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方言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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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国际音标与语音的分类

1. 国际音标

国际音标也称为“国际语音字母”(International Phonetic Alphabet),通常缩写为IPA。1886年欧洲各国的语音教师在伦敦成立的“语音教师协会”(后改称“国际语音学会”)制定了这套音标。1888年在该会的会刊上发表,后来受到各国学者的欢迎,尤其在欧洲,是学者们普遍使用的标音工具。这套音标广泛使用之后又做过多次增订,1979年我国创办《方言》杂志之后,曾多次刊登了修订的国际音标,最后一次登载于2006年第四期。这套音标的优点是:一个符号只代表一个音;多数音符都是用拉丁字母的小写印刷体标写的,少数也用大写、草体、倒写或附加符号,个别还用了希腊字母或新造字形,形体固定、没有变化,也工整、易认;又因为在研究了许多语言的基础上做过补充,所以可以用作标记各国语言的通用符号。我国近百年来研究汉语方言和音韵学时,都普遍使用这套符号。

国际音标是按照人类共同的发音器官和发音原理来分类的,学习音标就要和掌握语音的分类结合进行。

语音的最小单位是音素。音素的最基本类别是元音和辅音(旧称母音和子音)。元音和辅音最大的区别是:首先,气流从声门呼出时有没有受到障碍;其次是声带是否颤动,发音的过程是持续均衡或是有变动的。发元音时声带一定是颤动的,发出的声音是持续不变的乐音,因为经过声带的颤动,呼出的气流较为微弱、但有均衡的通道。如[a-o-u-i]。发辅音时只有鼻音、边音声带颤动,可以发音响亮,如[m-n-l]。其余的浊音声母声带只有微弱的颤动,并不响亮,如[b-d-ɡ]。此外的辅音都是噪音,气流呼出较多,而通道多有障碍,并有“成阻、持阻和除阻”的变化动程,如[p-t-k-s]。世界万物中,任何对立的双方都有模糊的中介。辅音中的边音和鼻音气流呼出时都有成阻之处(舌尖和小舌),也有除阻的过程,但是声带颤动、发声响亮,是乐音;元音中如果气流呼出的通道很窄,所发的声音除了乐音,还夹杂着摩擦的噪音,一般放在辅音表里称为“半元音”。边音、鼻音和半元音是元音和辅音交叉地带的中介现象。

2. 元音分析与举例

(1)舌面元音

元音之中最重要的、全世界语言都有的是舌面元音,就是把舌面平放在下腭上发出来的音。(至今还没有发现把舌头悬在半空中发音的)舌面元音可以从三个方面进行分析:①口腔的开合与舌面的高低;②舌面的前移或者后缩;③双唇是平展的或拢圆的。按照这三个方面的分析,舌面元音可以画出如下的“元音舌位图”:

图2.2 元音舌位图

因为上腭是固定的,舌头前伸和后缩的空间比较大,舌头不能伸出下齿外发音,伸缩的余地就比较小。甲图就是按照这种不规则的梯形画的直线,分别舌位的高低前后就能显示得比较清楚;乙图是根据X光照相连成的元音点画成的实际口形。

① 标准元音

把舌面平放在下腭,双唇自然平展,口腔张得最大,舌面放得最前(下齿后),发出来的就是[a];下腭上升、舌面随之抬高到接近上腭处,只留一个窄缝,发出来的就是[i]。舌面不动、把口腔的开度从[a]到[i]分为三格,就得出了[ a-ε-e-i ]四个音,这就是“前元音”(又叫前系元音)。就舌面的高低(也是口腔的开合度),一般把这四个音顺序称为“低元音、次低元音、次高元音、高元音”(有时分得粗一点,也可以把次低和次高合称为“中元音”)。通俗的说法也可以称为四个不同的开口度:开一度、开二度、开三度、开四度。这四个不同的开口度之间的距离,大体上是开二度可咬住一个小指头,开三度可以咬住两个指头。对这四个前元音的开口度,也有按照西语翻译为“闭口、半闭、半开、开口”的。因为实际上并非“闭口”,显得不太准确。

