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殇1

“谢谢了，本王不需要关心。”

苏景玄抖落身上的衣服，衣服落在地上，千灵的心也跟着落在地上，苏景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千灵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抢过了杯：

“王爷不能再喝了，伤身体。”

苏景玄一下子把她推倒在地：

“凭你也配管本王？”

千灵惊愣了，苏景玄漠然地看着她，她眼中渐渐出现了泪水，挣扎着跪在一边，颤抖地说：

“王爷有什么心事，跟千灵说一说吧，千灵保证它会烂在千灵肚子里。”

苏景玄伸出手，她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苏景玄，半晌，搭上他的手，苏景玄把她扶了起来，看了她好久：

“她要是还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吧。”

时过境迁，时光飞快，在轩霖待得久了，千灵早就忘了自己在金阑国的事情，自是不知道苏景玄说的是她，是本来的她。她早就不是公主，她是宫女，处处看人眼色，早就没了原来活泼的性格，苏景玄自是认不出来她。

苏景玄让千灵坐在一边，给她倒了一杯酒，千灵不语，举起酒杯喝了下去，苏景玄也不说话，看了会儿风中摇摆的枝叶，闭上了眼睛。

千灵陪着他，她觉得苏景玄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陪伴。

“千灵，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

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千灵小声地说：

“是因为，心中有信仰吧。”

苏景玄又倒在了石桌上，喃喃着：

“本王身份尊贵，要什么东西没有，可，本王喜欢的女孩，再也不会嫁给本王了。”

“王爷是王室翘楚，配任何女孩都绰绰有余，何必妄自菲薄？”

苏景玄突然起身，笑了，千灵赶忙起身，苏景玄摸了摸她的头，捡起刚才她为他披的衣服放在她的手里，温柔的一句：

“早点睡吧。”

转身隐于夜色中。

他是王爷，是轩霖的骨干，他不敢委屈，不敢哭，只能把泪水洒在御花园里，踩在脚下，跟一个御花园里扫地的小宫女说几句话。

千灵久久地站在那，醉在他掌心的温度里，他背影萧索，像是背负了千百年的苦涩。

自此苏景玄每次在御花园里独酌，千灵都在旁边看着，陪陪他，就算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也觉得宽慰。他的伤也疼在她的心口里，渝清王的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苏景玄像是对她很放心。

终于有一天，夜配断肠人，悲凉的氛围下，苏景玄看了看眼前的千灵，问了一句她怎么也没想到的话：

“千灵，你是不是喜欢本王？”

千灵低下头，缓缓地跪下，答了一句：

“千灵不敢。”

“没用的，你放弃吧，本王不喜欢女人。”

“千灵明白，千灵会替王爷保守秘密。”

“噗……”

苏景玄一口老血差点没随着酒喷出来：

“本王没说本王喜欢男人……”

千灵懵懵地看着他，他缓缓起身：

“本王心中唯一的人，死了。”

又隐于夜色中，千灵对他的爱意却似又深了几分，深情的、痴情的王爷啊，好羡慕那个被他一直喜欢的女孩，如果她是那个女孩就好了，她不怕死。

算了，管他喜欢谁，管自己能不能嫁给他，千灵觉得就这样喜欢着他，也挺好的，就现在这样做他的秘密罐子，能陪陪他，挺好的。

那日宫里一片哀伤的白，麻叶绣线菊和白水仙开得凄婉，悼歌不断，哭声阵阵。

苏景玄的父皇苏长飏病逝，母妃卧床不起。

苏景玄从早上太阳升起来开始就呆呆地站在荷花池边，就在最边缘站着，没有一个人敢靠近，苏景玄把他们都赶跑了。

鱼儿在水中跃起，激起一圈圈涟漪，这涟漪撞在苏景玄心间，撞疼了他心中那一点柔软，他沉默着，池对面的青石板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就像他的哀伤，伤不到尽头。

他爱的人，一个一个，都要离他而去了。

千灵能感受到一点，那种伤悲和怅然，她缓缓地走过去，站在离苏景玄几米外的地方，就那么看着他。

苏景玄知道千灵过来了，他也不回头，兀自地站着，一会儿看看水里，一会儿又抬头仰望天空。

半晌，才轻声道：

“千灵，你过来。”

千灵走过去，苏景玄转过身看着她，千灵被苏景玄吓到了，他这血红的双眼，憔悴的面容，怕是几夜没有睡好觉了。

“千灵，你懂本王。”

陈述句，千灵看着他，答道：

“千灵懂。”

苏景玄突然抱住她，千灵没有动，一秒，两秒，一刻钟，沉默着，苏景玄终于松开她，看了看她，走了。

天阶凉如水，夜色迷离，苏景玄没有坐在石桌前，这天他坐在了地上，轻靠着御花园那丛白白的水仙。

千灵坐在了他旁边。

苏景玄这个人，一肚子苦闷伤悲，就是不肯说出来，全都自己咽了。

千灵也不说话，一个晚上，两人没说一个字。

斯人已逝，日子照样得过，苏景玄还是那座冰山，整日平静不露情绪。千灵还是在御花园扫地，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那日他们又坐在了一起，两两无言，千灵突然鼓起勇气问了一句，王爷，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一只乖巧的猫咪。

苏景玄说。

他一直把她当宠物。

千灵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不久后，苏景墨登基，平定边疆的孟大将军孟行刚求苏景墨赐婚给他女儿孟韶画和渝清王爷苏景玄。苏景墨答应了，苏景玄只字不语，当是默认。

他要成亲了，他要娶正妃了。

千灵整日心不在焉，扫一小块地能扫一个时辰，浇个花不知道收一直浇，要不是好友瑾禾提醒她她怕是要把御花园的花都浇死。

嗯，王爷是到娶亲的年龄了，早日成家也好，听闻孟将军的千金孟韶画大方端庄，更是有闭月羞花之貌，他们两个在一块，挺登对的。

至于千灵，一个没有背景平平无奇的扫地宫女，就应该在这深宫中老去，或是犯了事被赐死。

虽说苏景玄心里有人，千灵还是祝福他们，也许孟韶画能给他的心中添几分色彩，融化掉这座冰山，让他重新觅回世间快乐。

她自己，真的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