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卷3-19章 卫伯和 ? 会盟
宋国都城商丘。
周王静在宋国盘桓数日,湎于声色,乐此不疲。
在他左右,卫伯和心系战场,心急如焚,却也只得无奈相陪。
宋国人历来以枯燥愚钝著称,尽管宋公盛情款待,却由不得天子玩兴减弱,竟又起了前线督战之心,想过真正御驾亲征的瘾。
就在这时,徐国捷报传来——召公虎大破淮夷,周王师不费吹灰之力,解了徐都彭城之围。
“如此之快?”周王静闻讯颇为失望,错过这场大胜,令他怅然若失。
就在这时,徐翎的国书亦至,盛情邀请周天子移驾徐国,到涂山会约诸侯,以献淮夷之俘。周王静这才转愁为喜,向卫伯和详细问询了昔日大禹涂山之会的情景,兴致正浓,当即派人知会宋国国君,在卫、宋二国士兵的护送下,前往徐国。
彭城城外,召公虎、徐翎各率军队,摆开浩大阵势,恭迎周王静的到来。
周王静心情正好,并不想进徐国城池,而是一刻也不愿停留,便要亲率大军前往徐国南境的涂山。
召公虎谏道:“天子稍歇数日,诸侯军队马上就到。”
“诸侯军队?他们还没到么?”周王静很是诧异,问身旁的太宰卫伯和。
卫伯和无奈道:“天子御驾亲征之前,曾传檄山东之齐、鲁、纪、曹、莱等国,命之发兵南下,从东面包抄淮夷、东夷叛军。如今,诸侯皆以集结完毕,正在行军途中,不日便可到达徐国。”
周王静很是不满:“哼,倒是有趣。这些诸侯拖拉得很,淮夷叛军都打散了,还舍不得来?”
召公虎和卫伯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相劝。
徐翎又出列奏道:“天子不弃徐国弱小,御驾亲征,救我徐人于水火。徐翎感念天子洪恩,还望天子降尊纡贵,移驾我徐都彭城盘桓数日,再访涂山。”
周王静闻言,不住打量对方,许久道:“都说徐君乃天下第一猛将,今余见你容貌伟岸,方知传言不谬也。”言罢,他的脸上浮出一丝异色。周王静身形矮胖,与徐侯翎相形见绌,他说此话,不知是真心赞扬,还是自惭形秽。
“天子谬赞,翎不敢当!”徐翎倒是谦恭。
“既然诸侯未到,余一人便入城罢。”
徐翎并不以为意,满面堆欢,毕恭毕敬把周王静迎入城内,继而领到徐国宫殿内,奉周天子坐了上首。周王静这时才喜笑颜开。
卫伯和知道,周王静这个位子,一百年前周穆王平徐时也曾坐过。他十分享受这种感觉,仿佛在重塑先王的荣光。正因如此,他对涂山大会的憧憬,也已膨胀得无以复加。
时至晌午,齐侯无忌到达彭城,在所有迟到的诸侯中,他到得最早。
齐国刚刚经历国丧,齐侯无忌此次乃是戴孝出征。周王静见是未来的大舅子前来,很是热情接待。齐侯无忌同周天子见礼后,还未及与东道主徐翎道谢,便移步到召公虎面前,用事父之礼参拜这位准岳丈,翁婿二人寒暄几句,各自落座。
齐国侯爵,齐侯无忌的位次也较高,仅仅位居周王静和召公虎之下,落座于卫伯和上首。
“卫伯,晚辈有礼了。”别看齐侯无忌年纪不大,礼数确是周道。
“齐侯请便,不必多礼。”
卫伯和迎讶已罢,得以近距离打量这位齐侯无忌——此子二十出头,长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今日是这位齐国新君第一次国事行动,言谈举止倒是得体。传闻齐侯无忌还是太子之时,脾气暴戾,言行乖张,今日看来,似乎传言也有失实之处。
不久,曹国军队亦来到徐国会师,率兵的正是其新君曹伯苏。
前几日,周王静与卫伯和闲谈时,还口口声声斥责曹伯苏大逆不道,要训诫他弑兄篡位的暴行。可当曹伯苏带着珍稀宝贝来觐见天子时,周王静完全换了副面孔,只字不提责罚之事。曹伯苏当堂打开礼匣,内中熠熠生辉,原来是从巴蜀高价收购的金箔酒樽。
周王静欣然笑纳,赐曹伯苏座,位次列于卫伯和之下。
卫伯和见状,只能无奈地暗自摇头——看来大周国力真是走了下坡路,就连少年天子都见钱眼开,为了小小的贿赂,竟能把周礼宗法抛却脑后,哪有半点君王的威仪?想及于此,不禁心中悲凉。
随后到来的是纪侯,还有一众东部小诸侯国,有七八家之多。