张着跟[a]一样大的口腔,把舌头往后缩,便可以得出[ɑ],这是后元音(又称后系元音);然后下腭和舌面和前系元音一样向上升起,同时把双唇拢圆,便可以得到[ɔ-o-u]等后系元音。

把前系和后系的八个元音合在一起:[i-e-ε-a-ɒ-ɔ-o-u],这就是“标准元音”。之所以称为标准元音,是因为可以用照相和共振峰确定一个固定的位置,作为划定诸多元音的舌位的界标。按照它们的舌位和口形,八个标准元音的发音是比较自然而不费力的,在各国语言中这些音也最常见,所以也把它们称为“正则元音”。学习元音一定要先把这八个标准元音学到家,听音、辨音、发音和书写都要过硬而且迅速,往后听到其他元音时才能拿它们做标准进行比较。

为了把八个标准元音记熟,可把每一个音的三个维度的定位牢记下来:

i ——前系、开一度、不圆唇 u ——后系、开一度、圆唇

e ——前系、开二度、不圆唇 o ——后系、开二度、圆唇

ε ——前系、开三度、不圆唇 ɔ ——后系、开三度、圆唇

a ——前系、开四度、不圆唇 ɑ ——后系、开四度、不圆唇

以下拿汉语方言和常见的外国语为八个标准元音列举例证:

i 语言里最常见的音,北京话的“衣”、贵阳话的“一、雨”都是很典型的i;英语里的长音ee、ea(如see,seat)也是。

e 宁波话的“胎”、厦门话的“茶”都以e为单韵母,北京话的ei韵也是e开头的。英语hate的元音是[eɪ]。

ε 杭州话的“摆、南”的单韵母是典型的ε;英语bed、dead、said的元音也是ε。

② 非正则元音

在同样的发音部位上,八个标准元音可以变成相对的另外八个“非正则元音”,这就是[y-ø-œ-Œ-ɒ-ʌ-ɣ-ɯ]。这些元音和正则元音的区别就在于唇形的不同,平唇变为圆唇,圆唇变为平唇,舌位和对应的标准元音是同样的。举例如下:

y 汉语方言中除了无撮口呼的方言之外都有y,北京话和福州话的y都很典型。法语有y元音,如nu(裸体)[ny],pur(纯粹)[py:r]。

ø、œ 在汉语方言中多见于吴语、闽东闽语和粤语。如上海话“干、半”的韵母是ø,福州话“梳、初”的韵母是œ,广州话“靴、朵”的韵母也是œ。在欧洲语言中,这两个元音常见于法语和德语,如法语peu(少)读[pø],peuple(人民)读[pœpl]。

Œ 是a的圆唇化,早期的音标表不列,在各种语言中也很少见,有的音标表上就略去了。

ɒ 苏州话的“假、街”、南京话的“茶”、山西河曲的“张”的韵母都是ɒ。英国英语的hot读为ɒ。

ʌ 、ɣ 、ɯ 是后系不圆唇的元音。吴语的入声字有以ʌ为韵腹的,如上海话“色”读[sʌʔ],南汇话“吃、级”的韵母为[iʌʔ],山西柳林话“炉”读[lʌ]。英语的短元音也常有ʌ的音,如but、club、much。ɣ就是北京话“鹅、饿、这、涉”的韵母,上海话“狗”的韵母也是。印欧语ɣ的记录比较少见。闽语泉州话、潮州话中,ɯ韵是个大韵,如“去、猪、煮、鱼”都读ɯ;合肥“手”读[ʂɯ];在兰州用作韵尾,如“二”读[ɣɯ]。俄语的第二人称代词说[tɯ],儿子则说[sɯn]。

