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卷3-11章 召公虎 ? 元戎
“全军追击!”
召公虎见西戎诸部已然溃败,正是追亡逐北的绝佳机会。
速答输红了眼,在他突围之路上,不论是牛羊还是西戎士兵,谁挡杀谁,只顾自己逃命。
一时间,伏虎峪内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眼看速答就要逃出生天,却不防伏虎峪上方早有埋伏,周王师伏兵金鼓齐鸣,两翼高山上喊杀震天,为首一将正是南仲,他令旗挥动处,石块、檑木从天而降。
邽戎部队正当其冲,哪里躲闪得急,一时有半数被砸为齑粉。
速答叫苦不迭,这些是邽戎最后的精锐,是他苦心经营半生的全部家底,一战便损失过半。
不过,速达没有余暇哀叹,为了一线生机,他必须率领残部杀出重围,狼狈地从飞虎峪中飞奔逃出。而在邽戎身后,其余西戎诸部也遭遇重创,此时的伏虎峪之内,堆尸成丘,流血成河,被西戎抛弃的辎重粮草不计其数。
黄昏,残阳如血。西戎那场进图关中的美梦,就此化作泡影。
召公虎见大获全胜,料定西戎人已成惊弓之鸟,短期内不再有任何威胁,于是下令鸣金收兵。
打扫战场时,伏虎峪内的惨状可怖,腥气扑鼻。此战王师战损极小,将士们将少数负伤的同袍救出,秦人也已将惊慌失措的牛羊收拢,紧接着点起一把大火,将峪中的戎人尸首化作灰烬。大火烧至次日方熄,青烟中都弥漫着肃杀之气。
原地休整一夜后,兮吉甫建议召公虎除恶务尽,进兵邽戎老巢。
召公虎深以为然,天明便催动大军,西出伏虎峪,杀向邽地而去。当周王师浩浩荡荡杀赴邽戎驻地之时,渠帅速答早就率领族人迁走,不见踪影,只留下成群结队的牛羊。至于冀戎、䝠戎和狄戎部落,也各自回奔老巢,毫无抵抗之心。
可叹速达处心积虑,在邽地经营多年,方才积蓄如此数量的财产,悉数被周王师笑纳。
仲山甫粗略一盘点,牛、羊、马、豕足足有两万余之多。至于缴获的粮草缁重,还有商盟支援的青铜长戈,更是不计其数!
召公虎收复华夏故地,又重创西戎有生力量,毕其功于一役,大喜过望。
当晚,周王师便在邽地安营扎寨。
庆功宴上,老太保心情大好,自然再给兮吉甫记了一次首功。
兮吉甫也不贪功,而是举盏敬秦仲道:“秦大夫,我借秦族一万牛羊,虽在伏虎峪折损三千,可今日在邽戎营地之斩获,已逾数倍于本钱。今日兮甲连本带利,成倍奉还!”
秦仲推脱再三,执意只要补齐所借牛羊之数便可,但在召公虎坚持下,秦仲却之不恭,将邽戎部落缴纳的所有牲畜悉数收下。
召公虎心情大好,夸赞兮吉甫道:“兮大夫,你这生意做得可真好,堪比仲山大夫。”
仲山甫连连摇头:“短短五天不到,兮兄便翻本数倍,如此斩获,我辈望尘莫及!”
兮吉甫微笑道:“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可兮某这可是竭泽而渔,做完西戎这单生意,怕是连朋友都交不成咯!”
众人闻言,皆开怀大笑。
散席之际,秦仲父子兴高采烈,大呼道:“追随天子,吾无忧也!”
