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卷3-16章 虞公余臣 ? 公推
齐侯、鲁侯相继去世,本是偶然事件。但在虞公余臣眼中,却是个糟心的预兆。
毕竟,这两位诸侯年纪都与虞公余臣相仿,相比之下,虞公余臣身材虚胖,论体质来,反倒远不如这两位死者。如今,这二人先一步而去,虞公余臣愈发心悸,眼皮直跳,夜不能寐,甚至也有了命不久矣的幻觉。
寒冬腊月,虞公余臣称病在家,在大司徒府里对着火炉出神,不禁伤感起来。
想到虞氏子嗣无能,比其父祖还要昏庸,虞公余臣便头疼欲裂。这些年来,他同虢公长父沆瀣一气,捞了不少币帑财宝,可倘若真的寿数已尽,这些黄白之物交到子孙手中,不知会被如何败坏?与其如此,倒不如趁自己还有一口气,好生享受这人世的喧嚣与浮华?
想到这,虞公余臣宽心不少。一阵寒风过后,最让他感到温暖的,还是怀中揣热的金玉珍宝。
提及敛财之道,自从新天子登基后,虢公长父便处处受到辖制,不仅失了兵权,还在朝堂上受到召公虎及其布衣大夫们的排挤。这些布衣出身贫寒,不过立下些许微末功劳,便要在朝堂上与宗族世卿们平起平坐,虞公余臣打心眼里看不上这拨人。
又一阵寒风吹来,虞公余臣打了个寒颤,不愿再费心神,搂过左右美姬,推入帷帐取暖去也。
……
次日朝会,齐、鲁之丧未赴,关外又有诸侯凶事传来——曹国国君也薨了。
不过,和寿终正寝的齐侯、鲁侯不同,曹伯疆死时正当壮年,乃是被他弟弟公子苏所杀,更过分的是,这公子苏不仅弑兄,还堂而皇之地篡君,自封为新任曹伯。
“叛贼曹苏!叛贼!叛贼!”周王静闻讯,一连摔了数个杯盏。
大周诸侯由天子任命,公子苏此举,可谓是践踏大周礼法,简直不把少年天子放在眼里。
周王静自登基以来,平定五路犯周之乱,就连徐国、楚国这等蛮荒邦国都纳贡称臣。曹国倒好,一个小小的伯爵国,还是姬姓同宗,竟然刚公开挑衅大周权威?
曹国的始封君是曹叔振铎,乃是周文王六子,因贤能被封在曹地,为曹伯。曹国“襟带河济,扼控鲁宋”,居于华夏要冲,是诸侯各国往来必经之地。国都陶丘,位于富庶的中原腹地,商贾云集,百姓乐业。曹公子苏这般弑兄自立的行径,实在是让祖先蒙羞。
周王静如何忍得这等羞辱,他坐立难安,便要御驾亲征,被召公虎苦苦劝住。
“太保,诸侯弑君自立之事,有周以来,可曾有过?”周王静余怒未消。
“在此之前,倒有两桩。”召公虎毕恭毕敬。
“嗬,两桩?这么说,这曹苏倒是首凶之徒?”周王静又踱了几步,这才愤愤然坐回座中。
“其一为宋厉公,弑杀其伯父宋炀公而自立。”
“宋国?”周王静颇有不屑,“不愧是殷商遗民,依旧不改犯上作乱之本色。”
“另一桩,乃是昭王之时,鲁魏公杀死兄长鲁幽公,自立为君。”
“什么?鲁国?”周王静这下坐不住了,“鲁国乃周公旦封国,圣贤之后,竟也有弑君之恶事?”
“天子勿怪,此事倒不全是鲁魏公之过。”
“怎么?弑君还有理也?”
“说起来,还是鲁国继承制度与大周不同。”
“难道,鲁国不是父死子继?”