③ 央元音和过渡音

在前系元音和后系元音之间,还有一套舌面不前不后的央元音。因为按舌面高低的三个幅度分,有时也分为高元音、中元音和低元音,所以把按舌面前后分的三个幅度称为前系、央系和后系。央元音按舌面的高低也可以分为“高、次高、次低、低”四级,不过,在2—3度之间和3—4度之间,还有两个音。这样,加上圆唇和不同圆唇之别,央元音总共有9个。

人类语言是千差万别的,在言语活动中,元音也会有种种变异。为了充分区别出更加细微的差异,在前系和后系各八个元音之外,国际音标表还设了五个过渡音:前系1—2度之间有ɪ、ʏ,2—3度之间有ᴇ,3—4度之间有æ;后系的1—2度之间还有一个ʊ。

以下是央元音和过渡音的举例:

ɨ-ʉ 这一对央高元音是比较少见的。南昌话“湿”读[sɨt],老派长汀客家话“事实”的韵母近于ɨ,“处暑”的韵母近于ʉ。俄语的ɯ有时也发成ɨ。挪威语的hus(房屋)则读[hʉs]。

ə 是一个不前不后不高不低的央元音,音质含混不稳,因而具有很大的包容性,也是各种语言中的常见音,尤其是作为弱读的音节更为多用。北京话“本身”的韵腹都是ə,读轻声的“了、着、的、得、个”都读这个音,“哥哥”读为[kɣ kə],英语里的iə、uə、εə等元音组合中ə也是弱读成分的。sofa中的a,together中的前后两个元音和“a man”里的a,都轻读为ə,保尔·巴西指出,欧洲的许多语言都有这样的弱读的“自然元音”。尔·巴西《比较语音学概要》,第219页,刘复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

元音舌位图上ə四周的四个音标,在通常的情况下都没有区别意义的作用,不可能有音位的对立,只是在音色描写时才用,只要在ə的四周用靠前、靠后、偏上、偏下的附加符号来加以说明就行了,可以不必另设为独立的音标。不少音标表上略去这四个音标是有道理的。

ɐ 因为是前a的倒写,俗称倒a。也是各种语言用得较少的音。保尔·巴西所列的英语、德语和法语的音素表都没有这个音。在汉语,这个音见于粤语,a和ɐ的长短略有不同,并能区别意义,标成两个音位,如“大街”韵母为ai,“矮鸡”韵母为ɐi,“八”“笔”韵母有at-ɐt之别。此外,ɐ还见于许多官话方言a韵的儿化,一般所标的ar、iar、uar中的“ar”,其中的a的实际音值都是ɐ。这是因为卷舌的作用引起了前低元音向后和向上移动的结果。《昌黎方言志》的描写就说,这是因为“卷舌度比较强”。

ᴀ 三个a之中这个a称为央a。舌位不前不后,发音自然,普通话常用的叹词“啊”发的就是这个音。三个a,细别是可以分开的,语言中有三个不同的a的音位对立的很少。福建浦城的吴语中,ə-a有对立。多数方言的ə发为a,əi发为ə,没有音位对立,只是音色偏前(如福州话的a)或偏后(如西安、太原的单元音a),一般都习惯于通写为a。

ɪ、ʏ 实际上就是发i、y时舌面和上腭的距离较大,通常说是比较松的音。在多数语言,它们和i、y都只是音位变体,没有音位对立,例如北京话的“海带”,韵尾的i实际上是ɪ,福州话、广州话的“催、衰”的韵尾y也只是ʏ。吴江的吴语(黎里、盛泽一带)iɪ韵的字很多,如“边面点连见前”,显然是从ie变为i的过程中的“停靠站”。在英语里,seat是长音,读i,sit是短音,读为ɪ;德语有y音位,hute是长音,读y,hutte是短音,读为ʏ。