接着,秦兵连夜将缴获的邽戎牛羊驱赶回部落,分发于族人,秦人财产倍增,对召公虎感恩戴德。
此外,周王师在邽戎还收缴了数千匹良马小驹,同样寄存于秦人放牧。这是周王师未来宝贵的战马储备,待到膘肥体壮之后,秦人便会运回镐京,编入王师之中,足以装备数百乘战车。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召公虎决定继续西进三十里。他将秦仲留于邽地驻守,依旧唤秦康在身边担任向导。
出了塞外,方知塞上风景之非凡,草原漫天蔽日,沃土一望无垠。泥土中夹杂青草清香,沁人心脾。
心旷神怡间,召公虎不时望向身后谈笑风生的五位布衣大夫,心中愉悦。
此次出征,召公虎这才发现兮吉甫非但诗才卓越,其军事才能更是出类拔萃,可谓允文允武,真乃璞玉之才。此次西征,兮吉甫提出“治戎如治水”之策,设下离间之计,分化西戎诸部。更难能可贵的是,兮吉甫于排兵布阵也颇多谋划,其兵才不在师寰之下。
当初,召公虎深入大狱,将兮吉甫特赦并举荐于天子,可谓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可如今,不论是救出缧绁的兮吉甫、仲山甫,还是临危提拔的南仲、师寰,抑或是认作螟蛉的义子方兴,不仅才堪大用,甚至各放异彩,可为大周中兴之栋梁,令老太保心中甚慰。
正想着,召公虎听见军中传来一片喧哗。抬头一望,却见前方突然尘土飞扬。
老太保吃惊非小,难道,是西戎人杀了个回马枪?
召公虎赶紧下令暂停行军,他站立车辕之上,远眺敌军。隐隐约约,只见前方车马粼粼,似乎是战车方阵,不禁心下大疑:“西戎乃马背民族,素不习车战,如何有战车出没?”
乍一细看,这战车数量似乎不在少数,足有三十乘之多。不仅如此,这些战车身形硕大,不论是长宽还是车高,都比王师战车多了两倍有余,战车上能战立近十名甲士,可谓庞然大物。
要知道,有周以来,不论是镐京、洛邑二都,还是大诸侯国的都邑逵道,皆对车辙有严格规定,故而中原之车同轨,轴距亦大致相同。但眼前这战车,却实属超乎规制,大有相同。
强敌在前,召公虎不敢怠慢,赶紧命令南仲、师寰布阵防御。继而招来秦康,忧心忡忡地问道:“你可曾听闻西戎有战车阵?可知是何部兵马?”
秦康挠了挠头:“禀主帅,我曾听闻上古羌人有战车结阵,但如此怪样之兵车,当真罕闻。”
老太保又问方兴道:“你在西戎阵中蛰伏之时,可曾见到如此阵仗?”
方兴也是摇头:“未曾。”
面对从未遇到的敌人,众将帅一筹莫展。
召公虎正无计奈何之时,只听身后有车马嶙峋之声,原是兮吉甫从后军赶来。
老太保知道他必有计较,忙问道:“兮大夫,你可认得此等兵车?”
“倒是听说过,”兮吉甫不慌不忙,“此乃古羌人之‘元戎十乘’也!”
召公虎忙问道:“可知其由来?”
兮吉甫指着对面战车介绍起来,“‘元’者,大也;‘十乘’者,车上可载十名甲士也,故曰‘元戎十乘’。昔日古羌人在陇右建国,名曰羌方,常年与商王朝厮杀,因西戎之战马健壮,能拉得动如此元戎十乘,故而商军数次来伐,皆是无功而返。”
召公虎道:“孤曾听闻,商高宗武丁命其王后妇好出征,曾率一万三千人讨伐羌方,便是败于戎车之下,便是此元戎十乘?”
“然也!”
召公虎眉头紧锁,心中惴惴不安。
古羌人之悍勇,于有商一朝可谓翘楚,乃是历代商王之心腹大患。商朝国祚五百多年,倒有三百年与羌方征战不休,双方积怨极深,世为仇雠,以至商人每当有大祭祀,都必须坑杀羌方俘虏以泄愤。
没想到,几百年沧海桑田,羌方早已被历史湮没,这“元戎十乘”如何又重现陇右?”
兮吉甫似乎看出老太保的担忧:“主帅可知,这羌方如今何以销声匿迹?”
“孤未知也,请速说来。”眼看敌军战车越来越近,召公虎愈加烦躁。
兮吉甫倒是不紧不慢:“商灭周兴之后,羌方并未消亡,其后裔便是姜戎部落。”
“姜戎?”
这是个熟悉的名字,召公虎突然想起,临行之前周王静提及的母舅之族,莫不就是这个姜戎部落?