周王静接见的诸侯多了,已没有了最初的新鲜感,只是正襟危坐,让召公虎代为应酬。
反倒是徐翎依旧热情,他身为东道主,却偏偏爵位最低,一番招呼,最后敬陪末座,位居最次。
到了黄昏,旅途最远的莱国也姗姗来迟。
和在座的其他诸侯不同,莱国并非华夏族之国,而是夷人后裔。大周初年,武王、成王为了招抚殷商遗孓,许以重赏,让商朝旧部倒戈,位居海滨的莱国便是其中之一。投诚之后,莱国吞并周边夷人残部,统一胶东半岛,获封侯爵,与齐、鲁、纪三国共治山东,成四足鼎立之势。
眼看日落将至,所有诸侯都陆续到场,唯独不见鲁国国君到来。
“鲁侯如何还不到?”周王静有些坐不住了,脸色铁青。
“臣实不知,或是旅途有些变故。”卫伯和低声答道。他也觉得奇怪,前日他向各路诸侯分发请帖,鲁国新君鲁侯敖欣然响应,绝无无故缺席之理。
“变故?这鲁敖最好真遇到意外!”周天子说得咬牙切齿。
卫伯和听得一愣,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知道,周王静对鲁国颇有成见,今日鲁侯敖来或不来,都免不了受天子责难。
眼看就要散席,鲁国特使这才姗姗来迟。
“启禀天子,”鲁使满带哭腔,“鲁国遭遇国丧,鲁侯无法前来,万望天子恕罪!”
“甚么国丧?”周王静闻言大怒,拍案道,“齐侯同样遭逢国丧,为何齐侯来得,鲁侯却来不得?”
鲁国特使吓得浑身战栗,跪倒在地,哭诉道:“天子喜怒。鲁侯之丧,非但是父丧,还是母丧也。”
“这……”周王静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你是说,鲁侯之母也薨了?”
“正是……”鲁使已无人声。
最后,还是卫伯和出面解围,他来到鲁国特使身旁,接过鲁侯国书,毕恭毕敬交给周王静。又道:“天子,鲁侯接连遭逢国君、母君之国丧,以其纯孝,未能及时出兵见驾,其情乃有可原也。”
有了台阶,周王静这才回过神来,道:“大周以孝悌治天下……这个,忠孝难以两全嘛,难为鲁侯也。”
鲁国特使见周王静开恩,如逢大赦,连连叩头:“谢天子隆恩!”
打发走鲁国特使,周王静多少找回些面子,但好心情也算是被浇灭大半。
是夜,众诸侯公卿虽齐聚一堂,离席时虽非不欢而散,但也大多各怀心事。
次日,便是涂山大会的吉日。
一早,徐翎便在涂山周边张罗起来,设好天子召会诸侯的场地,迎接周王静和众诸侯到来。
周王静难捱兴奋的心情,起了个大早。匆匆用罢朝食,少年天子便穿上华服,登上辇车,在八匹神骏的牵引之下,神采奕奕,挥鞭西进。
在周王师身后,依诸侯爵次高低,宋公、齐侯、纪侯、莱侯、卫伯、曹伯和其余子男诸国的军队紧随其后,大军约三万有余,尘土飞扬,浩浩荡荡。
两个时辰之后,大军悉数到达涂山脚下。
“好一座天下名山!”仰望涂山,卫伯和不禁感叹。
说起涂山,便不得不提大禹。
当年,大禹为舜帝之臣,接过亡父未竟的治水大业。他时年三十,治水路过涂山,遇一当地女子,名为女娇,人称“涂山氏”女,二人相恋,并结为夫妇。新婚不久,水患又到,大禹匆匆辞别妻子,再次踏上治水之路。
一次,大禹路过家门,听到妻子生产,乃是儿子启呱呱坠地。大禹本想入门与亲人团聚,可洪水旦夕便至,刊木导流刻不容缓,他便顾不上回家,毅然转身再去治水。如是再三,这便是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美谈。
大禹治水成功后,被帝舜任命为司空,受禅成为中原共主。后来,共工氏作乱,公然反对大禹,于是大禹召集族兵,与妻族涂山氏建立军事同盟,与共工氏隔淮水对峙。为此,大禹召集天下方国,在涂山之上会盟诸侯。
涂山会盟之时,诸侯纷纷手持玉帛,向大禹纳贡称臣。会上,有个方国名曰防风氏,乃是共工同党,有意怠慢大禹命令。大禹大怒,在会上处决防风氏,以儆效尤。会后,大禹命祝融氏为先锋,最终击败共工,一统天下。
自那以后,涂山便成为夏后氏的神山,有夏一朝,历代夏王都要祭祀涂山。