“非也,鲁国虽是周公之后,其继承制度却是与众不同,既非前朝之‘兄终弟及’,亦非大宗之‘父死子继’,而是‘一继一及’之制。此乃一桩王室成年旧事,故而罕为人知。”
“愿闻其详。”周王静来了兴致,大多数朝臣似乎也不知其端详。
召公虎道:“昔日武王伐纣灭商,旋即病重,召周公旦商议继承之制。周公旦认为,殷商奉行‘兄终弟及’之制,实乃覆亡之根本,然而周人虽是嫡长继承,武王担心太子年幼,未能服众,于是命周公旦提出折中之制,即‘一继一及’——武王死后,传位于周公,周公薨后,再将王位传回太子诵。”
周王静道:“原来如此,后来管叔、蔡叔、霍叔不服,三监作乱,便是反对周公继位罢?”
召公虎道:“然也。武王天子驾崩后,周公不敢僭位,于是身背太子诵上朝,奉为成王,自己则代以摄政,维持大周嫡长子继承的宗法。而为了验证武王‘一继一及’之创想,待成王年长后,便以鲁国为试,在自己封国推行‘一继一及’制,不料却惹出祸端来。”
“何等祸端?”周王静迫不及待。
“依周公本意,鲁国始封君伯禽传位于长子鲁考公,其后再传位于次子鲁炀公,其后鲁炀公还政于侄子、考公之子,这便是‘一继一及’之初衷。不料在周公旦死后,鲁炀公暴虐,不愿还政于侄儿,而是执意传位给儿子,便是鲁幽公。这鲁幽公比其父更不成器,竟要废除‘一继一及’制度,不传位于弟,反传位于子。”
“真昏君父子也!”周王静不禁评论道。
“最终,鲁幽公之弟鲁魏公忍无可忍,杀死了鲁幽公,并亲赴镐京向周昭王请罪,自述是为了维护‘一继一及’制度。昭王大喜,于是既往不咎,锡命鲁幽公为君,还为其父兄上了‘炀’、‘幽’这样的恶谥,以示对鲁国‘一继一及’制度的认同。”
“如此看,鲁魏公之弑君,确是情有可原,”周王静顿了顿,“这鲁魏公,算是个明君否?”
“非也!周昭王驾崩之后,鲁魏公再次背弃祖训,传位给自己儿子。至此,鲁国君位虽始终‘一继一及’,但永远在小宗一系传袭,大宗之嫡长子反而永远大权旁落。鲁国如此违背周公所定之继承制,至今已九世也。”
听完召公虎对鲁国君位更迭之介绍,朝堂上气氛突然变得沉重。
虞公余臣虽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为召公虎学识之丰富所折服。
周王静再忍不住,郁愤道:“鲁国诸君不贤不孝,余一人早晚要兴师问罪!”
召公虎见不是话头,于是转移话题:“当务之急,是曹国之事如何?”
周王静冷冷道:“周公旦之制礼作乐,此乃治世之本也。自昭王天子登基,鲁魏公弑君兄,大周礼制遭遇重创,王室威信也由盛转衰。周礼绝不可践踏,今曹国之乱,如昔日宋、鲁之乱,余一人不愿姑息,定要严惩此弑君贼子!”
众卿大夫闻言,纷纷附和,喊打喊杀之声此起彼伏。
周王静已然按捺不住,起身道:“速速遣使告知太傅虢公,派成周八师前去曹国,兴师问罪,不能堕了天子威名!”
召公虎见状不妙,赶忙出班劝阻:“天子!万万不可轻率!”
周王静并不愿听,却架不住卫伯和与几位老臣也苦苦相劝,少年天子这才恢复镇定。
“既如此,余便派特使前去问罪,先礼后兵!”周王静言罢,将目光投向朝中众臣,却无人响应。
于公,使臣需要位居九卿之尊,不能失了礼数;于私,使臣又必须血统尊贵,有王室血脉为佳。最好,此人年富力强,耐得住舟车劳顿,在与曹国交涉后,还可以转向东去,前往齐、鲁二国吊丧。
同时具备这些条件,并升任大宗伯之职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就在此时,召公虎启奏道:“臣愿保奏一人为大宗伯,为天子分忧!”
“谁?”周王静话中透着杀气。
“王子友!”
