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传播学系列教材中国新闻传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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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维新运动与首次办报高潮

甲午战败,洋务运动破产,国人救亡图存的爱国热潮空前高涨。英人李提摩太在中日战争之后就起草《新政策》以进奏,提出办报馆为首要之务。如谓:“教民之法,欲通上下有四事。一曰:立报馆。欲强国必先富民,欲富民必须变法,中国苟行新政,可以立致富强,而欲使中国官民皆知新政之益,非广行日报不为功,非得通达时务之人,主持报事,以开耳目,则行之者一泥之者百矣。其何以速济,则报馆其首务也。”同上书,第61页。在维新运动的推动下,19世纪90年代后半期出现国人办报的高潮。1895—1898年,全国出版的中文报刊有120种左右,其中80%是国人自办,报刊品种多,遍及各地很多城市,改变了外报在华的垄断优势。

《中外纪闻》,1895年8月17日由康有为等在北京创刊,初名《万国公报》,袭用广学会报名,双日刊,是维新派在国内出版的第一家政治性报纸。康有为、梁启超等先在南方组织桂学会,北方由翰林学士文廷式主倡,在北京成立强学会。康、梁等随即北上,会势大振,遂办报馆与图书馆,报事有梁启超、李提摩太等参与。改名后,《中外纪闻》成为强学会机关报,中国政党报纸开始萌芽。该报不但印录新闻,介绍西方国家情况,更陈述中国之危急形势,以印度、土耳其、安南、朝鲜的亡国遭遇为例,沉痛地号召士大夫以德国、日本为榜样,开展变法维新运动,以挽救中国之危亡;兼及科学知识,并考察各国强弱,评论中西社会得失,文章内容丰富,且慷慨激昂。该报发行月余,每日可送出二三千册。

《强学报》作为强学会上海分会的机关报,1896年1月12日由康有为等在上海创刊。该报为五日刊,其维亲变法的政治倾向更为鲜明,发出了“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不变则不能久矣”的警告。创刊号封面上竟注明创办于“孔子卒后二千三百七十三年”,将其冠于“光绪二十一年”之前,并刊出光绪“因时制宜”的上谕,这是一份未经公开的“廷寄”。该创刊号还发表了一篇题为《开设报馆议》的论说,在宣传办报的益处时,首次谈到报刊的舆论监督作用。第二号刊出《变法当知本源说》,明确提出明定国是、开设议院、批评科举、改革学校、整治吏弊、变法维新等政治主张。

御史杨崇伊上疏弹劾强学会,在顽固派的强力要求下,光绪帝于1896年1月20日下令“著都察院查明封禁”。强学会遭封闭,两报被迫停刊。两报刊行时间虽不长,却有开风气之先的意义,从此“政治家办报”成为中国近代报业的主流,在社会的发展和变迁中发挥出越来越重要的作用。2月底,原强学书局被改组为政府的出版机构“官书局”,由大学士孙家鼐主持。参加该书局工作的仍有许多维新派人士,印行了一些有关科学和经济方面的外国书籍的中译本,并定期出版《官书局报》。其官报虽然主要刊载重要谕旨,但是维新人士仍竭力选择一些宣传维新思想的文章与译文。

《时务报》是变法时期影响最大的维新派报刊,1896年8月9日由梁启超、黄遵宪、汪康年等在上海创刊,为旬刊(强学会被封,上海支会改为时务报馆)。梁启超任主编一年有余,每期四千字的言论均出自他一人之手,其他数万字文稿也经他修饰。他发表了大量鼓吹维新变法的文章,系统阐发了变法主张,最有名的《变法通议》连载21期。还有严复、汪康年等人的文章,观点新颖,震动朝野。《时务报》销行万余份,风靡全国,影响颇大,还得到张之洞的赞助和饬销。而其政论一旦出格,张之洞又不能容忍,遂施压干涉。如梁启超《知耻学会序》云:54“官惟无耻,故不学军旅而敢于掌兵,不谙会计而敢于理财,不习法律而敢于司李。瞽聋跛疾,老而不死,年逾耋颐,犹恋栈豆。”其抨击之猛烈,令人叹服。其时,汪康年主张以广译西学为主,少发议论,免招祸变。梁启超却认为既为主笔,就要申主张,发政论,针砭时弊。黄遵宪只得调和其间。所以,《时务报》既有政论,也以较大篇幅刊载域外报译,但由此埋下汪、梁决裂的伏笔。

百日维新期间,康有为请将《时务报》改归官办,由梁启超主持。光绪帝批准将《时务报》改名《时务官报》,迁至北京出版。汪康年仗着张之洞这个后台,抗旨拒交,并抢先改《时务报》为《昌言报》,另行出版。康、梁劾汪违旨非法,张之洞为汪辩解,双方大打笔墨官司,一时间沸沸扬扬。至政变发生,争执才不了了之。

《知新报》,1897年2月由康、梁等在澳门创刊,初为5日刊,后改旬刊、半月刊。其编辑方针与《时务报》基本相同,而在言论上更为大胆而实际,敢言《时务报》所不敢言,称:“《时务报》不载近事,不臧否人物,本馆于京师及各省近事有耳闻目见不容己于言者甚多,拟抉择多载。”该报曾刊载过康有为在“百日维新”期间上的许多奏折全文,以及梁启超在许多重要场合的演说等重要文件。它不仅旗帜鲜明地宣传维新主张,而且多载京师及各省近事新闻,言内地报纸所不敢触及之内幕。清廷下谕称:“澳门《知新报》所记各事,语极悖诞”,曾试图通过澳葡当局进行干涉,然而势力所不及,也无可奈何。变法失败后,唯独《知新报》幸存,并发表《北京要事汇闻》、《论中国变政并无过激》等文章,歌颂为变法死难的烈士,谴责发动政变的后党,继续与顽固派作斗争。至1901年自动停刊,共出133期。