ᴇ、æ、ᴇ 是介于e和ε之间的音。有的偏高些,有的偏低些,如上海、苏州一带的吴语“来谈开山”的韵母都是ᴇ。æ是介于ε-a之间的音。苏州话的“好高”的韵母就是读这个音。æ的音在汉语比较常见,例如西安话有配套的æ、iæ、uæ(买、阶、外),扬州话则有配套的鼻化的、i、u。(班、减、关)。英语的map中的元音也是æ。

ʊ 是第8号标准元音的松音,北京话的au、iau韵的韵尾实际上是ʊ,uŋ、iuŋ韵中的u也是ʊ。不少地方的吴语“歌哥多波”都读为ʊ。

要学习、掌握每一个舌面元音,一定要按照学过的发音原理,真正掌控自己的发音器官的每一个部位,知道发音的各种方法和操作程序,然后根据元音舌位图的指引,变动舌位,变动口腔,变动唇形,自上而下,自下而上,自左至右,自右至左,逐个音反复地做发音、听音、辨音的练习,仔细琢磨比较每一个音的舌位和口形、唇形,一组一组地掌握。学习央元音更需要这种比较和推移,从而深刻理解央元音和前系、后系元音的关系。央元音有人也称为“混元音”,因为在前后系元音之间,央元音并没有像标准元音那样,具有独一无二的发音部位和稳定不变的音质,实际口语中,央元音的发音部位往往在上下左右之间漂移不定。练习的方法可以做系列类推,体会每一个音素之间舌位和唇形的差异:

(2)非舌面元音

西方的语音学早期对元音的分类只按共鸣器分为口元音和鼻元音,口元音只有舌面元音。在汉藏系诸语言,除了舌面元音之外,大多还有数量不多的舌尖元音,包括舌尖前、舌尖后和卷舌元音三个小类。最早把这些音用国际音标标出来的是高本汉(Karlgren,Bernhard Johannes,1889—1978),他在1915—1926年陆续出版的《中国音韵学研究》中造出ɿ、ʅ、ʮ、ʯ四个字符和标示儿化的符号r。赵元任、罗常培、李方桂翻译该书时认可了这种记音法,1959年赵元任在台北演讲时说过:有一些元音发音的时候“不是靠舌面的高低……是靠舌尖的状态跟部位成功的,这是舌尖元音……瑞典汉学家Bernhard Karlgren提议中国语言里头应该注意舌尖元音的存在,舌尖元音么,就是给他这么样四个符号”(赵元任,1980,第25—26页)。可见,这是研究汉藏语语音的学者对于世界语音学的贡献。

非舌面元音可举汉语方言的例子如下:

ɿ 全国大多数有舌尖前ts、tsh、s声母的方言,大多可以和舌尖元音相拼,例如“资、雌、思”的韵母,随处有例证。在徽州方言和一些江淮方言,ɿ韵还可以拼其他很多声母,绩溪话除了舌尖前声母之外,p、ph、m、n和零声母都能拼,例如“比、批、眉、泥、李、意”。

ʅ 多数官话方言都有舌尖后声母tʂ、tʂh、ʂ,并且都可以拼ʅ韵。例如“知、吃、诗”的韵母,例子也随处可见。

ʮ 是ɿ的圆唇元音。吴方言不少地方有这个韵。例如苏州话“时、世”,宁波话的“字、书”都读ʮ韵。

ʯ 是ʅ的圆唇音。湖北的大多数方言和一些中原官话有这个韵母,在湖北的方言中还可以用作介音。例如:麻城话“猪、鼠”都读ʯ韵,“绝、学”的介音也是ʯ。山西三原话“朱、入”的韵母和“追、吹”的介音也都是ʯ。

r 是卷舌作用的符号,可以加在各种元音之上。北方官话和晋语大多有儿化韵,北京话有25个,太原话50多个,例子随处可见。南方官话的儿化韵较少,例如成都话,主要只有4个:ər、iər、uər、yər。