此言一出,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老太保,并为他的勇气感到敬佩。
毕竟,也只有召公虎这般栋梁老臣,才有资格如此举荐。
不过即便如此,虞公余臣还是觉得老太保此言托大,这明显触动少年天子的逆鳞。
关于周王静和王子友虚无缥缈的“手足之情”,虞公余臣和虢公长父曾有过多次探讨。
倒退些年,在周昭王、周穆王在位时,这道难题并非无解。彼时,大周国力鼎盛,昭王南征楚蛮至汉水,穆王北伐诸戎、东征淮夷,皆拓土无数,故而大行分封。当时,就连与周王室血缘疏远的姬姓小宗,都能被分到汉阳之地,名曰“汉阳诸姬”。
可这样的大肆分封终有恶果,在昭、穆之后,共、懿、孝、夷四王昏聩,国力大不如前,不仅不具备分封的财帛,能用于分封的国土更是少之又少。到了先王厉天子时,其弟王子昱、王子望无地可封,今朝王子友亦是如此,只得寓居于泮宫之内。
昔日,周公旦之所以定分封制,便是为了防止各王子成年后留居京城,成为君上猜忌的对象,最终手足相残,同室操戈。周王静“复活”之前,王子友野望甚高,不仅相当于半个“太子”,还与虢公长父等朝臣权贵走得很近,周王静怎能不提防?
王子友聪颖宽宏、温文尔雅,受到广泛赞誉,在其王兄得了王位后,他也不怨不艾,毫无怨愤。反观周王静,他自幼在太保府中长大,隐姓埋名,寄人篱下,在压抑中长大成人,随后竟一步登天,突然掌握生杀大权,难免会患得患失,孤僻易怒。
不过,对于召公虎的提议,周王静的反应却出人意料——
“如此甚好,余准奏!速召王弟前来见驾!”
虞公余臣大为震惊,怎么,难道周王静不猜忌王子友了么?
他赶忙望向召公虎和卫伯和,此二公同样面露惊诧,似乎也不知天子如何性情大变。
一阵交头接耳中,姬友身着朝服,缓步上殿,面见王兄。
刚要下拜,周王静便从王位上站起,径直走到其弟跟前,执手相望。
“王弟,你我自国人暴动时便骨肉分离,今日方才同朝共事,皆为兄之过也!”周王静很是激动。
“王兄切莫如此,折煞王弟也。”王子友也是热泪盈眶。
兄弟俩罕于见面,今日一番寒暄,犹如毫无芥蒂一般。虞公余臣看在眼里,不禁感慨道——血浓于水,此非妄言也。
周王静当众举王子友之手,向众卿大夫宣告:“大周祖训,‘兄弟睨于墙,外御其侮!’王弟友敦厚恭谨,虽年幼历浅,但有太保举荐,定会不负余之期冀,可胜任大宗伯之职也!”
众卿无不大悦,山呼万岁。
焚香祭祀完毕,王子友正式接受周王静的敕命,领大宗伯一职。
待一切礼仪完毕,周王静嘱咐道:“曹国之罪,齐鲁之丧,皆已迫在眉睫。王弟还需速速准备,卜定吉日,即刻启程。”
“臣弟谨遵王兄之命!”王子友出班,翩然领命。
就在此时,却听明堂外快马来报——有曹国上卿前来拜诣周天子。
周王静大怒:“乱臣贼子,余还未及兴师问罪,他尽然有脸遣使上殿,左右速速拿下!”
召公虎赶忙劝阻:“天子三思,诸侯来使,不可无故拘捕,但听其言,再做计议。”
周王静无奈,只得宣曹国上卿上殿。
那曹国上卿不慌不忙,见了周王静,款款下拜:“曹国罪臣,拜谒天子!请天子为曹国昭雪鸣冤!”
虞公余臣心中一颤,暗道,这曹公子苏胆子够大,弑君后还敢遣使前来,不知有何计较。
“哼!何冤之有?”周王静嗤之以鼻。
曹国上卿三番叩首,道:“曹国始封君曹叔振铎之后,传四世至曹孝伯手中。孝伯生三子,嫡长子继承君位,为曹夷伯,次子彊,三子便是公子苏。然夷伯死后,其弟彊竟然杀死曹夷伯之嫡子,自立为君。”
周王静怒道:“果有此事?”
