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壳阅读·第六日译丛:星期三是靛蓝色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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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字为什么这样红

尽管每一位联觉者的色彩感受都是独特的,但是详尽的分析仍然发现了一些趋势。例如,西蒙·拜伦科恩和他的同事注意到他们所采样的说英语联觉者中,有73%的人会感觉字母O是白色的。[94]在分析数百份字母色觉自测报告时,肖恩·戴发现A通常是红色的,B常常是蓝色的,而C则是黄色的。[95]那么在某些特定的字符与特定的颜色之间,是不是存在一种共同的偏好呢?

朱莉娅·西姆纳和她在爱丁堡的同事在深入钻研了这个问题之后发现,特定字符与特定色彩的对应关系的发生频率,比原来设想的仅仅出于偶然的概率要高。[96]他们发现字母—颜色对应性确实具有趋势性。要想理解这个趋势,让我们先把时光退回几十年前。

图3.10 (a)在数百位联觉者中有一位表示她对字符的色彩联觉在低对比度条件下会消失。在本例中,她观看了以字符上方的方块表示的不同对比度的F, B和3。在低对比度时,她表示没有联觉色彩。

(b)绝大多数联觉者表示,无论对比度高低,联觉色彩总是相同的

1969年,语言学家布伦特·柏林(Brent Berlin)和保罗·凯(Paul Kay)发现了人类语言会以一个固定的顺序来表述色彩。[97]例如,如果一种语言只能分辨两种颜色,他们就会用“黑”和“白”来区别明亮的和黑暗的物体。一种只能分辨三种颜色的语言就会用“黑”“白”“红”。接下来最有可能用到的是“绿”或“黄”,然后是“蓝”或“褐”。随后可能出现的是四种可能性相近的颜色“橙”“紫”“灰”或者“粉红”。看起来联觉者对于这一类型学现象是敏感的,因为他们会把最常用的字母与这些最早出现的色彩配对。例如I, O和A这些最常用的字母,就会与最早出现的黑,白和红色相应配对。

当西姆纳的团队按照使用频率对不同的英语字母进行排列时(e, t,a, o,i, n,s, r,h, l,d, c,u, m,f, p,g, w,y, b,v, k,x, j,q, z),他们发现最常用的字母与最早出现表述的颜色相对应,最不常用的字母与最晚出现表述的颜色对应。例如,联觉者们通常会把常用字母(如A)对应为常见颜色(如红色),非常用字母(如Q)对应为非常用颜色(如赭色)。为什么字母表中开头的A, B,C……并不按顺序对应为最常见的颜色呢,这是因为儿童并不是按字母表顺序学会拼写的。相反,我们首先学会的是最常用的字母。也就是说我们的联觉色觉是按照字母自然学习的顺序排列的。

而与之相反的是,我们是按顺序学会数字的。1982年,以色列心理学家班尼·香农(Benny Shanon)证明了柏林和凯的色彩类型学理论大致能够预测联觉的数字—色彩配对,年幼时认识的小数字与早期认识的颜色相对应,而较晚认识的大数字与较晚认识的颜色相对应。[98]

除了色彩分类以外,联觉色彩感知也受到一种首字母启动效应的影响,使得B更加可能是蓝色(英语blue),Y则是黄色(yellow),G是绿色(green),诸如此类。同样的,有少数联觉色彩配对受到童年熟悉物件的影响,例如冰箱贴[99]和填色书。[100]这些印刷品对于色彩联系的影响程度目前尚不清楚,但是其在一部分联觉者的字母色彩联觉中所起到的作用,为理解联觉能力在大脑中的发展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毕竟我们中大多数人小时候都玩过冰箱贴和填色书,但是却只有一小部分把这些颜色植入到了自己联觉中去。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字母与颜色只有偶然的联系,并不会被牢牢记住。

如果非联觉者也被要求把字母和颜色配对的话,他们也会做出类似的选择。虽然对于字母使用频率和色彩使用频率的关系一无所知,但是他们的选择却正好能够反映出预期的色彩—字母对应。[101]这表明尽管字符色彩联觉只有少数人具备,但是其却可能至少是部分地源自所有人脑中都有的某些机理。比如说,非联觉者同样存在首字母启动效应,会把B与蓝色、P与紫色(purple)、Y与黄色配对,诸如此类的概率总是略高于平均概率。而且他们做出这类选择的可能性还略高于联觉者。

首字母启动效应对在说德语的非联觉者中同样存在。当一个词在英语(“white”)和德语(“weiss”)中都以同一个字母打头的时候,两种语言的使用者就会不约而同地把W和白色对应起来。当某个颜色在德语和英语中书写方式迥异时(例如紫色,英语“purple”;德语“lila”),英国人就会把紫色与P配对,而德国人则选择L。这证明了非联觉者的词汇对其色觉的影响。

当然,所有这些并不意味着每一位联觉者都总会按照这个规律行事。这只表示联觉者更倾向于这些趋势。没有一项研究能够准确预测某一个人的某个具体配对,它们只是显示了他或她的色彩联系背后所隐含的模式。任何关于联觉的神经理论学说,都必须在神经系统层面解释高使用率字母是如何与高使用率颜色联系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