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课改要“从长计议”

就是说，课改的提出是从国家的长远发展着想的，是为千百万学生的未来着想的，从长远目标考虑，必须要实施课程改革。现有的人才培养方式的确存在许多问题，不能适应社会发展，也不利于学生健全人格的培养。最大的弊端是不讲差异，不重视发展学生的个性，不重视因材施教，容易把所有的学生都变成同一个模子里的“标准件”，在这样的教育机器的加工下，创造力会衰退。所以从国家的未来和学生的未来着想，必须推进课程改革，不改是没有前途的。

这方面已经有过许多论述，新课标的出台试验就是为此目的。新课标体现许多新的教学理念，如人文性与工具性结合，强调学生是学习主体，提出教学的三个维度（知识与能力、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价值观），还有五个模块的教学结构，以及必修与选修课设置，等等，虽然有争论，但总还是提出许多新的东西，活化了我们的教学理念与方式。大家在改革问题上是有共识的。只要课改大方向正确，我们不要否定，要给课改补台。我们语文老师、还有很多语文专家，即使从自身工作需要讲，也要支持语文课改。不管课改现在有多难，碰到多少问题，我们要支持，在运行过程中来寻找出路，解决问题。中国的事情不好办，往往出台某种改革措施，当批评家的比建设者还要多，议论纷纷，议而不决，许多机会就失去了。我比较赞赏那种虽然有切实的批评，但更多有实践精神的改革者。这就是我说的“从长计议”，第一层意思，是眼光要放长远一些。

“从长计议”还有一层意思，是把课改作为一个必须长久持续推进的工作。课改不能操之过急，不能搞颠覆式革命，不能离开国情，也不能丢弃以往的经验和好的传统，要一步步来推进。要充分估计课改的难度。从已经进入课改的地区学校情况看，现在碰到的阻力是非常大的。这跟国情有关。对于课改，各方面人的态度不完全一样。特别是家长，对课改的想法非常复杂。现在孩子功课太重，考试的紧箍咒摆脱不了，家长是希望改革的。但真的要实施课改了，又会有担心。许多父母对素质教育非常盼望，谁都希望孩子健全发展，但实际上他们又在不断给孩子增加负担，什么英语班、奥数班、作文班呀，还有音乐、美术、体育兴趣班，等等，都不敢落下，搞得孩子负担越来越重。我居住的北京海淀区有许多有名的中学，紧挨着这些中学都有各种补习学校，规定中学内部不能办班，家长和老师就让孩子去上这些私立的辅导班。其实家长们何尝愿意这样？他们是很无奈和无力的。这些年大学不断扩招，升学率大幅提升，可是升学竞争也就是瞄准名校的竞争愈演愈烈。许多地区还是把高考考上名校学生的多少作为衡量教学水平最主要的指标，排行榜把许多校长老师压得喘不过气来，于是出现很多造假的高考加分，什么奥赛、体尖、艺术特长，还有民族成分，等等，都有许多猫腻。一些重点校为了维持品牌，每年中考过后就不惜重金到处“掐尖”，把其他学校的高分学生抢过来，高分生可以像商品拍卖一样哪儿给的钱多就到那里去。这样，所谓名校就越来越成为众多家长竞争的目标。这种情况可以说大家都抱怨，但老是制止不了，就在课改试验这些年，情况反而越加严重，严重到惨烈程度。当下的教育本质上是一种单一标准下的淘汰教育，小学、中学乃至幼儿园，很大程度上都是瞄准将来的高考，于是大家都不得不朝着这个单一模式去培养孩子。你素质教育讲得再多，碰到高考这个实际，就虚化了，谁都不敢怠慢高考。

这只是问题的表面。如果从深层次看，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社会转型，由于市场化的影响以及社会层级利益的不均衡，造成了普遍的心理紧张，这种紧张折射到教育方面来了。家长考虑的是孩子今后的出路问题，他们肯定把这放到第一位，所以即使承认课改必要，也总是担心会耽误孩子考试。这就是现实，是很无奈的民意呀。我们不能不正视这种民意。再说老师，他们对教育现状最了解了，对许多课改措施都心向往之，但会觉得“可爱而不可行”，因此在课改问题上也是走走看看，非常犹疑的。老师不可能脱离现实，要受体制上各种要求的制约，受高考指标的制约，他们也很无奈。老师何尝不想改变现有教学模式？但在激烈的竞争中，大家每天都要应付各种各样的检查和要求，特别是要面对高考中考实际上还是指挥棒这个沉重的现实，几乎都陷进去难于自拔了。说实在的，老师压力太大，有很多无奈，学校也有许多无奈。课改的推进必须靠一线老师，他们的状况不能不考虑，要为老师设身处地想想。现在课改为什么难？除去前面说的现阶段教育性质的原因和社会原因，还有就是课改本身的原因，我看就是缺少配套的政策措施。你这边搞课改，那边又容许不正当的竞争行为，而且给老师给学校那么多的压力，那不是彼此抵消了吗？调查表明，课改实行后，教师的工作量大增，日常的学生管理、查找印发资料、备写教案、批改作业、业务学习等琐碎的工作更加繁重。有的教师感觉总在赶课，无法兼顾学生探究能力的培养。这个问题也必须重视，对教师多一些关心。

特别是，目前高考与课改的关系不明确，还是两张皮，很多问题便由此发生。两张皮的问题不解决，课改很难顺利进行。

不过，从老师这个角度，无论多么难，我们应当以比较实际又比较积极的态度来支持课改，投入课改。高考短期内不可能取消，高考的改革也是有限度的，是考试就难免有指挥棒的作用。怎么办？如果一定要等到高考取消或者彻底改进才来课改，那也是不实际的，而且又晚了，等于束手待毙。看来还是要有点调和，课改不能完全不考虑高考，一定要有高考的逐步改革来配套，来推进。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我们是在高考仍然存在的前提下来进行课改的。下面我还会讨论高考与课改的关系问题。当然，讲了课改那么多困难，不等于无所作为。课改还是要有些理想主义，有些冲击力度，要不断突破应试教育框架，以此促成高考改革。在一段时间内集中解决课改面临的一些问题，也是必要的，但要有心理准备，课改是长期的、渐进的，不可能是突变的、彻底革命的或者运动式的。“从长计议”就包含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