兮吉甫笑道:“自古羌、姜为一字,论其源流,更是一脉相承。齐太公吕尚便是姜戎后人,而厉天子之后戎姜,亦是此族之人。”
“果然是他们……”召公虎恍然大悟,“孤此次出征前,天子亦谆谆嘱咐,其母舅之国姜戎并无反意,可以笼而络之。对了,足下所献‘治戎如治水、宜疏不宜堵’之策,可否应在这姜戎身上?”
兮吉甫拍手大笑道:“然也!那日我与方贤弟扮作商盟之人,这姜族首领便是内应!”
“那……”召公虎还有犹豫,“他们来势汹汹,到底是敌是友?”
“敌人之敌,乃我之友也!元戎十乘现身,想必姜戎首领已竟大功也!”
兮吉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让老太保略有安心。
前方烟尘依旧,但随着双方距离渐近,元戎十乘的行进速度似已大大变缓,在距离周王师主力三里开外徐徐停下。
“擂鼓!”召公虎突然心念一动,发号施令。
兮吉甫愣道:“太保三思,这是要进攻?”
“非也,”召公虎摇头而笑,“恭迎友军!”
一时,沙场上鼓声大作,周王师旌旗飘扬,士卒们纷纷以戈击地、以剑击盾,发出整齐划一的昂扬军吼。出乎周王师意料之外,对方兵马似毫不为所动,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召公虎心中暗自赞许,心道,听闻姜戎部落早已沦落,常年被邽、䝠、冀、狄四大戎部压迫。今日一见,对方虽然数量仅有千余众,但战车雄武、士卒刚健,看来其主帅绝非等闲之辈。
兮吉甫驱车往前,高声喊道:“前方可是姜族首领?”
这时,只见一乘帅车从元戎十乘中开出,一人跳将下车,大踏步朝召公虎车驾前走来。
召公虎仔细看他,只见其年齿在三旬上下,虎背熊腰,器宇轩昂。
“吾乃姜诚是也!求见大周太保召公!”
这声音洪亮高亢,穿透漫漫黄沙,震颤人心。
“姜诚?”召公虎心中一凛,反复品味着这个名字。正如兮吉甫所料,此人正是姜戎部落的首领。
兮吉甫清了清嗓子:“姜族长,别来无恙也!”言罢,转身对召公虎做了一个手势。
召公虎会意,下令让弓弩手把拉满弦的弓箭放下,列阵出迎。
姜诚朗声笑道:“姜诚不肖,倒也不敢忘了挚见之礼!”
只见他从腰中解下粗麻布囊,径直朝王师走来,一路不断有血迹滴下。
依周礼,卿大夫上任的第一天会向天子回赠礼物,名曰“挚见”,其中,卿执羊羔、大夫执大雁、士执雉。可这些挚见礼往往都是活禽活兽,看姜诚的手中,似乎却是死物。
召公虎愣在原地,不知姜诚是何意图,南仲、师寰见状,赶忙拔剑护住主帅。
姜诚走到周王师一箭之地开外,翩然下拜:“晚辈姜诚,特来助王师平乱!”
召公虎这才近距离观瞧姜诚样貌,好个神气少帅!只见他身高八尺有余,面容俊美,目似朗星,头戴一顶方巾,身着皂色犀甲。竟更像华夏人装束,而非戎狄装扮。
行过礼罢,姜诚从腰下解开布包,往前一递,道:“微微薄礼,不成敬意!”
南仲帐下,早有勇士丙良箭步上前,接过了布囊。
召公虎打开一看,吃惊不小——原来布囊内赫然是一个人首,头须散乱,怒目圆睁,却已无好肉。
“这是……”老太保强作镇定。
姜诚朗声道:“西戎贼首、渠帅速答,已被姜诚正法,献于太保!”
召公虎惊喜交加:“这才一夜,贼酋速答便为你所擒杀?”
姜诚作礼,道:“速答与天子作对,祸乱陇右,与我族有血海深仇。姜诚杀他,不过举手之劳耳!”