其实,汉语方言中还有依存于舌叶辅音的舌叶元音,至今还没有一个稳定的符号来表示,有人用舌尖前的ɿ代替,有人用辅音代替,都不合适,看来还得另造一个。

综上所述,国际音标的元音,包括舌面元音30个,舌尖元音4个,可以列出如下总表:

表2.1 国际音标元音总表

(3)元音的特类

除了舌面元音和非舌面元音之外,还有几个元音的特类是需要了解的。这里只就汉语方言较为常见的提出三类。

① 鼻化元音。以上所说的元音都是从口腔发出来的。其实,气流从鼻腔出来,不但可以发鼻音(辅音),也能发元音,这就是鼻化元音。只要把小舌悬放在口腔和鼻腔的分界处,让气流同时从口腔和鼻腔呼出来,任何元音都可以发成鼻化元音。医生为了检测喉头的扁桃腺有没有发炎,叫你发a的音,就是要你把口腔张大,把小舌贴上喉壁,才能看得到扁桃体。

就汉语方言来说,官话、晋语、徽语、湘语和闽语都有不少鼻化元音的读法。例如:“胆”,在济南、西安、太原、合肥、双峰都读,厦门、潮州是ā;“燕”,在济南、西安是i,扬州、长沙是iē,厦门、潮州是ĩ 。

② 长短元音之别。在汉藏语之中,壮侗语有长短元音之别的较多,如来宾壮语:[pa:t](小产)—[pat](转动)。就汉语方言说,反映比较明显的是粤语,如广州话,“笔—八,心—三”是ɐ—a的对立。广州话的长短元音之别可能是壮侗语的“底层”现象。英语的长短元音常常和元音的松紧(开合度)不同相伴随,如see—sit,pool—pull。

③ 松紧元音之别。元音的松紧有时和发音的长短有关,有时还和轻重音有关。北京话的“哥哥”,前音是ɣ,后音是ə,有人也认为是松紧之别。

特类元音举例:

烟 南京官话、长汀客话[ iē ],南通吴语[ĩ ],邳县官话[ iā ](邳县今改作邳州市)

云 济南官话、茶陵赣语[ yē ],昆明官话[ĩ ],运城晋语[ yēi ]

音 济南官话[ iē ],运城晋话[ iēi ],昆明官话、诸暨吴语[ĩ ]

羊 赣县客话[ iã ],厦门闽语[ iũ],昆明官话、湖州双林吴语[ iā ]

赢 平南闽语、赣县客话[ iā ],昆明官话、茶陵赣语[ĩ ]

(以上均为鼻化韵)

八 广州、台山粤语[ pat ] (长音)

七 广州、中山粤语[ tshɐt ] (短音)

机、其—及 福州闽语[ ki—kiʔ ] (紧音)

记、忌—吉 福州闽语[ kei—keiʔ ] (松音)

除了以上几个特类,具体的元音有时在发音上与标准元音或其他元音的发音有些不同,不是整齐类推的,这种情形可以采取附加符号来说明。不过,这种做法通常是用于语音的描写,记音时不必处处都用附加符号,以免累赘。常见的附加符号如下:

表2.2 音标附加符号表

占下格的音标,附加符号可以加在音标上方,例如

3. 辅音分析与举例

辅音的区别在于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两个方面。为了便于了解,以下关于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的分类,尽量按照大类和小类分层说明,并且着重于针对汉语方言的实际加以解释。

(1)辅音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

表2.3 辅音发音部位分类表

表2.4 辅音发音方法分类表

根据以上两方面的分析,将汉语较为常用的辅音列表如下:

表2.5 辅音总表

(2)辅音举例

以下举例主要根据汉语方言材料,以发音部位为顺序,列举辅音的用例,用来组合韵母的也举出来。

p 各方言都用作声母,不必举例。闽、粤、客方言可用为韵尾。如“立”,广州话[lɐp],厦门话[lip]。

ph 各方言用作声母,如南昌话“盘”[phon],厦门话“蜂”[phaŋ]。

m 普遍用作声母,闽、粤、客方言也用作韵尾。如“金”,梅州、厦门[kim],广州[kɐm]。有的方言还可以单独用作韵母,如一些闽、粤、客方言的否定词“唔”音[m]。

