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篇】脑海中的笔.其二
然而我许过愿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那些头发的灰烬轻飘飘的下落,将我的床单染上了一点黑色,而那个项链,日光灯照的它泛起幽幽荧光,似乎在颤抖着嘲笑我。我愤怒的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但绝望感已经镬住了我。我即将一无所有,我已经四十岁了,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但我清楚,在未来的十几年里,无论我身在何处,无论尖叫还是平静,我都毫无出头之日,我的希望渺茫。
一个小时后,我进入卫生间洗漱。当我对着镜子检视自己的脸时,发现鬓角处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浅淡印记,我有些紧张起来,当我用手指摩挲着那儿,直到它发红,我才看出这是那个项链的轮廓。
这之后,我带着一种莫名的希冀,躺在了床上,关掉了灯。十几分钟之后,我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梦与现实的界限,便进了梦境,这过程如同一脚踩空时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恍惚间,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镇子上,这儿仍然是黑夜,但有许多人在这儿走来走去,他们呼吸沉重,面色因惊恐而扭曲,但他们都静默无声,我看见大颗大颗的汗珠打湿了他们头发。我在他们当中来来回回的穿梭着,但没有谁注意到我,我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看客。
我找到一块石头,径自坐了下来。很久之后我才发现,我在入梦时,对周围的事物的感知是十分迟钝的,他们或喜或悲,或行或立,都不会撩拨我的情绪,但在梦醒之后,我回想着梦里的场景,时常会被吓出一身冷汗。就如同第一天晚上,我在梦里看见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人开始屠杀着镇子里的人。我听得见他们每一句对话,看的见他们每一个动作,他的呼吸声似乎就打在我的脸上。
我如同观看电影般,耐心的看着每一个情节,不知过了多久,我心里想着:“该结束了吧。”,然后,我便一下子醒了过来。
真是不可思议。我心想道,我立即起身来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将方才梦里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我的记忆力出奇的清晰,那些情节和对话是根植于我大脑深处的,我只不过要动动手指把它们描述出来而已。
做完这一切后,我大汗淋漓,如同经历了一场混战,我的心不知为何怦怦直跳。这简直太容易了,我玩味着“信手拈来”这个词,周围的一切简直该死的美妙。
我最后检查了一遍文稿,事实上这一步纯属多余,它无懈可击,没有一个标点或者词语使用错误,随后我将它投到了杂志社的邮箱。我已经很久没写出像样的东西了,虽然我点击“发送”时的手在颤抖,但我隐约觉得自己距离那个不现实的世界越来越近,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最好弄清楚。
我又一次来到了书店,但蒋洛并没在那儿。我在四周转了半晌,终于在一个即将拆除的废弃屋里发现了他,他正努力的在垃圾桶里翻找着别人吃剩的盒饭。我向他询问了跟项链有关的事,但他用一种讥讽的语气笑了起来。
“除了谢谢你,好像也没别的。”他说道,“我跟它待在一起好多年了,它给了我很多,但它没资格要求我报答它,现在它是你的问题了。”
说完后,他便不再开口了,他将所有的剩盒饭都摆在地上,然后挨个用鼻子闻着它们的新鲜度,然后从中挑出还算丰盛的一份来吃。我实在不明白,一个经受过富贵的人,怎么会沦落到找个窝棚栖身便心满意足了。
他一定知道更多有关这项链的秘密,我要留住他才行。
“你想找个地方住吗?”我向他问道。
我将他带回了家,何西因为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显得有些吃惊,但因为害怕我发火,所以并没有多问。他将地下室收拾了出来,我暂时将蒋洛安置在了那儿。
这之后的日子里,我时常向他询问有关项链的事,他似乎逐渐放下了对我的戒备,但并不会对我透露太多。我只知道,曾经他也是靠着这条项链的力量在小说界创出名声和地位,但后来因为某些缘故,他称之为“无法承受这些财富的代价”,所以他逃走了,并遇见了我。如今项链转移到了我的手里,但他仿佛对失去的这一切并不关心。每次我去找他聊天,他都蜷缩在自己的床铺上,或是睡觉,或是愣神,我给他准备了一台平板电脑,但它被丢在墙角里,落满了灰尘。何西照顾他的一日三餐,就如同照顾我一样。
我的名声很快就再次响亮了起来,比之前更甚。我开始频繁的接受来自读者的敬仰,我的手机也响个不停。偶尔他们会邀请我参加作家集会,我跟每一个人热情问好。我已经不年轻了,曾经的我身处在这种满是后辈人的圈子里,不免会有怅然若失,那种疏离感是无法用一杯酒打发走的。如今他们都敬重似得对我说话,我看得出他们的真心实意,他们羡慕我的成就,而我羡慕他们的年轻。
无论走到何处,我都会带着那条项链,它让我心安。但也因这个,我很忌讳别人碰我的肩和脖子。偶尔有人会恭维那条项链,或者不带目的的询问它的来源,我都会用理由搪塞过去,撒谎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我四十岁之前都在试着为小说中的前后矛盾自圆其说。
但某一天,就在我结束宴会回家的时候,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那人身穿一件黑色大衣,头上有很厚的毛绒帽,沉默的就像一座山。我加速拐过一个巷子,然后藏在了旁边的废弃屋里,希望能借此甩掉他,但他在屋子外面停了下来。
“我想跟你谈谈。”那声音居然是个女人。“麻烦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我现了身,然后将她带到了附近的咖啡馆里,或许是觉得她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很是可怜。但当她坐在我对面,脱下外面的大衣时,我才发现她瘦的只剩了一把骨头,她的脸和肚子都是瘪的,即便透过毛衣她那肋骨的轮廓也还清晰可见。
“是你,我要找的就是你。”她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怨恨和恶毒,“就是你每晚闯进我的梦里,并且偷走了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