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卷1-20章 方兴 ? 毒源
蒲无伤的出现,如同暗夜中的一道火光,让周王师重新燃起希望。
在此之前,赤狄还是个令人胆寒的存在,他们衣着怪异,行事诡谲,拥有恐怖的毒药,其军队又装备精良……总之,在神秘而强大的赤狄大军面前,周王师疲于奔命,防不胜防。
但在蒲无伤口中,赤狄反倒成了不会用毒、为毒物所反噬的草包。
尽管这个推断尚无证据,但众人情愿相信蒲无伤的猜测。毕竟,周王师及其联军的境况已经不能再遭,那又何苦去怀疑最好的可能性呢?更何况,周王师此役虽然减员严重,但有神农氏的传人在侧,一切便有了回旋的余地。
但对方兴而言,老胡公的十日之约已然过半,他的内心愈发煎熬。
更糟的是,每当方兴在军中多待一天,他对周王师的失望便与日俱增——虢虞二公的脱逃,程伯休父的莽撞,召公虎的寡断,程氏昆仲的轻敌,都让羸弱的大周王师愈发困顿。如此损兵折将下去,周王师即便赶得到彘林,又该如何面对成千上万的赤狄精锐?
周王师的伤在行伍,方兴的伤,则在心中。
他曾经向往疆场,在梦中无数次顶盔掼甲,驾着驷马战车在敌营中驰骋。当方兴此番亲历过战场之后,才知战争残酷,那残缺的尸体,那血腥的厮杀,那凄惨的哀嚎,都成了他难以摆脱的梦魇。至于那庙堂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是让方兴对出将入相不再憧憬。
“还是野人逍遥自在!”在方兴看来,杨不疑、蒲无伤这般闲云野鹤的生活,才算令人艳羡。
蒲无伤是蒲国后人,杨不疑则是杨国后人,杨、蒲二国都为赤狄所灭,或许,他们身上的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与国破家亡的苦大仇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罢?想到这,方兴想到覆灭的赵家邨,想到了天人永隔的亡父方武,这与杨、蒲二人何尝不是同病相怜?
方兴还在兀自感伤时,召公虎再度升帐。
“诸位,河对岸尚有王师将士未归,”召公虎扫视帐内诸将帅,“本帅有意派人渡河搜救,不知何人愿意前往?”
“老朽愿往!”程伯休父率先请战,眼中满是寻回爱子程仲庚的渴望。
但召公虎并不想让大司马再度亲赴险地,赶忙阻拦。
“老将军身为主将,当坐镇中军,不可轻动!”召公虎斩钉截铁。
“我儿仲庚下落不明,仲辛又中毒出愈,唉,本将无人可派也……”程伯休父焦急道。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除去大司马,王师阵中眼下确是无将可遣。召公虎面带窘迫,只得将目光投向诸侯国军。可环视各诸侯国的将帅,似乎响应者寥寥无几。
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赵札主动请缨:“禀太保,札不才,愿再去林中走这一遭。”
“这……”召公虎反倒犹豫起来,“你是赵邑之主,城内大小事务还需你来操持。”
“无妨,”赵札去意已决,“太保远道来救我赵邑,大司马又解了赵邑之围,解赵氏子民于倒悬,我辈无以为报,安敢惜命而不效死力?”
“既如此,便有劳赵氏宗主,”召公虎大喜,转头吩咐程伯休父道,“速准备渡河船只,送五百锐卒入林搜救。”
“多谢太保!”赵札赶忙施礼。
“若遇强敌,切不可逞强骤战,务必多加谨慎。”召公虎不忘嘱咐。
赵札连连称是,领命而退。
就在这时,蒲无伤不甘寂寞,也向召公虎请缨:“太保,无伤也愿同往!”
“这……”召公虎略有沉吟,“蒲先生愿去,本帅自是求之不得,只是……”
“无妨,无妨,”蒲无伤摆了摆手,视此行与旅行一般,“有赵札宗主相陪,定然无碍!”
“既如此,便有劳先生再走一遭。”召公虎微微点头,以示同意。
“好说,好说,”蒲无伤正要动身,却又想起一事,“对了,林中地理凶险,最好再寻个本地向导同行,方才稳妥!”