ɸ 不多见。湘语韶山话用作声母。如“夫”读为[ɸu]。

β 未见用作独立音位,福州话常用双音词连读时,后字声母p、ph弱化后读此音。如“茶杯”[ta βui],“土匪”[thu βi]。

w 多种方言用于合口韵零声母,如北京话“王”[waŋ],广州话也用来表示声母的圆唇作用,发音短而轻,如“广”[kwɔŋ]。

ɥ 与w同属零声母音位变体,用于撮口呼韵。如北京话“元”[ɥyan]。也有用作介音的,如黄安话“说”[ʂɥe]。

pf不多见,关中方言用于拼撮口韵。如西安话“猪”[pfu]。

pfh 同上。如西安话“床”[pfhaŋ]。

f 多数方言用作声母。客赣方言摩擦强、管字多。如南昌话“花费”[fa fi]。

v 吴、徽、赣、客等方言用作声母。如绩溪话“无、吴、胡”读[vu]。

υ 是合口韵零声母的音位变体。北京话“无、为”的声母有此弱音。

tθ 山东、河北官话有此音。如平度“簪”读[tθā]。

h 同上。如河北滦平“参”读[tθhan]。

θ 同上。如山东新泰“苏”读[θu],又,闽语罗源“死”读[θi]。

ð 汉语少见。英语that、this的首音即是。

ts 各方言用作声母。如北京话“咱”[tsan]。

tsh 同上。如武汉“臭虫”音[tshou tshoŋ]。

dz 见于吴语和闽语。如杭州“绸”[dzeI],潮州“日”[dzit]。

s 方言用作声母。如扬州“收拾”[sƔɯ səʔ]。

z 见于吴语。如上海“是”[zi],苏州“传”[zø]。

t 各方言用作声母。闽粤客赣方言也用作韵尾。如广州话“七”[tshɐt]。

th 各方言用作声母。如厦门话“虫”[thaŋ],梅州“豆”[thεu]。

d 吴湘闽方言用做声母,但音色有别。如温州“蹄”[dei],厦门“女”[du]。

n 各方言用作声母或韵尾。如北京“您”[nin],成都“淋”[nin]。也有方言单用做韵母,如南昌话“你”[n]。

l 大多数方言都有,多用作声母,晋语也用作韵母(祁县“轮”[ lɿ]),赣语也用作韵尾,如都昌“脱”[ lɔl ]。

r 汉语未见此颤音。俄语多用,写为p字母,如pycki。

ɾ 官话方言多有此音。如北京话“热、日、人”的声母。

壮侗语多见,汉语见于粤语和平话。如阳江、南宁“三”[am]。闽语、徽语也偶见,如莆田“算”[ua]。

tʃ 粤、客方言多见。如广州“渐、站、剪”的声母。

h 同上。如长汀话“长、直、桥”的声母。

ʤ 吴语有此音。如江苏丹阳“顺”读为[dʒyəŋ]。

ʃ 吴、徽、粤、客多有此音。如安徽黟县“孙、碎、虚”声母。

ʒ 同上。如江苏丹阳“如”读为[ ʒy ]。

ʈ 关中一带有此声母,如礼泉“掌”读[ʈaŋ],早期西安音也是。

ʈh 同上。礼泉话“昌”读[ʈhaŋ]。

tʂ 官话方言多有此音,北京话“知、庄、章”的声母。

h 同上。北京、西安、济南“尝”都读[tʂhaŋ]。

dʐ 老湘语有此音。如湘乡话“池、时、持、缠”都读[dʐʅ]。

ʐ 官话方言多有此音,但一般都读为松音ɾ。

ȶ 比较少见的声母。湖南耒阳赣语“九、丢、周、竹”都读[ȶiɣ ]。

ȶh 同上。耒阳“车、尺、茄、恰、赤”都读[ȶhia ]。