《国闻报》,1897年10月由严复、王修值、夏曾佑、杭辛斋等在天津创刊,公然声称要“略仿英国泰晤士报之例”,在内容与版式上都尽力仿照《申报》。该报喜用社会达尔文主义阐释历史和时局,对西方文化的译介更投注了极大的传播热情,又创办增刊《国闻汇编》,译稿占很大篇幅,如《天演论》和《群学肄言》的最初发表。严复撰写了不少评论文章,他在1898年2月的《拟上皇帝书》中指出,变法必然会涉及特权阶层的私利,这些人肯定会顽强抵抗,这是变法的最大困难。“盖法之敝否,与私利之多寡为正比例;而私利之多寡,又与变之难易为正比例也。夫小人非不知变法之利国也,顾不变则通国失其公利,变则一己被其近灾,公利远而难见,近灾切而可忧,则终不以之相易也。”他提议,“必变法则慎勿为私利者之所把持”。该观点有一定的洞察力。政变发生时,该报以独立无惧的新闻姿态,毅然披露了保守派血腥镇压的真相,以《视死如归》为标题如实报道了六君子殉难的消息,这在当时的国内报刊中绝无仅有。不久,《国闻报》奉旨停刊,于1899年卖给日本人。

《湘学新报》,1897年4月由江标(时任湖南学政)在长沙创刊,第21册起改名《湘学报》,唐才常、陈为镒等为编撰,为综合性旬刊,以介绍西学、提倡新学为宗旨,文字较为艰深。次年3月,熊希龄、唐才常、谭嗣同等成立南学会,又集资创刊《湘报》,熊希龄为总董,唐才常为主编,谭嗣同为撰述,巡抚陈宝箴拨银赞助。两报宗旨以政论为主,吁请改良,遂成为变法期间华中地区的重要舆论阵地。唐才常出力最多,一人兼任数个栏目的编撰,发表了大量文章。谭嗣同在报工作半年,发表25篇政论,锋芒毕露。《湘学新报》曾疾呼:“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湘报》响应:“权也者,我与王臣卿相共之者也;国也者,非独王侯卿相之国,即我群士群民共有之国也。”它对西方权力在民的政治体制无限向往,以“天赋人权”的学说阐述平等民权,言辞激烈,受到读者的热切欢迎。《湘报》也曾遭顽固派的捣毁,岳麓书院院长王先谦诋骂其为“真中国之巨蠹”,要求其停刊。邵阳士绅以“乱民”罪名,指其:“直欲以我列圣以来乾纲独揽之天下,变为泰西民主之国……真汉奸之尤哉!”愚昧之极,可见一斑。5月,张之洞也致电干预,陈宝箴不得不有所应承。《湘报》7月下旬停刊,8月初复刊,政变后勉强出版至10月被迫停刊,共出了177期。

1895—1898年,各地纷纷出版中文报刊,上海有《指南报》、《苏报》、《博闻报》、《华报》、《通学报》、《苏海汇报》、《中国商务报》、《策言报》、《农学报》、《富强报》、《集成报》、《游戏报》、《萃报》、《实学报》、《新学报》、《求是报》、《笑报》、《译书公会报》、《华洋报》、《消闲报》、《蒙学报》、《演义白话报》、《海上奇闻报》、《大公报》、《求我报》、《格致新报》、《时务日报》(后改名《中外日报》)、《趣报》、《女学报》、《采风报》、《上海晚报》、《工商学报》、《医学报》等三十多种,福州有《福报》,广州有《博闻报》、《岭学报》、《岭海报》、《时敏报》、《广智报》,桂林有《仁报》,温州有《利济学堂报》、《算学报》,西安有《广通报》、《秦中书局汇报》,杭州有《经世报》,重庆有《渝报》、《通俗报》,无锡有《无锡白话报》,成都有《蜀学报》,芜湖有《皖报》,衡阳有《俚语报》,开封有《汇报辑要》,长沙有《经济报》,梧州有《梧报》,萍乡有《菁华报》等。其布局突破集中于沿海城市的格局,深入到内地一些小城市,如湖南衡阳、江西萍乡、广西桂林等。

白话报的出现值得注意。1876年,《申报》曾出版通俗性的《民报》。而1897年11月在上海创刊的《演义白话报》,可称国人第一份白话报纸。1898年,维新派裘廷梁创办《无锡白话报》。这一时期还涌现出一批专业性报刊:1896年在上海出版的《指南报》,是我国最早的消闲性小报。1897年最多:温州的《算学报》,可称我国最早的数学报刊;上海的《农学报》,为我国最早的农业科技报刊;上海的《蒙学报》,为国人创办的最早的儿童启蒙类报刊;上海的《集成报》,为我国最早的文摘类刊物。中国最早的校报是1897年温州利济学堂的56《利济学堂报》,它也是中国最早的医学知识类学报,或报道时事,介绍海内外新知识,同时也为本校师生开辟了一块可以自由发表论说的园地,并向全国发行。《女学报》1898年诞生于上海,为我国最早的妇女报刊,主笔有康有为女儿康同薇、梁启超夫人李惠仙等。该报第五期的《男女平等论》,对几千年来的封建礼教进行猛烈抨击,为妇女争取受教育和工作的权利大声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