召公虎凛然,忙道,“是也,若非先生提醒,本帅几乎忘却,”言罢,转身问赵札道,“赵氏宗主,贵部可曾有熟识河对岸之地理者?”
赵札略微思索,答道:“倒是有几个矫健的猎户,如今恐在赵邑,我这便差人去请……”
“救人如救火,林中的王师将士怕是捱不过这些时辰,”蒲无伤把头摇得飞快,又道,“也罢,即便没有向导,倒也无妨,我等多加小心便是。”
方兴站在一旁,见赵札和蒲无伤都已决定渡河,自己正想同行,奈何找不到理由。这时听蒲无伤要寻向导,大喜过望,连忙向召公虎请缨。
“太保,”少年小心翼翼问道,“在下不才,愿充当向导!”
“你?”召公虎自是不愿,遥指河对岸问道,“你如何熟悉这片树林?
“太岳之下,森林大多相类,”方兴赶紧想了个借口,“我曾有夜入彘林的经验,料想此林也能去得。”
“你进过彘林?”蒲无伤眼前一亮,不由插问道。
方兴刚要回答蒲无伤,却被太保一口回绝。
“不可,不可,”召公虎不容分辩,“林中怕有埋伏,尔等切不可儿戏视之!”
“赤狄我亦熟悉,”方兴焦急抢白道,“在场诸位,除了赵氏宗主,怕是无人比我更熟悉赤狄战法罢?”
此话一出,召公虎虽然不愿,却一时无话反驳。
一旁赵札闻言,不由感慨道:“方氏小友智勇过人,真有乃父之遗风也!”
蒲无伤也来凑热闹:“太保,他能从彘林里逃出报信,必是智勇兼备之人,一同前去也未尝不可。更何况河对岸诸毒俱全,赤狄人想必不敢藏在左近,倒是不甚危险。”
召公虎见方兴态度坚决,又有赵札和蒲无伤相陪,只得点头同意。
“多谢太保!”方兴摩拳擦掌,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既如此,”召公虎轻叹一声,“尔等多加小心,务必全身而退!”
“领命!”赵札携蒲、方二人向太保行礼罢,转头便去挑选人马。
不多时,一支五百人的队伍便组建完毕,除了周王师的部分精锐之外,赵札还从赵邑调拨了两百余人,编入搜寻队列之中。同时,蒲无伤准备好避毒的艾叶,分发至各将士手中,只待一声令下,这支小队便会渡过河去,入林搜救。
召公虎不敢怠慢,当即命程伯休父原地戒备,安排韩、晋等诸侯军队沿河列队,随时准备支援。
“出发!”赵札一声令下,便身先士卒,率领队伍登舟渡河。
河水湍急,船只颠簸,方兴心事重重,双眸紧闭。蒲无伤则忙得不亦乐乎,他不时用小瓢舀起溪水,煞有介事地在鼻尖闻了闻,又倒入一撮药粉,摇晃拌匀,观察其清浊,如是再三,愉悦得像个孩子。
方兴觉得有趣,忙问道:“蒲兄,你这是为何?”
蒲无伤将小瓢递到方兴面前,笑道:“你可看到鱼虾否?”
“鱼虾?”方兴定睛一看,瓢中果然有活物游动,“此时何意?”
蒲无伤“噗嗤”笑道:“溪流中有活鱼活虾,自是水中无毒!”
