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叙述者推测小王子来自一座小行星

于是，我又了解到一个重要的真相：小王子生活的那个星球比一座房子大不了多少！

不过，这一点并没有让我感到意外。我非常清楚，除了地球、木星、火星和金星这些我们叫得出名字的大行星之外，宇宙中还有许许多多其它行星，有的行星体积非常小，借助望远镜也未必能够看见它们的行踪。每当天文学家发现一颗这样的行星时，他们通常不给它命名，只给它编一个序号。比如，他们会把这颗行星叫做“325号小行星。”

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小王子生活的星球叫做B-612小行星。

1909年，一位土耳其天文学家借助望远镜发现了B-612小行星，这也是人类唯一一次看到这颗小行星。

这位天文学家曾经把自己这一重大发现公诸于世，他在国际天文学代表大会上对此做了详尽的阐述。遗憾的是，当时没有人相信他的论断，因为他身穿土耳其民族服装。

大人们就是这样……然而，所幸的是，为了给B-612小行星正名，一位土耳其独裁者制定了一条法规，要求自己的臣民一律更换欧洲服装，如有违抗，格杀勿论。于是，1920年，这位土耳其天文学家身穿优雅的欧式服装，再次对自己的发现进行了论证。这一回，大家对他的论断深信不疑。

假如你觉得我对这颗小行星的细节和编码描述得太琐碎，请你一定谅解，因为这是大人们喜欢的方式。当你告诉大人你结交了一个新朋友时，他们绝对不会问任何实质性的问题。他们从来不会问：“你朋友说话声音是什么样的？他最喜欢玩什么游戏？他收集蝴蝶标本吗？”相反，他们会问你：“你朋友几岁啦？他有几个兄弟？他有多重啊？他父亲能赚多少钱啊？”他们觉得，只有通过这些数据，才能了解到你朋友的真实情况。

假如你对大人们说：“我看到了一座美丽的房子。这房子用玫瑰色的砖头砌成，每个窗口都摆满了天竺葵，美丽的白鸽在屋顶上散步。”他们会对那所房子无动于衷，因为你的描述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你必须得这样对他们说：“我看到了一座价值两万美元的房子。”听了这话，他们会大声惊叫着说：“哇，多么漂亮的房子啊！”

以此类推，你也许可以对大人说：“我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小王子确有其人：他聪明可爱，笑声清脆，他希望得到一只绵羊。无论是谁，只要他想养羊，那他一定是个活人。”对大人们讲这些话有什么用呢？他们一定会耸耸肩膀，把你当作异想天开的小孩子看待。但是，如果你这样对他们说：“小王子来自B-612小行星，”他们一定会深信不疑，绝不会用一大堆无聊的问题来纠缠你。

大人们一向如此。这也不能责怪他们。孩子们一定得学会忍耐与宽容。

当然啦，对于我们这些理解生活的人而言，数据是无足轻重的。我本来应该用童话的方式开始这个故事。比如，我应该这样说：“从前，有一个小王子，他住在一个很小很小的行星上，那颗行星和他的身体大小差不多。他想要一只绵羊……”

对于理解生活的人来说，这样的开头会让我的故事显得更真实。

我不希望别人漫不经心地阅读我的书，因为我是在痛苦的煎熬中回忆这段往事的。我的朋友带着他的小绵羊离我而去已经六年了。我之所以在此重述他的故事，就是为了确保自己不要忘记他。忘却朋友是件悲哀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交到朋友。假如我忘记了他，我可能就会变得和大人们一样，只对无聊的数据感兴趣。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重新买来一盒颜料，买来许多铅笔。我六岁的时候画过吞食猎物之后的大蟒蛇，还画过猎物在蟒蛇肚子里面的情形。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画过别的什么了。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重新提笔画画是件异常艰难的事情。虽然我痛下决心，一定要尽可能画得形象逼真，但是我对自己毫无把握。有一张画马马虎虎，另一张与原型相差太远。小王子的身高也有几处错误：一处画得太高，另一处又画得太矮。另外，我对他衣服的颜色也拿捏不准。就这样，我竭尽全力，笨手笨脚地画了一张又一张，其中有好有坏，希望大致上看得过去。

我也可能把很多重要的细节画错了。但是，这绝对不能怪我，因为我的这位朋友从来没有向我做过任何解释和说明。也许，在他看来，我和他息息相通。实际上，唉，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透过盒子看到里面的小绵羊。我大概和大人们相差不远了。

我无法抗拒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