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版前言
虽然李格尔的名字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出现在宗白华的论文和鲁迅、滕固的译文中,但他为国内学界所了解只是近二十多年的事情。其实李格尔的著作在英语国家传播的时间也不算长,他的这本主要著作到1985年才被译为英文出版。所以,李格尔在德语国家之外的接受史与沃尔夫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美术史专业化、学院化的过程中,沃尔夫林的书被推荐为学生的必读书,而李格尔则一直默默无闻。个中原因较为复杂不宜在此讨论,但他被学界重新发现的起因却很简单:20世纪下半叶以来新艺术史思潮的兴起,促使人们重新检讨传统美术史学科的历史,李格尔这个重量级人物的“出土”自是情理中的事情。
19世纪欧洲的美术史领域,有太多的美术鉴赏家和美学家,但思想家却寥若晨星。李格尔是一位真正的思想家。在世纪末维也纳形形色色的现代主义思潮风起云涌之际,李格尔将自己关进象牙塔中,紧张地工作着。向传统观念和常识挑战,不断打开美术史研究的新视野,这是维克霍夫开创的思想传统,也是维也纳美术史学派力量的体现。李格尔最为激进地发扬了这一传统,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古典晚期,决心彻底地重新评价被蒙上“衰落”污名的古代晚期艺术。在书中他以无限的耐心反复向人们解释罗马晚期艺术给人“不美”印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并由此创造了一套形式分析方法,这种方法之所以可称做“科学的”,是因为它是建立在当时知觉心理学新理论的基础之上。李格尔在不到十年的短暂学术生涯中,连续出版了三本重要著作,另两本就是本书之前的《风格问题》(1893)和之后的《荷兰团体肖像画》(1902),分别在装饰艺术和巴洛克艺术领域作出了令人惊讶的新发现。他的深刻的历史洞见和强烈的批判精神,使他的思想呼应着时代的变革,具有真正的革命性和生发性,成为20世纪艺术批评的思想资源之一,并超越了美术史的范围。一个多世纪以来,他的思想或被继承或遭批判,但都成为新观念形成的触媒。无论你如何评价他的思想、方法和术语,无论你喜欢不喜欢这本书,有一点却是公认的:它已成为现代美术史学绕不过去的一部经典。
本书于1901年在维也纳首版时,是帝国政府博物馆展览与研究项目的一部分,以皇家出版物的规格出版。宏大的开本,精美的插图,皮质或木质的封面,金光闪闪的书名,整部书沉甸甸超过三公斤。沃林格尔在1908年就曾提起不容易见到这本书,直至1927年出了普及本,那时新维也纳学派兴起,李格尔的著作和思想经历了一次“复兴”,对他的崇拜也再度成为时尚。美国著名美术史家、艺术鉴定家贝伦森就曾将这部伟大的著作置于他演讲的讲台上,以表达对这位维也纳大师的尊敬。
本书的翻译始于十二年前,那时我将李格尔作为进入西方美术史学史的门径,通过他向上可追溯到瓦萨里和温克尔曼,向下可理解20世纪诸大师。翻译一位学者的著作就意味着要进入他的世界,像许多译者一样,我备尝译事的艰辛。好在我当时将李格尔作为博士论文的研究对象,这样一来,翻译工作和论文资料搜集工作便可相辅相成。中译本于2001年出版,是年,恰好距此书在维也纳首版一百年。
但近年来每每翻阅旧译便能发现些许遗憾,便萌生了重译李格尔的想法。感谢北京大学出版社的支持,使本书以全新的面貌呈现在读者面前。本版将原英文版的译者前言和附录资料一并译出,英译者注释附于正文之后,文中以方括号标出;少量中译者注排为脚注,标以星号。本版插图质量较旧本有了显著提高,这得感谢邓菲博士拨冗在牛津帮助收集图像资料。感谢我的文学院朋友,年轻有为的肖有志博士,帮我解决了拉丁语翻译问题。最后,我还要感谢责任编辑任慧和文史事业部编辑们的热情支持和辛勤劳动,以及我的妻子吴进多年来对我的工作的支持。
译者
2009年7月于上海大学
阿洛伊斯·李格尔(1858-1905)
李格尔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