方兴依旧不明所以,忙问其故。
蒲无伤指着眼前的树林,不假思索道:“水中有鱼虾,则赤狄并未在溪流中下毒。这样看来,如果程仲庚及其将士能找到水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接着,他又说了一通医药之理,听得方兴头昏脑胀,愈发不解其意。
正说话间,搜寻队的舟船已然靠岸。赵札重新集结罢队伍,便来询问蒲无伤的建议。
“依无伤愚见,若要搜寻失踪的王师之下落,只需沿河岸搜寻便可,无须深入林中。”蒲无伤简单勘察过河岸的地势,得到了他的结论。
“甚是有理!”赵札毫不犹豫,当即安排众人行动。
他将手下分为十个搜寻小队,每队设一长官,各领五十兵卒,沿着河岸,分别朝上游和下游搜救。
一切顺利,未出半个时辰,便有搜寻小队在河流下游发现周王师的踪迹。赵札不敢耽搁,连忙奔赴事发地点。蒲无伤听闻消息,也为之精神一振,挎上药箧,拉着方兴紧随大部队飞奔而去。
待赶至现场时,方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在距离河岸不到三里处,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名中毒的王师士卒,战车、军械四处散落,只有几匹脱缰的战马在悠闲地吃草。蹊跷的是,这些士兵身上并无血迹和伤痕,沿途也不见厮杀战斗的痕迹。
“他们都是中了牧麻草之毒,”蒲无伤粗略检视过罢,下了定论,“幸亏此处通风,这些兵士只是晕厥,并无大碍。”言罢,便命人架起随军携带的大锅,准备生火煮药。
“继续搜,程小将军或许便在左近!”
赵札观察罢地势,将麾下士兵聚拢,一半留在原地戒备,另一半继续沿着树林边缘搜查。
果然,一切正如赵札所料。就在距离河岸五里处,搜救队找到了程仲庚的下落,气息奄奄,命悬一线。
“死不了,”最终,还是蒲无伤给众人吃了定心丸,“他同样是因中毒而昏迷,并无大碍。”
得知这个好消息,赵札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旁,蒲无伤早已配好药汤,让左右将程仲庚扶起,撬开牙关,将药汁灌入其口中。
“我……我这是在哪?”程仲庚喝罢药汤,幽幽醒转,“赤狄何在?”
“程将军,你已无碍,赤狄亦已退兵!”赵札赶忙安慰。
“那……吾弟仲辛如何了?”程仲庚依旧牵挂胞弟。
“多亏这位小神医救治,”赵札指了指身旁的蒲无伤,“仲辛将军受些皮外之伤,已然无恙,正在鄙邑休养。至于其他王师将士,除了少数毒发身亡外,大多也已康复,太保和大司马正率兵在河对岸驻扎,等候程将军的下落。”
程仲庚闻言如释重负,仰天叹道:“都怪我无能,耽误王师北进……”
赵札摇头道:“程将军不必自责,你刚服下汤药,还要多加歇息才是。”言罢,命手下准备好担架,小心翼翼将程仲庚抬于其上。
程仲庚将气喘匀,见蒲无伤在侧,又起身来谢。
“不必多礼,”蒲无伤摆了摆手,问道,“程将军,昨日你率兵入林,可曾与赤狄有过交锋?”
程仲庚沉思片刻,方道:“似是未曾……末将初入林中,只觉瘴气弥漫,头晕目眩,心道或许是中了毒烟,于是便率部朝河岸方向逃离,未行多远,便已不省人事……”
“果然如我所料,”蒲无伤听罢,很是得意,“赤狄昨日燃毒烟,发毒箭,虽然得了名贵毒物,却不知如何施毒,反倒为之反噬,故而仓皇逃离。否则,程小将军及其部众昏迷于此,赤狄为何不曾加害?”
“小神医真奇才也,”赵札大喜,当即又问道,“这些受伤的将士,又该如何安置?”
蒲无伤当即开出药方,派人回对岸准备相应草药。另一边,赵札已然安排罢车马舟船,将伤者送回王师大营,并将赤狄已然逃遁的消息报于太保召公虎。
处理完这一切,搜救工作大功告成,赵札如释重负,正准备收兵归去。
“且慢,”蒲无伤拦住赵札,“你这就回营?”
“然也,”赵札奇道,“小神医,你难道不回去?”
“当然,”蒲无伤把头摇得飞快,神秘一笑,“赵氏宗主,你就不想知道,赤狄逃遁到何处去了么?”
“这……”赵札有些犹豫,“林间凶险,我等还是不宜孤军深入……”
“宗主怕了?”蒲无伤似乎玩兴正浓,转头问方兴道,“方老弟,你愿意随我同去么?”
