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儿童语义系统的发展

（一）独词句时期的语义系统

1岁到2岁是儿童的独词句时期。按照Piaget的理论，该阶段的儿童处于认知发展的感觉运动期，他们所达到的认知成绩之一是认识到了物体的持久性或说恒常性，也就是说，即使物体可能不是立即就看得见的，它们在环境中也是存在的。物体持久性是环境、心理表象或存在于儿童周围的那些物体和事件符号的内在表征，很多人认为这些内在表征是与儿童使用言语符号——词语的能力是相关的。

Lahey（1988）区分出三种范围较广的单个词类型的类别，儿童用这些词来表征他们所学会的有关环境的信息：独立存在的、有关系的和社会性的。儿童使用独立存在这一类别的词语来命名物体。这些词当中很多用于指物体的类别或范畴。既然儿童已经学会了更多关于物体感知或运动恒常性的知识，他们因此也就知道具有类似的、可鉴定特征的物体具有相同的名称。这些儿童早期产出的词很多是那些儿童可作用于它或使之产生变化的物体，比如饼干、球或鞋。很明显，掌握这些词汇需要儿童的范畴化能力，范畴能力是人类所具有的一项重要能力，人们不仅透过单个事物来了解世界还通过范畴来认知世界。Jiang（2000）通过语料库发现，汉语儿童11个月大时就出现了基本层次范畴词汇，15个月时出现下位层次词，之后才出现上位层次词。与物体的名称相比，这个阶段的儿童对表示物体属性的词使用得更少，比如指事物颜色和大小的词。其他类型的、表示独立存在的词语会指称儿童相信是作为独一无二存在的那些物体，比如只存在唯一的“妈咪”、唯一的最喜欢的毯子，甚至是唯一的瓶子。在儿童心目中，这些是不属于某一类物体的独特存在。

Lahey（1988）区分出来的第二类是表示关系的词语。关系词语描写物体之间的关系或特征，包括物体的运动，或一个物体和它本身的关系，比如突然消失的一个物体（McLaughlin，2006）。比起表示独立存在的词语，有些儿童会使用更多的关系词语（Bloom，1973；Gopnik，1981）。关系词语的类型包括存在、不存在/消失、重现、拒绝、否定、属性、拥有、行为和表示位置的行为（Lahey，2008）。有一点很重要，就是相同的词实际上可以用于表达一些不同的关系。比如，no可以用于表示拒绝、否定或不存在/消失。no对于儿童而言，是一个具有很多功能的、甚至是万能的重要词语。名词，比如ball，可用于指存在或重现，或作为一个物体的标签使用，在前一种情形中它是关系词，在后一种情形中它是表示独立存在的词。

独词句的最后一个大类是社会性词语，比如hi和bye。这些在儿童早期词汇中是非常重要的词语，因为它们根据文化的社会代码为建立和维持人类关系提供了一个基础。另一方面，这些词语虽然重要，却不像前面两类，它们不会增加语法的复杂性。

独词句阶段儿童可能会对词义进行过度扩展，比如把所有圆的物体都称为球；或出现扩展不足，比如认为只有奥利奥才是饼干。

杜映（2003）通过对一个8—18个月汉语儿童词汇习得的观察、记录，发现儿童词义的习得过程是一个从指称具体对象到指称具有相同特征和同一属性对象，从把握对象的个别特征、表面特征到多个特征、基本特征的过程，儿童词义的心理表征从一个笼统的模糊的整体形象向分化的具有一个或多个特征和属性的同类对象发展的过程。

周国光、王葆华（2001）得出了汉语儿童早期词汇的语义—功能类别，包括：

（1）以亲属和家庭的来访者为主的人物词汇；

（2）表示物体运动方式的行为词汇；表示儿童日常行为的词汇；表示吃和事物的词汇；

（3）表示身体部位的词汇，通常首先会说表示面部的词，然后是其他部位的词；

（4）表示各种衣服的词汇；

（5）表示动物的词汇，或者是现实生活中的，或者是存在于电视或者画像中；

（6）表示运载工具及其噪音的词汇；表示各种玩具和游戏的词汇；

（7）表示日常生活中各种家庭用品的词汇；

（8）几个常用的方位词；

（9）寒暄用的社交词汇；

（10）描写性词汇，即早期使用的形容词；

（11）代词。

这些词语同样体现出与儿童所处环境密切相关的特征，表明这一时期儿童词汇的发展与其生活经验和接触的语言材料是分不开的。

（二）双词句时期的语义系统

2岁时儿童逐渐扩展其独词句的表达，学会将两个词语组合在一个句子里。第一个双词句通常出现在18到26个月之间。如前文所提到的，儿童18个月时表达性词汇量大约是50个，18到24个月会经历词汇的陡增。至少50个词的词汇量通常被认为是开始将两个词组合进一个句子里的数量上最少的先决条件，大部分2岁儿童拥有单个词的词汇量是200—300个，即4—6倍于50个词。儿童需要各种各样的词语，为的是最终能将至少其中的两个词演变为句子形式的组合。

由独词句向双词句阶段发展并非偶然。在向双词句发展的过程中，儿童在动词的数量上有提升，其他类型的关系词数量减少，物体—类别词的数量也有提升（Bloom，1973；Bloom & Lahey，1978）。