召公虎出班道:“确有此事,彼时恰逢国人暴动,大周无力干涉,乃臣之失职也。”
周王静余怒未消:“可曹公子苏杀其兄,亦是不忠不悌!”
曹国上卿不住摇头:“天子有所不知,这曹伯彊在位十二年,无恶不作,甚至作出无益于大周之事。公子苏为国为民除害,这才不得已而诛杀其兄。”
“无益大周?此话怎讲?”周王静似乎被说动。
于是,曹国上卿控诉起前国君的恶状来:“论中原之商业大城,不过齐之临淄、宋之商丘、曹之陶丘而已。去岁大周大旱,向中原所购之粮,多数交割于陶丘。然而,那曹伯彊或涨价、或扣留、或贪污,无所不用其极,中饱私囊,乃大大无益于大周也。”
“竟有此事?”这一状可谓告到周王静心坎里,“大周缺粮,曹国却发国难之财,岂有此理?”
曹国上卿见自己的话奏效,连忙又道:“公子苏误杀其兄,生怕天子责罚,故而派陪臣送来曹国三年之贡赋。此外,公子苏还愿将国都陶丘之存粮,悉皆奉于天子,望天子不弃。”
此言既出,朝中又是一片寂静。
虞公余臣知道,曹公子苏弑君篡位,乃是不赦之罪。可他献上了如此厚利,周王静又无法拒绝。
两难,少年天子陷入了深深的两难。
倘若接受曹国的贿赂,对曹公子苏弑君之事不闻不问,大周颜面何在?礼法何在?
倘若拒绝曹国的贿赂,兴师动众,劳师袭远,前去讨伐曹国,可否得胜还在其次,周王静未免落下干涉诸侯内政之恶名。况且,听闻这曹国上卿所言,曹公子苏在国内威望极高,天子虽贵为天下之主,也不能不顾曹国百姓之心声。
再看召公虎、卫伯和等老臣,亦是低头不语,虽是明辨是非,却显然不敢替周王静拿主意。
无奈之下,周王静只得活了稀泥:“既然曹国之事另有隐情,余便派特使出使曹国,调查此事。”
“拜谢天子,天子明察!”曹国上卿见周王静松口,赶紧岔开话题,“敢问天子,先君曹伯疆已薨,不知赐其何许谥号?”
周王静沉吟半晌,从牙缝挤出一字:“幽!”
“多谢天子!陪臣告退!”曹国上卿喜形于色,他已然圆满完成任务,识趣地赶紧向周王静告辞。
可怜的曹伯彊死于非命便罢,死后还被草率地盖棺定论,成了曹幽伯。壅遏不同谓之“幽”,这可是个极具贬义的恶谥。显而易见,天子虽未承认曹公子苏合法性,但被弑杀的旧主得了恶谥,足以表明周王静对此事的态度。
待到曹国使者走后,周王静迟迟不言,他的心里显然十分矛盾。
“大宗伯。”过了许久,周王静终于开口。
“臣弟在。”王子友出班。
“此去曹国,你替余一人吊唁那曹幽伯,至于新君曹苏,便锡命于他罢。”
“唯。”
这样一来,曹国三兄弟这出争位倾轧的闹剧,总算告一段落。
王子友接着问:“天子,臣弟此番出使齐、鲁二国,已故齐侯、鲁侯之谥号,又当如何?”
“齐侯寿在位所行何事?”周王静问道。
“臣弟查阅史料,齐侯寿在位之时,齐鲁恰逢国人暴动之余波,齐侯下令镇压叛乱;此外,齐侯数次征伐西面之莱夷、北方之长狄,颇有功劳。”王子友显然早有准备,对齐国之事如数家珍。
“善,可定祸乱曰之‘武’,便谥为‘齐武公’罢!”周王静下了定论。
对于这个谥号,众卿大夫无不意外,虞公余臣亦然。
“武”乃是上等之美谥,只有创下丰功伟业的贤明君主才能有此殊荣。可这齐侯寿虽有微功,可又如何能谥号为“武”,与周武王的功业齐肩?很显然,周天子虽然还未与齐国联姻,但对待这位准岳丈还算不薄,竟然如此抬举于他。
“至于鲁侯濞,便谥为‘鲁慎公’罢!”周王静似乎无意过问鲁侯濞生前事迹,便给他定下谥号。
“这……敢问王兄,这《谥法》之中,并无‘慎’这个谥号?”王子友有些措手不及。
“大宗伯不必疑惑,余定此‘慎’字,自有计较。”
“愿闻圣意。”
周王静闷哼一声,冷笑道:“你此去鲁国,当告知新任鲁君,鲁之‘一继一及’制度,当慎而又慎,不可乱了分寸!”