方兴望了眼赵札,思索片刻,还是点头同意:“我既然答应来做向导,蒲兄若还有差遣,我又岂敢不从?”
“仗义!”蒲无伤拍掌大笑,便要朝树林更深处走去。
“二位稍侯,”赵札无奈,三两步赶到近前,“我并非惧怕赤狄,乃是担心你二人安危。也罢,既然小神医决定亲探虎穴,我舍命相陪便是!”
言罢,赵札再次让搜寻队分头行动,命其中隶属周王师的士兵运送伤员归营,自己则领着剩余二百赵邑勇士,继续跟随在蒲无伤身后,护送他的冒险行动。
时已正午,日上三竿,林中被水汽笼罩,散发着异样的腐朽气息。
“快了,”蒲无伤愈发兴奋,“对,已然很近了。”
“什么近了?”方兴不解。
“尸体,”蒲无伤神秘兮兮道,“我感觉到了尸体腐烂的气味。”
“尸体?”赵札也加入对话,“什么尸体?”
“毒发身亡的尸体……”蒲无伤无比笃定。
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林间传来鸦雀嚣闹之声,蒲无伤突然来了兴致,拔腿便往前跑。
“小神医当心!”赵札大骇,带着手下追了上去。
方兴脚程自然比不上那些健卒,但他喘着大气赶上大部队时,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好一个食腐动物的狂欢!
在一处泥泞不堪的沼潭里,漂浮着十余具赤狄尸体,他们身着红衣,方兴认得,这边是昨天在岸边做法祭祀的那些红衣祭司。这些人死状可怖,大多已经腐烂,四肢僵硬,死前脸上满是惊恐与痛苦的表情,散发出刺鼻的腥骚臭味。
赵札强忍恶臭,命人用挠钩将尸体打捞到平整之处,供蒲无伤检验尸骸。
“这些赤狄鬼所中之剧毒,与昨日中箭身亡的王师士兵类似,”蒲无伤用木棍仔细翻查,“他们的尸体都是从双手开始腐烂,毒发至四肢,进而蔓延至全身。说明中毒之处,便是始于指掌之间。”
“他们如何中了己方之毒?”赵札不解道。
“快看,”蒲无伤将线索锁定在尸体的指尖,“这是什么?”
“这是老茧,”赵札对此再熟悉不过,“这些赤狄死者都是弓手,只有常年射箭之人,指尖才有这等老茧。”
“这么说,这些红衣赤狄不是祭司,而是弓弩手?”方兴也若有所悟。
“正是,使毒者必死于毒下,”蒲无伤又从泥地中找到几只柘木弓,“这些赤狄弓手学艺不精,只想着在箭矢上涂毒害人,却不料自己指尖先沾染了毒物,害人害己!”
有了线索,众人决定继续搜查下去,赵札下令挖深坑掩埋这些尸体,以免毒物蔓延。
“这些鸩毒药性甚烈,不易久存,”蒲无伤继续推断,“想必炼毒之处亦在左近。”
于是,蒲无伤根据炼毒所需的通风、阴凉等条件,让两百名赵邑勇士分头去寻找赤狄留下的蛛丝马迹。
果不其然,有人在一片树丛内找到了新的尸体。
“这是黑衣赤狄,”蒲无伤指着尸体的装束,死者身着玄色缁衣,确实身份不凡,“此人绝非普通赤狄,看装束是个大祭司!”
尸身头部朝下,已然难辨其面貌,其身已经高度腐烂,恶臭难闻。
“呕——”搜寻队员见此恶状,已有多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这是蜃毒入骨的症状,”蒲无伤对腐尸见怪不怪,“尸油炼毒,再混上鸩毒,是也,这黑衣赤狄便是炼制毒箭之人。”
赵札被臭味熏得直掩袖:“他死了至少三日以上。”
“然也,在王师闯入此林之前,他便已然毒发身亡,”蒲无伤托着腮,不知思考些什么,“或许他的死状太过可怖,其同党不敢掩埋,任由他在这里腐化……”。
“那他岂不成了大毒源?”方兴强忍着肠胃不适。
“赤狄之溃退,与这个疏忽有莫大干系,”蒲无伤语气笃定,“他不该暴尸于此,愚蠢之极!”