召公虎大嘉其勇,忙命人阵前设席,邀姜诚对面席地而坐,让姜诚细细道来。
原来,伏虎峪大败后,速答惶惶如丧家之犬,与其余三个部落一道夺路狂奔,但由于心怀愤恨,奔跑途中不断砍杀临阵脱逃的戎兵以泄愤。他恨逃兵,尤其是还未同周王师交锋,就自乱阵脚之人。这一战,输得窝囊,输得糊里糊涂。
但砍着砍着,砍出了大麻烦——速答动用军法,杀几个邽戎本部族兵还则罢了,可惜他杀红了眼,把屠刀伸向其他部族的逃兵,这自然犯了众怒。战前,其他部族尚且忌惮邽戎军势,但此战过后,邽戎精锐消耗殆尽,哪里还能服众?
速答不懂审时度势,其他三大部落酋长又早怀异心,于是反戈相击,便把速答绑了。
邽戎部落见首领被抓,一时间群龙无首,只得臣服于三大部落。
就这样,三大部落推举䝠戎老酋长为新渠帅,同时把速答押送到几百里开外的狄戎领地。邽戎部族也就此分崩离析,四散而逃。
从颐指气使的渠帅,到人人喊杀的阶下囚,速答只用了一天一夜。
而就在三大戎部连夜遁逃之际,韬光养晦的姜戎部落从斜刺里杀出。凭借元戎十乘的超强战力,姜戎以寡击众,用千余人的锐卒,大败被吓破胆的诸戎部落,追杀得他们落荒而逃。姜诚乘胜追击,重创冀戎、狄戎部,大获全胜。
乱军之中,曾经不可一世的枭雄速答被弃于乱军之中。当他被姜戎士兵发现时,早被乱蹄踏死。
召公虎听闻速达死讯,也是唏嘘不已。
这位在西戎称霸一时的野心家,竟以这种窝囊的方式,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取酒来!好生酬劳姜族长!”召公虎心情大好,大壮其勇。
姜诚淡然一笑:“太保,王师军中饮酒可是大忌,诚自备西域葡萄美酒,便不算太保破《酒诰》成例,为朝中政敌留下话柄。”
言罢,他从怀中取出兽皮酒囊,仰天畅饮。
殷红色的酒液涌出,顺着他沾满征尘的髭须,滴落于地,融入速答首级的血迹之中。
召公虎见其豪迈,又兼心细如发,还顾及《酒诰》之禁令,此人智勇双全,老太保爱才之心骤起。
可恍惚间,老太保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此情此景,姜诚似乎像极了一个人……
徐翎!难道说,姜诚是又一个徐翎?
此二人都出身四夷之地,勇武过人,一个栖身于淮夷国主淫威之下,一个蛰伏在西戎诸部的霸权之间,又皆励精图治,率领国民、族人反戈一击,快意恩仇。可一番交谈之下,召公虎又觉姜诚温文尔雅,一股浩然正气,这与脑后有反骨的徐翎大不相同。
姜诚见老太保发愣,自然不知对方所虑何事。他只是建言道,“太保,此地往西,便是茫茫草原,无险可守,眼看西戎诸部都已远遁,何不暂退邽地,再作计较?”
召公虎闻言,有些拿不定主意,回视兮吉甫。
兮吉甫拱手道:“主帅,姜族长所言甚是!王师今日西行,便是为了追亡逐北,而今西戎遁形,速答伏法,王师此次征西已是圆满,无需盘桓于此。”
召公虎喜道:“若此,便令全军班师,回邽地驻扎。”
又转头问姜诚道:“族长可否屈驾同往,孤为你庆功如何?”
姜诚作礼道:“那便多有叨扰!”
于是乎,大军迤逦东回,一个时辰后,周王师抵达邽地大营。
中军帐内,召公虎召集众将,设宴为姜诚接风,席间觥筹交错,诸将帅无话不谈。
待召公虎问起姜族渊源,姜诚怅然道:“各位有所不知,我姜族苟延残喘于陇右,同西戎诸部有血海深仇,若非王师前来平乱,我族人不知何时能报仇雪恨!”