30个月的儿童能够理解的词可以达到2400个。到了36个月，这个数字增加到3600个。30个月大的儿童平均输出词汇量为425个。到了3岁，其输出词汇达到900到1000个。意义的理解和获得是有一定顺序的：（1）实体；（2）事件；（3）动作；（4）形容词；（5）副词；（6）空间概念；（7）时间概念。儿童最初使用的代词是指称自我的代词如“我”。这个阶段儿童可以回答简单的“什么、哪里、为什么、什么时候”之类的问句——如：“什么是走路？”到30个月大时，他会开始向成人提出这类问题。2—3岁的儿童可以理解并提出包含一到两个要求的句子，如：“把卡车捡起来，给奶奶。”他也可以理解复数，并能够识别单一的身体部件，比如：“让我看看你的肚子。” 36个月大的幼儿还可以简单地描述经历和讲故事。

（三）3岁至学龄的词汇—语义发展

儿童3岁时输出的词汇量可到达900到1000个。在接受性词汇—语义方面，儿童可以理解一些常见的反义词，如：白天—晚上、小—大、快—慢；可以说出自己的名字全称，也可以说出家庭住址中所在的街名，还有一些童谣，前提是周围环境给他提供了这些概念的教育。当然，在有些文化中，照顾者并不认为儿童能够说出姓名全称和家庭地址是重要的。

在3到4岁这个年龄段，儿童可以联系经历并按顺序讲述活动。他学会了恰当地回答问题，例如：“这是什么颜色？”“小狗在哪儿？”“你最喜欢的玩具是什么？”等；他也可以恰当地回答一些简单的“原因—结果”或“如果—什么”的问题，例如“如果摔倒了你会怎么办”。大多数儿童可以理解学前儿童故事并理解诸如更多—更少，在……周围，邻近，大—小，前—后，中—轻，空—满，硬—软，糙—滑等概念。他们也会理解动作者—动作的关系，比如，“告诉我什么东西会游泳，什么会咬人，什么会飞”，等等。

儿童4岁时开始使用1500到1600个词来进行表达，同时可以理解2500到2800个词。到了44个月时，儿童可以理解的词汇量大约可达到6500个；到了60个月（5周岁），他可以理解9600个词。这个阶段的儿童可以对一个范畴内的物体进行命名，如食物或动物范畴。如果对儿童说“说出你所能想到的所有动物”，儿童是能够命名出一些来的。他还可以指出一些范畴项目，比如：“让我看看家具”或“给我看些水果”。

大多数4到5岁的儿童可以命名一些主要的颜色，可以说出一些硬币。大多数儿童会使用代词，包括物主性代词，如mine，his，her。儿童也使用“怎么”和“为什么”提问，比如当Mark吃完糖果后，他说：“为什么我们不正好用沙士漱口？”如果儿童来自有时间参照的家庭或/和幼儿园环境中，他还会理解时间概念如“大清早、明天、之后”。

4岁半时，儿童能够定义常见的词，如：“什么是球？”他开始理解自身的左和右，但在区分他人的左右上还存在困难。因此，即使能够正确区分自己的左右脚，他可能还会在完成“指出妈妈的左脚”的指令上存在困难。4到5岁之间的儿童可以通过使用和功能来识别物体，如：“指给我看你用什么做饭”“指给我看什么动物给我们提供牛奶”。他也可以识别过去时和将来时的动词，如：“指给我看刚刚扔球的那个女孩”“谁马上要扔球？”。

曾涛等（2012）考察了汉语儿童6岁前不同范畴层次的词汇发展情况，发现在理解测试中3到5岁儿童都能区分基本和下位层次范畴。除了3岁儿童只有86. 7%的比率，4到5岁的受试均能对上位层次范畴分类；在产出测试中3到5岁儿童均能正确说出基本层次范畴，对于下位层次范畴，50%的3岁儿童，70%的4岁儿童以及80%的5岁儿童能正确说出该层次词汇。可见，受试儿童对下位层次词汇的产出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对于上位层次范畴，除了13.3%的5岁儿童，年龄较小的儿童都不能说出该层次词汇。

典型发展的5到6岁儿童产出词汇量为2000左右。6岁儿童可以理解15000到20000左右的词。这一时期儿童知道空间关系或空间介词，如：“上部，后面，远，近”，能够区分“相像，相同—不同”，可以理解“反义词”。儿童能够正确地回答这样的问题：“冷的反义词是什么？”5到6岁儿童知道“昨天—明天，更多—更少，一些—许多，几个—很少，最多—最少，之前—之后，现在—一会儿”这类概念，并可以完整地说出家庭地址和电话号码。

这个阶段的儿童通常还可以按照顺序说出一周的名称。他可能也知道一年中的十二个月，也可以根据构成成分和使用来定义物体。比如：“纸巾是由纸做的，你用它来擦嘴”。他可以讲一个长的故事，可以复述过去的传说和现在的事件，并自编虚拟想象的故事；儿童还可以说出物体之间的相似点和不同点，而且能确定这些相似点和不同点之间的位置关系，比如：首先，其次，第三点。

6到7岁的儿童大体上拥有的产出词汇量为2600个，可接受词汇量大约为20000个词（McLaughlin，2006）。他可以死记硬背地数到100，可以说出关于一个特定的日程表的时间。在书写方面，会形成从左到右书写字母的习惯；把字母写反是很常见的，比如用“b”代替“d”。这个阶段的儿童也会按照印好的字母表和数字的样子进行描摹，能够按顺序背诵字母表，可以说出大写字母，并将大小写的字母连线。

7到9岁的儿童非常乐于讲故事和奇闻异事。他可以复述故事，按正确的顺序来讲述主要内容。他会猜测故事的结局，比如，能够预测他听到的故事结束时将要发生什么。这个阶段的儿童也会使用一些比喻性的语言，并详细描述事物，也乐意用言语表达问题和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