tɕ 多方言可见,不分尖团的多混为此组。如北京话“解酒”的声母。

h 同上。如北京话“求情”的声母。

dʑ 吴语多见,如苏州“齐全”的声母、湖南古丈乡话“墙、泅”的声母。

ȵ 同上。苏州“泥人”的声母、湖南古丈乡话“银、浓、肉”声母。

ɕ 尖团不分的方言多有此音。如北京“虚心”皆读此声母。

ʑ 吴语多见,如杭州“袖”读[ʑiY]、湘西古丈“食药”声母都是ʑ。

c 分尖团的方言多有此声母。如烟台、荣成“坚决”的声母。

ch 同上。烟台、荣成“曲”音[chy]。

ç 同上。烟台、荣成“休”音[çiou]。

Ɉ 多见于吴语和湘语。如“其”湖南韶山和浙江永康都读[ Ɉi ]。

ɲ 为腭化的ŋ,南方话多见。苏州“牛”[ɲiY],福州“严”[ ɲiεŋ ] 。

j 多方言可见于零声母拼齐齿呼。如“有”广州[jiɐu],福州[jiu]。

k 各方言用为声母,闽粤客赣各方言亦用作韵尾。如广州话“国家”[kuɔk ka]。

kh 各方言皆用作声母。如南京“开垦、可口”声母都是kh

ɡ 多见于吴语和湘语。如苏州和湖南祁阳“共”皆音[ɡoŋ]。

ŋ 各方言常见,可用作声母和韵尾。如“傻子”梅州话说[ŋɔŋ ku]。

x 多数方言用作声母与开合呼韵拼。如郑州话“黄河、很好”的声母。

Ɣ 官话方言开口呼零声母多为此音。如洛阳话“饿”音[Ɣɣ]。

χ 官话方言作为音位变体,拼低元音韵。如北京“好汉”的声母。

ʔ 晋语和东南方言用作韵尾,闽语也见于零声母。如厦门“鸭”[ʔaʔ]。

ʔh 不多见。云南玉溪“开”读为[ʔhε]。

h 吴闽粤许多方言用作声母拼开合乎韵母。如厦门“飞行”、广州“开口”的声母都是h。

ɦ 多见于吴语。如上海“鞋”音[ɦa],苏州“红”音[ɦoŋ]。

学习辅音和学元音一样,要善于把发音原理、音标和实际的发音、听音很好地结合起来,做到理论联系实际,让口耳真正过关。按照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两个系列一组组、一列列比较,充分理解每个音之间的有机联系,琢磨其间的不同。例如c、ch、Ɉ、ç、j之间都是何处成阻,发音方法却又有何不同?ʃ、ɕ、ç、x、χ、h之间气流从不同通道流出,碰到了什么不同的障碍?另一个要领是要从易到难,先掌握自己的母语有的音和自己认真学过(如普通话、英语)的音,再扩展到生疏的音,容易的音往往都是常用的。其实,能熟练掌握20个元音、50个辅音,一般情况下调查汉语方言也够用了,遇到新的音再学也不难。

西方语言的语音结构是元音和辅音的直线型的字母组合,每一个字母代表一个音,有的是两个字母表示一个音,把现成的字母转换成国际音标记录下来就行了。汉语是用汉字标记的,汉字是形音义三者综合而成的立体结构,汉语的语音系统从音节的组合开始就有自己的独特结构,这就是和字义相联系的声韵调组成的另一个立体结构。和形、义相结合的字音在中古时期形成了稳定的系统,包括声类、韵类和调类的系统,这个“字音系统”就是汉语特有的“音韵系统”。因此,调查汉语方言在经过元音辅音的语音训练之后,还要经过下一章要说明的音韵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