“此话怎讲?”召公虎问道。
“自古羌人起,姜族安居陇山之右,已逾千年。大周龙兴之初,诸戎部落不过一群蛮荒小族,依附于我姜姓部落。然而,这些白眼狼乘姜族衰微之际,组成部落联盟,蚕食我地,残害我民,欲除姜人而后快。我族隐忍多年,便是要报此等深仇大怨。”
兮吉甫问道:“敢问古羌人之源流?”
姜诚道:“羌人亦非一族,为诸姜姓部族之合称。炎、黄二帝皆是少昊伏羲之孙,黄帝生于姬水,因此以姬姓为姓,此乃周人先祖;我祖炎帝榆罔生于姜水,因此以姜为姓。姬水、姜水皆是渭水支流,此地便亦是姬、姜发祥之地也。”
召公虎道:“确是如此。姬、姜同出一源,互为婚姻,你我之血脉中,都淌有彼此血液。”
“诚如太保所言,姬姓、姜姓可谓通族之好、娘舅之亲。周人始祖后稷,其母便是帝喾之妃、姜姓有邰氏之女姜嫄。文王祖母、古公亶父夫人太姜亦是姜姓。武王王后邑姜,正是姜族后人齐太公之女也!”
召公虎道:“听闻齐太公吕尚乃姜姓吕氏族人,历来神秘,愿闻其生平。”
姜诚道:“周武王分封诸侯,封齐国、纪国、许国、吕国、谢国诸国,此都为姜姓四岳之后,皆周王室娘舅之国也。四岳乃上古名臣羲氏、和氏子孙,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兄弟四人为尧、舜之官员,为九官、十二牧之长,负责划分日月星辰,制定季、月之历法,授民以时。
“直至夏朝仲康之际,四岳始终把持朝政。但羲、和后代沉湎于酒色,最终丧失权位,流落西方,混杂于戎狄之间。其后人便建立羌方,长期同商朝作战,达数百年之久。后周人凤鸣岐山,文王、武王与商朝分庭抗礼,得到姜族相助,最终推翻商王朝统治,首功者便是齐太公。
“武王分封诸侯,齐太公等姜姓功臣皆被东封到肥沃之地,成为封疆诸侯,远离故土。唯有姜诚祖上这一分支,不愿受封,依旧杂处于西戎之间,固守故土,世代守卫姜族族源之地。后来有人以讹传讹,便也把我们也当作西戎一支,贬称‘姜戎’、‘羌戎’,其实乃是大谬也。”
召公虎感慨道:“贵部安土重迁,亦是难能可贵也!”
姜诚道:“诚然,我族虽未受周王分封,但始终尊奉周天子号令。周公旦感念我族守土之功,便让我等统领西戎诸部。只可惜,戎人素不怀德,竟打起了我部的主意。”
召公虎道:“孤听闻,邽戎强大之后,联合狄戎、豲戎、冀戎诸部,有意吞并贵部,可有此事?”
“正是,其挟持我之父兄,要求一起反叛大周,”姜诚忿忿道,“族祖为西戎人戕害,族父为了自保,将族姊嫁于先王厉天子,这才得以庇护。”
兮吉甫问道:“族长可知西戎诸部落之底细?”
姜诚道:“西戎本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直到速答掌权,使得邽戎一部异军突起,其他三部纷纷响应,并推举速答为渠帅,互相救应。”
兮吉甫又问:“关是这几个部落组成联盟,怕是难有如此军力罢?”
“兮大夫高见,”姜诚低声道,“据诚所知,速答与商朝余孽勾结已久!”
“商朝余孽?”召公虎和兮吉甫佯作惊讶。
“正是殷商余孽,巫教与商盟!”
“果是他们!”兮吉甫并无意外,“前番运送青铜长戈的,便是这商盟所为。”
姜诚笑道:“幸有兮大夫妙计,设下圈套,诱使速答中计。经伏虎峪一战,其兵器粮秣皆已为周王师缴获也!”
就这样,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兮吉甫与姜诚暗中商议,又如何假扮商盟使者骗取速答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营中诸将帅这才完整知晓此番图谋,皆赞叹不已。
是夜,众将帅在邽戎的本营畅叙。
席间,虽无鬯酒丝竹之乐,但聊起昨日那场恶战,无不眉飞色舞,皆引以为平生最酣畅淋漓的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