到了周朝,周人自认为继夏后氏之正统,对涂山亦是推崇。周穆王平定徐偃王叛乱后,屯兵淮北,准备南征,大胜之后,穆天子大会诸侯于涂山,算是致敬大禹的涂山之会。
如今又一百年过去,胜地犹在,周王静登高揽胜,俨然一副圣君明主的模样。
另一方面,徐翎显然是有意奉承,今日的涂山之会同样隆重,一切仪程都仿照大禹、穆王之规制。
吉时已到,鼓乐大作,徐翎精心安排的献俘仪式正式开始。
周时,诸侯讨伐不臣大胜,便要向天子献俘。往常,献俘之礼都在镐京城宗庙举行,像今日这般在野外筑台献俘,还是有周以来的首例。不过徐翎显然早有准备,引经据典,硬是找到许多牵强证据,证明野外献俘乃古时贤王之成制。
周王静显然很是受用,在诸侯们的簇拥之下,少年天子站立高台之上,一览众山。
三声鼓响,周王师押送着淮夷俘虏,来到献俘台上。周王静自知杀俘不降,于是将这些淮夷败军(很可能只是淮夷平民)充为奴籍,以示好生之德。
“天子宽宏,真千古明君也!”献俘还没结束,徐翎最先唱起赞歌来。
有他开了头,其余诸侯也不甘示弱,纷纷阿谀称颂,极尽吹嘘之能事,几乎将周王静捧到九天之上。
气氛被烘托至此,卫伯和即便不愿曲意逢迎,也只得附和几声,免得坏了天子兴致。
“太保,”周王静兴致正高,唤召公虎近前道,“征伐淮夷,爱卿乃是首功。听闻你诗才了得,今日登高临远,何不作诗一首,以志今日盛会?”
召公虎再三推托,却如何能拗得过周王静。无奈之下,只得即兴赋诗一首,聊以表功。
不多时,一首《江汉》写成,献于天子驾前:
“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来求。
既出我车,既设我旟。匪安匪舒,淮夷来铺。
江汉汤汤,武夫洸洸。经营四方,告成于王。
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宁。
江汉之浒,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彻我疆土。
匪疚匪棘,王国来极。于疆于理,至于南海。”
此诗气势磅礴,酣畅淋漓,卫伯和听罢,不禁拍手称赞。
诗中,召公虎毫不自矜,而是将战功全部推给周天子,颇有上古贤臣之风。
周王静大喜,高声对召公虎道:“太保,乃祖召康公自文王时受命以来,世代皆我大周栋梁。爱卿今日之功,昭于江汉,传遍淮汭,又何必自谦哉?”
召公虎赶忙下拜:“此乃天子洪福,微臣不敢居功。”
周王静兴起,命左右取来铜簋,赠与召公虎,并道:“太保乃两朝老臣,平定国人暴动,扶立余一人登基,期间还共和执政十四载,勤勤勉勉,劳苦功高。今日天下诸侯齐聚涂山,见证太保之功,余特赏赐此铜簋,以记录此番平定淮夷之功!”
召公虎叩头伏地,感激涕零:“微臣惶恐,恭祝大周天子万寿!”
“爱卿快快请起!”周王静扶起召公虎,并亲自酌一爵甘醴粲酒。
“老臣纵肝脑涂地,难报王恩!”言罢,召公虎一饮而尽,众人山呼万岁。
封赏完召公虎,周王静又接受各诸侯的朝拜,想他登基已逾四年,便是日夜期盼这群星拱月的滋味罢。
此时,莱侯见周王静兴致颇高,便奏道:“天子,若说天下胜景之首,当属我东方之蓬莱仙岛,自古云雾缭绕,选胜登临、确有羽化登仙之感也!”
“蓬莱?”周王静被吊起胃口,问道,“蓬莱何在?”
莱侯见周王静果然感兴趣,佯作摇头叹气道:“蓬莱本位于我莱国境内,原是天下得道之人修炼之圣地。然而国人暴动以来,东夷余孽叛乱,此地竟为东夷所占。”
“岂有此理!”周王静闻言大怒,道,“胶东亦是天子王土,岂容夷人放肆?”
齐侯无忌也跟着道:“岂止是胶东?我齐、鲁境内有大野泽、泰山,本是上古帝王封禅之地,如今亦为东夷所趁,如入无人之境。”
纪侯亦来附和:“天子,我纪国境内之名胜崂山,亦为东夷反贼占据,寡人实无力征之。”
卫伯和闻言大骇,看起来,召公虎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莱侯、齐侯、纪侯仿佛串通一气般,同时借题发挥,对天子渲染东夷之叛。难不成,他们这是想激周天子御驾东征,剿灭东夷么?
