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命运的轨迹
我们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总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了,突然有一天,转过头来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
有时,想法终是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命运终究还是有它自己的轨迹。
1938年2月,PY。
“姓名?”
“陆亭。”
“年龄?”
“22。”
“为什么来当兵?”
“回长官,我不想再跑了。”陆亭咬着牙,声音有些颤抖。
征兵官这才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站姿标准,满脸硝烟,衣衫褴褛,脸颊消瘦,双眼无神而凹陷,颧骨凸出如同行尸走肉的年轻人,神色有些不正常的问道:“逃兵?”眼神更是示意旁边的士兵将陆亭抓起来。
“回长官,我不是逃兵。”陆亭大声的纠正着,“我是记者,随军记者。”陆亭掏出自己的证件,左手拽着一个已经破损的相机。
征兵官的脸色这才有些缓和,不过神情有些落寞的问道:“南京跑出来的?”
陆亭抬着头的终于低垂下来,滚烫的热泪一滴滴落下,口中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像是幼狼沉闷的低嚎:“我不跑了,不想跑了,七七事变我跑了,北津沦陷我跑了,上海沦陷我跑了,南京沦陷我还是跑了,我从北跑到了南,跑不动了,也不想再跑了,我更不想跑完整个中国,跑到没地方可跑,所以我又跑回来了。”
听着陆亭不断说着跑这个字,征兵官的脸色也随着变得一阵红一阵青,陆亭的每一个字就像是用刀刺着自己的心,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抽打着自己的脸,征兵官眼神也随之暗淡起来,悲愤的表情更是在脸上彻底的写了出来,征兵官低声喃喃道:“我已经跑了大半个中国了。”
当然这话自然是不能让陆亭听见的,征兵官努力恢复着神态,“杀过日本人没?”
“杀过,我没有枪,没有刀,我就砸,用石头,用木棍,用相机,哪怕什么都没有,我还有拳头,有牙齿,但是这些东西杀鬼子太慢了,我要枪,杀人的抢。”陆亭将手中损坏的相机重重砸在桌子上,血红的眼睛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野兽。
征兵官看了看血迹斑斑的相机,被陆亭的话渲染着情绪,大声叫好,“好,有血性,跟着我的连队吧。”
“是,长官。”不过陆亭很快追问道:“长官,我们是哪个部队的,是前线的吗?”
征兵官大声笑道:“不仅是前线,我们还是前线的前线。国民革命军第59军,38师,还有,以后叫我连长。”
“好,我跟你,连长。”陆亭也终于露出长久以来的笑容,白白的牙齿如同皎洁的月光。
简陋的军营里,陆亭捧着小心呵护的黑色笔记本,借着昏暗的灯光,在上面写着:“洛依,对不起,我还是去当兵了。”
陆亭的字刚一写完,洛依的字迹就很快的出现了:“也许这就是你的命吧,好好保护自己。”那字青素淡雅,风格秀媚,但却透着无能为力的悲愁。
38师驻地。
清晨,陆亭被外面的喧闹吵醒,人群一层层的围着,陆亭好奇的钻进去,只见中间空的场地上站着那个叫陈长柱的招兵连长,正一脸怒气的看起对面穿着汗衫的壮汉,手中的皮鞭想打又不敢打,抓耳挠腮,气的直骂娘。
“老子不打你,因为我们老38师军纪严明,有八不打,你们来念。”陈长柱气愤的丢下皮鞭。
旁边的老兵们立刻原地立正,没有谁起头,却都是异口同声的高喊着:“一、长官生气时,不许打,二、士兵劳碌太过时,不许打,三、对新兵,不许打,四、初次犯过者,不许打,五、有病者,不许打,六、天气过热过冷时,不许打,七、饱饭后及饥饿时,不许打,八、哀求落泪时,不许打。”
“对,老子今天不打你,因为老子生气了,不能打,你是新兵,老子不能打,你是初犯,老子也不能打,但是你他娘在多舌,就滚出老子的大营,就算老子没兵,也不要你这不听话的兵。”陈长柱拍拍身上的脚印,但眼神中却是十分欣赏这个壮汉。
那壮汉扎着马步,像是练过几年拳脚,紧绷的肌肉也随之缓和下来,抱拳道:“长官,俺也不是有意要踢你,只是那军需官太欺负人了,这军装也恁小了,让俺咋穿,难道要俺穿着这像娘们肚兜一样的军装去打小日本?那小日本没死,俺就先憋屈死了。”壮汉说完,引得周围的士兵们一阵哄笑。
那一旁的军需官在陈长柱身边低声道:“陈连长,这可不是我老王有意欺负你们连,上头的物资还没下来,新军装就这十几件,好多连队别说衣服了,就连一双草鞋都没有呢。”边说边歉意的帮陈长柱拍拍胸口上的脚印,看来这那壮汉的一脚本来是要踢军需官的,却被陈长柱拦了下来。
“你他娘还别不是好,你问问和你一起来的那些新兵,有几个有衣服的。”
“那个,陆亭,出列。”陈长柱立刻在人群中找着没穿军装的新兵,很快眼尖的看见站在人群里观望的陆亭,立刻叫了出来。
陆亭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有。”话音一落,脚步已经落在了陈长柱面前。
陈长柱很满意陆亭的站姿,比有些老兵油子站的还要端正,“你有新军装吗?”
“报告,没有。”陆亭义正言辞道。
这下陈长柱更有底气了,“汉子,你还有什么可说?”
壮汉立刻焉了气,嘟囔着:“得,我魏大壮认罚,连长你也别什么什么不许打了,我魏大壮皮糙肉厚还禁得起几鞭子,只是有一个要求,别把我打残了,我还没杀鬼子呢。”众人更是被壮汉的言语逗得捧腹大笑起来。
“那谁,这衣服你应该合身,拿去。”魏大壮也很洒脱的四处抱拳,还将那不合身的军装扔给陆亭,自己脱掉了唯一的汗衫,背过身去,似乎等着陈长柱的皮鞭。
一时间,众人也都楞了,望着那结实又线条分明的肌肉,这魏大壮的名字还真贴切,当真壮的如头牛。
“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目无军纪。”这时,一个身材高大不怒自威的军人推开人群进来,好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敬礼。”陈长柱看到来人,立刻吼着,认识的,不认识的,标准的,不标准的,依葫芦画瓢的,不明所以的,总之是一片混乱。
“一盘散沙。”军人很不悦的看着这群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