“此话怎讲?”赵札和方兴一同问道。
蒲无伤闭上眼,努力还原赤狄的奸计:“这黑衣祭司炼制剧毒之时,赵邑尚未解围。依原本计划,待太保来救赵邑时,赤狄围城之兵佯装败退,勾引王师追击。而赤狄在林中设下毒箭、牧麻草,又布下遍地磷硝,足以全歼大周主力。”
“好狠的毒计!”赵札大惊失色。
“但赤狄人没想到的是,这些毒药药性甚剧,还未及让周王师尝到苦头,己方就先受其荼毒。这黑衣祭司毒发身亡,其余狄人又胡乱将毒药涂在毒箭之上,终被反噬,只得仓皇而逃。”
听完蒲无伤分析,方兴不禁头皮发麻。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大周列祖列宗保佑,倘若赤狄奸计得逞,周王师怕是早已全军覆没。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蒲无伤还在兀自捣腾——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嚼了颗祛毒丹药,从搜寻队员手中要过一支长戈,开始翻查这黑衣祭司长的服饰。
“这黑衣赤狄与红衣赤狄,可否有何不同?”忙了一阵,神农传人请教赵札道。
“确有不同,”赵札点了点头,“赤狄虽然声势浩大,但其实并非一部,而是政出多门。概而言之,赤狄分正宗与别种两个大枝。”
“有趣,”蒲无伤来了兴致,“赤狄正宗是何来头?”
“赤狄尚赤,自然身着红衣,故而红衣赤狄乃是其正宗。前日围攻赵邑的赤狄,便是此类。赤狄乃鬼方之后,赤狄正宗皆是源自隗姓,有甲氏、潞氏、骊氏、留吁、铎辰五个分支,故称‘隗姓五部’。自大周伐灭鬼方之后,这五部倒也安分,国人暴动之前,亦从未有越境犯边之举。”
“那黑衣赤狄,想必便是赤狄别种咯?”
“正是,赤狄有两个别种,乃是东山皋落氏与廧咎如氏。”
“什么叫别种?”方兴忍不住插问道。
“隗姓五部定居于密林盆地之间,多少有些华夏习性;而东山皋落氏与廧咎如氏却在太行群山之中游荡,身着黑衣,不改蛮夷秉性。赤狄正宗不屑与其为伍,故而称此二部为别种。”赵札皱了皱眉,又道,“赤狄别种历来有不臣之心,屡屡侵扰大周边境,乃此间诸侯国之心腹大患。”
“如此说来,这次赤狄为祸,”方兴咬着牙问道,“便是这东山皋落氏与廧咎如氏挑起来的?”
“正是!”赵札也忿忿道,“东山皋落氏首领自称‘炎帝’,廧咎如氏首领自称‘大祭司’,不知从何处得来巨额粮饷,突然兵精粮足,竟挟持红衣的隗姓五部,进犯中原。方才听小神医所言,这些赤狄别种还得了各种稀罕毒物,甚难对付……”
说到这,方兴不免沮丧。赤狄如此之强,彘林中的老胡公及赵家邨老幼能幸免此难么?
“啊!”
就在这时,只听蒲无伤一声惊呼,倒退数步。
赵札和方兴赶忙上前查看,原来蒲无伤刚才揭开那赤狄祭司的黑衣,在其胸口处,赫然出现一个黑色的骷髅标记。
“卫巫!他是卫巫!”方兴如何不认得这个记号,在彘林之中,他在赵丑的尸体上也曾见过。
“不单单是卫巫,”蒲无伤缓过神来,“这是巫教教众的记号……”
“巫教?”赵札大惊失色,一时没了主意。
“快出林,”最终还是蒲无伤先恢复镇定,“我等速速将此事报于太保知晓!”
赵札连连点头,不敢多耽,连忙集结手下兵马,飞也似地奔出林外,朝周王师大营方向而去。
方兴忐忑不安,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本就焦灼的战事愈发前途暗淡。老胡公的十日之约,他还能够如期而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