很显然,周王静在抬高齐侯、贬低鲁侯。一方面,齐国是天子未来郎舅之国,周王静免不了偏袒之心。二来,方才召公虎言及鲁国祖制,历代鲁君不守继位之制,着实让周王静不悦,故而有意借谥号来惩戒鲁人,以儆效尤。
可这么一来,世人便知周王静厚齐而薄鲁,久而久之,定会为齐、鲁埋下祸根。
不过眼下,周王静并不管这许多,他命王子友领过敕令、符节,当即出使曹都陶丘而去。
此事风波暂平,过了旬日,又是年关将至。
明堂之上,周王静即位已逾三年,正是三年大考功之期。少年天子论功行赏,褒贬官员。
众公卿之中,自然数召公虎功劳为最,自然得到极大褒赏。其余布衣大夫各有功勋,亦分别得到天子奖掖,可谓大出风头。相比之下,太傅虢公一党则黯淡许多,非但没有得到多少赏赐,还有数位党徒因失职而被罢黜。
考功一结束,虞公余臣大感挫败,便迫不及待驱车前往太傅府,去找虢公长父诉苦。此公过去一年都在洛邑经营,只是年终才来镐京述职。
来到太傅府,虞公余臣顿觉惊诧不已,这里一片歌舞升平,哪里有半点政坛失意的兆象?府中美女成群,莺莺燕燕,楚姬越妾,个顶个的妖冶娇媚,虞公余臣看得浑身发酥。而在众美人之间,虢公长父面颊凹陷,双目吐出,显然耽于酒色已甚。
“太傅,你这是要作甚?”虞公余臣声音颤抖。
“你来也?快来尝尝这洛邑的美味!”虢公长父这才看清老友面目,热情地邀他入座。
虞公余臣难抑这美食和美色的诱惑,但还是问出了心里话:“太傅,我等失势也!”
“失势?此话怎讲?”虢公长父不以为意,甚至小酌起来。
“太保,还有他那些布衣大夫,已然把持朝政也!”虞公余臣从未见过老友如此颓靡。
“虞公,你一向不求上进,怎么突然来了雄心?如果你觉得召虎好,你去投奔便是,问我作甚?”
“你这哪里话?”虞公余臣自找没趣,“布衣大夫不足挂齿,关键是王子友,召虎推举他作了大宗伯!如此一来,其羽翼更加丰满也!”
他本想用此话刺激虢公长父,不料对方却出奇平静:“此乃召虎之昏招,何忧之有?”
“此话何意?”
“天子猜忌王子友,此事天下皆知。如今召虎权倾朝野,要是行出周公、伊尹之事来,天子又当如何?”
“你是说……废立之事?”听得此话,虞公余臣吓出一声冷汗。
周公虽是中直贤臣,却被“篡位成王”的流言中伤;伊尹是商朝开国元勋,也做过流放商王太甲的举动。如今,召公虎的声望渐隆,他日要是废长立幼,拥立姬友为君,那也再正常不过。
“姬友、召虎在侧,天子如何安寝?”虢公长父冷笑着,“如此一来,就看召虎能否封住芸芸众口,经不经得住谗言中伤咯!”
“可……太保乃天子之恩人?”
“恩?小恩可酬,大恩如何言谢?”虢公长父露出促狭的奸笑,“召虎已位极人臣,天子如何再报其恩情?若无以为报,那只能……”言未罢,老太傅做出抹脖子的手势,随即仰天大笑。
在这凄厉的笑声中,虞公余臣面色煞白,不由倒退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