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山坡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枝头上，垂挂着长长的冰锥。晨风吹来，让人直打哆嗦。云三嫂和乡亲们走在山林里，留下了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陈秀才！陈秀才！”
突然，旁边高坡上，传来了呐喊声。大家抬头一看，是杨郎中在上面高声呐喊。云三嫂不禁一怔，心里道：怎么？他们走了嘛，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他们走不出山林？说他们走不出山林吧，似乎又早了点。因为他们才走不久，怎么就知道走不出山林呢？难道是他们良心发现，不忍心丢下我们？这，应该不会吧。那究竟……
“我们都还没来，你们怎么就走了？”
大家停住脚步，用很不高兴的目光，盯着杨郎中和他旁边的乡亲们。但谁也没有说话。杨郎中、良补锅匠以及吴根根、王瓦匠走下高坡，来到云三嫂他们面前。杨郎中再次问道：“你们怎么不等一等？”
陈秀才反问说：“等谁呢？”
良补锅匠说：“等我们吧。我们都还没有来嘛。”
周大爷说：“谁知道你们还要转来？你们不是都走了吗？”
“谁说我们都走了？”杨郎中见陈秀才身后的乡亲们，一个个的脸色都很难看，问道，“何老二没有告诉你们？”
“告诉我们？”云三嫂睖他一眼，说，“用不着。”
“一定是把我们的意思，理解错了。”杨郎中说，“我们忙着去安慰良补锅匠，让何老二来通知你们，原地等一等……”
“何老二？”黄篾匠怀疑杨郎中是在撒谎，“没必要说这些了。”
“怎么不说？”杨郎中说，“本来就是这样嘛。”
“不知道。”云三嫂板着面孔说道，“反正不知道。”
“不知道？”杨郎中感觉奇怪，“这个何老二，太不像话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说清楚。”杨郎中抬起头来，对着云三嫂背后的人堆大声呐喊道，“何老二，何老二！”
杨郎中接连喊了几声，没人回应。“这么，何老二没在你们这里？”
“装。”刘裁缝说，“何老二在哪里，难道你不知道？”
“年轻人做事，”杨大嫂很不高兴起来，“这么不负责任呀？”
“这个讨打的家伙，简直胀糊涂了。说得那么清楚，居然不给我放在心上。什么人是这样？动不动就大而化之。”杨郎中骂道，“人嘛要长点脑筋吧。要看什么事情可以马虎，什么事情不能马虎嘛。还要给我学手艺，简直学迂腐了。”
“我们清楚，何老二根本不迂腐。”周大爷也怀疑杨郎中，是在蒙三岁小孩儿，“别把责任尽往人家身上推了。”
“那他钻到哪里去了呢？差一点就误大事。”杨郎中说，“等你出来，看我怎样收拾你。”
吴根根知道大家误会了，匆忙走到云三嫂面前，说：“你可能不知道，你补锅匠大哥，虽然带了几十个人，但他并不是要离开大伙，而是不想把矛盾搞得太大。昨晚上，孙大贵太冲动了，他想回避一下。等大家动身走前面，然后他们才从后面跟来。当时，我们不知道他的想法，就去找他。当大家去劝说你补锅匠大哥的时候，又发觉孙大贵他们早已不辞而别。”
“因为时间紧迫，杨郎中只好安排江泥水匠和陈纸匠，去追赶孙大贵他们，让何老二过来叫你们原地等待。”王瓦匠说，“说实话，山林里面特别危险，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我们住在一起的乡亲，都是一路走的，你要理解。”
“原来真是这样的？”听吴根根和王瓦匠解释以后，云三嫂终于明白了。说，“我还以为补锅匠大哥，连大妹子都不管了。”
“怎么可能呢？”良补锅匠说，“就是丢了我的命，也不能丢下大妹子呀。”
“我的心里也在想，这陈纸匠，像个什么大哥呢？悄悄跑了，也不告诉一声。”黄大嫂也把闷在肚子里的话，说了出来。“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亲房嘛。”
误会消除了，可是大家找不着何老二，杨郎中夫妻俩急得发慌。“我就不信，你钻石缝去啦……”
“不对，该不会饿昏了。”良补锅匠在头上一拍，说，“快！快寻一下。不然，饿死在雪地里都没人知道。”
杨郎中夫妻俩，以及良补锅匠和十几个乡亲，立即散开，到处寻找。结果发现何老二一个人待在树杈上面。杨郎中大声吼道：
“鬼把你找着啦，爬那么高，你愁掉下来摔不死你是吗？”
“师傅唉，来不得，来不得！”何老二在树上大声说道，“这前面有熊家婆！”
“注意！注意！”良补锅匠大声吼道，“大家注意！”
“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大家随手捡上石头，枝棒，拿在手中，做着架势，大声恐吓。才把熊家婆撵跑了。
何老二从树杈上下来，汪声哭着道：“我以为我们师傅不来救我了，吓死我了。”
“怎么会不救你呢？”杨郎中说，“只是差一点就把两头都误了。”
“心想到荒草丛中解个便，谁知去就碰上熊家婆。”何老二擦着眼泪说，“还是怪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不，怪师傅，不知道山林里面，这么危险。”杨郎中自责道，“差一点害你不说，还以为我们何老二做事，一点都不认真负责。”
“你怎么不呐喊？”杨大嫂问道，“我们到处都把你寻遍了。”
“怎么没有呐喊呢？声音都喊哑了。不顺风，你们听不见。”何老二说，“树上风大，冷得不得了，肚子又饿，如果时间再长一点，百分之百受不了，自己都要摔下来。”
何老二刚把事情的经过说完，江泥水匠和陈纸匠两家人也转来了。杨郎中随即问道：
“孙大贵他们呢？”
陈纸匠说：“我们顺着脚印走了几里路远，后来脚印搞混了，究竟往哪里走的，谁也不知道。我们来回几次，一直没有看见人，喊也喊不答应。估计他们，要么走远了，要么转来了。所以，我们只好回来找你们。”
杨郎中说：“既是如此，那就没有再等的必要。”
陈秀才说：“说实话，真没有想到，你们还会回来。刚才我们都推举云三嫂出来领头了，现在隔阂消除了，你们看怎么办？”
“你们做得对，就是要名正言顺。”杨郎中说，“云三嫂领头，正确。”
“不，还是由补锅匠大哥出来领头。”云三嫂主动说道，“这些事情，我真的不行。”
“大妹子，你不知道，我之所以赌气。”良补锅匠说，“一来是孙大贵伤了我的心。二来是昨晚上，我突然想了起来。人家算命匠给我说过，今年运气不好。就是稍微好一点，也要交过生。怕把大家连累，所以我才悄悄躲了一下。再说，补锅匠大哥的心胸，你又不是不知道。没那么狭窄。大家推举你出来领头，我非常赞成。”
“对，云三嫂。”杨郎中说，“我们相信你。”
“不要怕，大妹子。”良补锅匠又说，“做事情算我的，你只管安排。”
“既然你们都赞同，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黄篾匠说，“但我们都发了誓……”
“老天在上，”杨郎中说，“我们也发誓吧。”
杨郎中和良补锅匠他们退回山坡上去，把事情给乡亲们解释清楚后，大家也发誓说道：
“从今以后，我们生，生在一路。死，死在一块。无论遇上多大的困难，都要互相帮忙，互相照顾……”
大火启程了。良补锅匠砍下树枝，剃去节包，宰成两段。分别递给大妹子和陈秀才，让他们握在手中当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