助人”、“协调”与“减压”等等，均属于社会工作学科理念的范畴。

专业价值是社会工作所应遵循的基本准则，它们是为社会工作专业定性、定位、定向的。像利他主义、人道主义，民主、教育和价值，实践和服务等，都是社会工作专业所崇尚的基本价值。

实施模式是社会工作的各种学科理念和专业价值在实践上的应用范式，它们反映了理论与实践、课堂知识与实际操作的整合。例如，社会群体工作中的治疗模式、目标模式和交互模式，等等。

操作伦理是社会工作者在实践服务中的指导原则，包括尊重服务对象、全心全意为其服务、敬业精神和保密原则以及介入和退出时所应遵守的伦理原则等。社会工作专业伦理和社会工作专业哲学中的操作伦理是重合的，它们都可称作社会工作者的伦理守则，是社会工作者最重要的入门课程。

（三）哲学在社会工作中的地位和作用

1．哲学在社会工作中的地位

哲学在社会工作中的地位随哲学层次的不同而不同。首先，一般哲学是一切学科的理论基础和思维工具，它必然也是社会工作的理论基础和思维工具。理论基础在这里的含义是广义的、宏观的和泛指的，它是指导一切科学发展的哲学总论。思维工具主要指辩证的思维方法，它为一切科学研究提供科学的方法论。

社会工作专业哲学是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的指导原则。这种专业哲学不仅具有方法论的意义，而且具有社会工作专业本身发展的直接意义。它是哲学原则的社会工作化，又是社会工作原则的哲学化。

社会工作专业伦理是社会工作实务的操作哲学。它为社会工作者提供了处理与服务对象、其他相关人士、机构关系的伦理准则与行为规范。

2．哲学在社会工作中的作用

（1）哲学在社会工作中的理论功能。哲学对社会工作价值理念具有塑造功能。以哲学理念为思想原型，可以发展出许多新概念。哲学是抽象的理论，以它为孵化器，可以发展出许多具体概念。社会工作中的许多概念，例如照顾、服务、干预、授权等等，都是由哲学概念塑造、发展出来的。

（2）哲学对社会工作实务的对象化功能。在社会工作中的许多实务模式，例如过程模式、行为模式、治疗模式和社会目标模式等等，都是一定哲学理念的对象化，是哲学理念的体现和具体化。

（3）哲学对社会工作者和服务对象关系的调节功能。哲学是调节和协调各种人际关系的有力手段。社会工作者与服务对象的关系是社会工作实务中首先需要调节的一对矛盾关系。这对矛盾关系解决了，其他矛盾关系诸如社会工作者与服务对象的关系、与社区的关系、与其他相关人员的关系就好解决了。哲学不仅提供了解决一般人际关系的普遍原则，而且提供了解决社会工作者与服务对象关系的特殊原则。

（4）哲学为社会工作者的行为提供了专业伦理和道德准则。社会工作者既是普通人，又是专业人员，这种双重身份对其本身的行为提出了更高的伦理道德标准。因为社会工作者的工作对象是人，而且往往是值得同情的、无助的人。这样对他们的任何怠慢和侮辱都是为社会工作者本身的职业道德所不容的。

（5）哲学为社会工作教育提供了理论指南。社会工作教育如何发展？这要根据不同社会的社会环境和文化背景来确定，没有一种善于总结历史、洞察现实、预见未来的哲学，社会工作者没有哲学家的眼光，就找不到社会工作教育发展的正确方向。

（6）哲学为社会工作研究提供了科学的方法论。社会工作研究是社会工作实务和社会工作教育发展的推动力。研究工作就是进行调查和分析，而这些工作都离不开科学的方法论的指导。辩证唯物主义哲学为社会工作的理论研究和经验研究提供了思维方法、研究工具和概念化途径。另外，研究工作开始的假设也是以一定的哲学观念为基础的。没有哲学方法论的指导，研究者就无法分析事实，提出假设，因为他们看不出两件明显相关事件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