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云三嫂回到家里，翻箱倒柜，很快收拾好该带的东西。然后在堂屋里面点燃两根蜡烛，插上三炷香。跪在祖宗灵位面前，作了三个揖，磕了三个头。
祭祀完毕，云三嫂站起身来，又把马马儿带到大门外面，对着马奶奶坟墓方向，流着眼泪说道：“九泉之下的马奶奶，我帮你把马马儿带走了。以后还能不能回来，我不敢保证。但你放心好了，只要我在，我就一定把马马儿照顾好。马马儿是个乖孩子，相信老天爷会保佑他的……”
马马儿也跪在地上，对着奶奶坟墓方向，哭了一场。
云三嫂和马马儿走进屋子，张婆婆与狗娃儿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便一起来到了聚集地点——麻柳林。云三嫂停下不久，又有桃碾子、张河坝、杨家林、桐梓碥、二郎杠，以及正县北门外面好些村子的幸存者，带着家眷，挑着担子，背着包裹，悄悄走来了。
曹兴发和张端公要组织大家结伴迁徙，李茂盛也得到了消息。但他优柔寡断，究竟走还是不走，迟迟不拿主意。两口子关着门在家里面商量，三句话不对，就吵了起来。
“究竟怎么办，我都问你无数次了？”李王氏想，生气还是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又开口说道，“前前后后，几个村子的人，都要走。”
“难道就非得要走是吗？走了，我这个里长，怎么当得成呢？”
“去你妈的。真要我骂你一顿是吗？都搞成这个样子了，还想当里长。你龟儿子的官瘾，居然这么大呀？”
“你就不想一想，当里长不好吗？吃饭有人请，干活有人帮，打牌输了有人替你出钱，逢年过节，多多少少还要收点礼。就连平时解便的纸，也不用自己掏钱买。你看吧，这次才当几天里长，就收这么多……”
李王氏气冲冲地把放在家里的私包袱看了看，偏着脑袋立在一旁。
“包包里有钱，手里就宽裕。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是不是嘛？再说难听一点，这些钱，又没拿出去给其他人，全都拿给你揣着，那不好吗？”当然，李茂盛心里面还藏了话，只是不敢说出来。要是没当里长了，那些女娃子，相都不来照一下，有想法的时候怎么办？这个社会好现实哦，人走茶凉嘛。如果继续当里长，一个二个就要走过来，一天到晚，围在屁股后边转……“如果走了，哪里去拿这些好事呢？”
“当里长是好，就连我这个这么土气的女人，走出去也让人刮目相看，比谁都吃得开。我说还是算了，做人不能太心狠了，不要把什么好处都占完，要留点给别人。有些东西，该吃才吃，不该吃还是不要执意去吃。吃桐油吐鲜血。这话我已经说过好多遍了，你要多长一点脑筋。”
“问题在这里，如果跟着他们走了。有曹兴发和张端公在，哪里轮得上我李茂盛嘛？搞不好，我连气味都闻不到一点。”
“是闻不到吧，有什么可含糊的？只怪你平时，跟谁都合不来。关上门我才说你，只要稍微得一点势，谁都不放在眼里。不管做什么事情，从来不留后路。恼怒了，连裤脚毛都不维护。没本事呢，你要欺人家，有本事呢，你要压制人家。家里面看不起人，外面很傲慢，心肠还非常硬。那个孤人周瞎子，你欺负过人家没有吧？那个陈大爷，不是你把人家逼去跳水的吗？不是你把老婆孩子给人家逼来上吊的吗？你看人家那个家庭吧，四五个人，搞来一个都不剩。幸好那家人死绝了。不然，人家不走上门来找你算账才怪，以后千万不能这样做了。”
“你真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嘛，孩子都那么大了，他听见了心里怎么想吧？”李茂盛不想让孩子知道自己的劣迹。“我也不想弄得那么凶。可是就这个性格，冲动起来控制不住自己，有什么办法呢？”
“以前错了，改正还来得及。只要不尽说别人不对，只要多替别人想一想，换位思考一下，什么气都能咽得下去。人生就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何必要争权夺利嘛？”
“你说这些，其实我都知道，就是改不了。”
“我就不信改不了，只要把心胸放宽一点，有什么改不了吧？牛都要驯过来，别说还是人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改我改。”李茂盛坐在板凳上，埋头想了一阵，说，“算了，等他们走，我们不走，还是当里长好。”
“你脑袋瓜子有问题呀？你就不想一想，村子里面人都走光了，你当什么里长？那不是就你一个人？光杆司令？还有龟儿子军兵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帮他们做那么多事情，结果还是没用。有谁说过你一声对呢？刀子照样给你扬在头上……”
李王氏正在骂李茂盛，大舌头儿气吁吁跑进屋来，非常着急地说道：“爹唉，我们怎么办哦？”
“闹什么闹？”李茂盛睖了大舌头儿一眼。
“人家偏脑壳儿他们，一家人都把麻柳林去了，等一会儿就走。现在，村子里面，就光剩李狗子跟我们两家人了。”
“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吧。”李茂盛左右为难，嚼着嘛没有味，丢了嘛又可惜。“有什么好奇怪的？”
大舌头儿他爹骂他，心里面很不高兴。
“谁都不学，就学一个某人，遇事迟疑不决。”李王氏是个急性人，她见自己的男人优柔寡断，心里一点不是滋味。“声音都说哑了，任凭你走不走，我们母子俩走！要不然，我嫁人去了！反正跟着你一辈子都倒霉，尽做缺德事！”
李茂盛确实就跟瘟神没什么两样，一辈子叫权钱把他害了。到底走与不走，一家人商量半天，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不过，其他人却以为李茂盛真的很滑头，不是相当要好的人，他根本不会给你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