周王静果然被说动,掷爵于地,怒道:“东夷如此张狂?将大周置于之何地?”
徐翎连忙道:“天子息怒,东夷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次赞助淮夷围徐,便是佐证。我徐国国虽小民寡,但愿为天子之马前卒,跟随天子东征讨伐东夷余孽!”
见徐翎请缨,其他诸侯哪里愿意落后,皆恳求天子让他们作为先锋,以剿灭东夷。
周王静此时哪还顾得咨询召公虎,直接表态道:“余一人此来,便是为了平定淮夷、东夷之乱。先王曰‘除恶务尽’,余意已决,今日涂山之会后,众诸侯随王师发兵东向,不破东夷,誓不还朝!”
卫伯和心中暗叫不好,这显然是诸侯联合设下的局,意图撺掇天子御驾亲征东夷。不管他们目的为何,是真的为大周利益计,还是借王师之手击溃东夷,或获人口,或扩封地,或掠财物,总之,对周王静而言,除了得到虚名,并不能得到任何实利。
他正想阻止,可周王静正在兴头上,如何还能拦得住。
在卫伯和身旁,召公虎却坐不住了,老太保决定犯颜直谏。
“天子三思啊!如今王师疲惫,军用甚费,此地不可久留,还望天子下令班师……”
“余意已决,你不必再谏。”周王静面色倏然不悦,又大声对诸侯道,“余乃天下之主,周王师亦是天下之军!今诸侯们苦于东夷之乱,余岂能坐视不理?”
“是,是……”召公虎摇了摇头,也知苦劝无益,只得告退。
召公虎忠心为主,却被周王静如此冷落,卫伯和心里也不是滋味,颇有兔死狗烹之感。
想当初国人暴动之时,大周衰微,王师羸弱,这些诸侯躲得无影无踪;如今大周略有中兴气象,他们又回来巴结天子,抓住其好大喜功的弱点,谋取私利。奈何周王静涉世未深,被诸侯们捧得飘然不知所以。夷人虽已衰弱,但此去路途遥远,若是孤军深入,难免重蹈周昭王南征楚国而身死的覆辙。
周王静自不理会这些,他的心思早已扑在东夷身上。
“众位,”周王静将诸侯、公卿们招至台前,“有谁知东夷风土如何?”
没曾想,这话却把在场所有人都问住,众人面面相觑,东夷如此神秘,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卫伯和心中暗惊,兵事在于知己知彼,眼下东夷的情况无人知晓,这仗如何能打?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轻笑,缥缈而轻微,令人听得浑身难受。
“谁?”周王静大为不喜,“何故哂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徐翎身后闪出一人,白衣玉面,风度翩翩。
“陪臣知道。”说话者大言不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徐翎干咳几声,低声对周王静道,“天子息怒,此人乃徐国谋臣舒参,熟知东夷之底细。”
“原来如此,”周王静回过神来,又恢复了期待,“舒卿请讲!”
“天子可曾听过‘九夷’之说?”舒参娓娓道来。
“未曾。”
“东夷乃古帝少皞之后,世居东土。在夏为有穷氏,在商为人方,在周初便为‘九夷’。”
“何谓九夷?”
“东夷共分九种,曰畎夷、於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故名‘九夷’。大周龙兴之后,先有周公践奄,后有齐徙薄姑,九夷多被剿灭,如今仍余空桑之国,乃夷人发祥之地,可谓天子东征之大患。”
“空桑国?余如何没听过?”周王静有些郁闷。
“所谓‘空桑’,乃是东夷始祖少皞故都,亦是其墓葬所在。东夷各部朝拜空桑之地,有如白鸟朝凤。空桑国内有丘陵名曰‘青丘’,夷人视作圣山,据说是黄帝杀蚩尤之处,故而空桑国内常闹蚩尤鬼魂之灾。此外,青丘多九尾狐,其音如婴儿,能食人,传说商纣王有妖姬妲己,便是九尾狐成精。”
舒参说得玄乎其玄,周王静却听得痴迷。“空桑传说,余倒有所而闻,只不知其地望何在?”
“空桑所在,华夏罕有人知,据传闻是在鲁国境内。”
“又是鲁国?”周王静面带鄙夷,他对鲁国的印象愈发糟糕。
“或在沂蒙群山之中,或在茫茫大野泽内,古时夏后氏、殷商都曾派兵去讨伐空桑,最终都大败而还。”舒参继续渲染气氛。
“余偏不信邪!”少年天子豪情骤起,“我大周必征而服之!”
“万岁!”
众诸侯闻言大喜,又是一片赞颂之声,响彻涂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