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狱
“您若是要去看他，现在就去吧。张姑娘正巧也在。”鬼蛊娘坐稳，将零碎的头发捋到耳后，笑道。
迟韶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让张之安和长孙待一会儿吧。”随后坐正，看着鬼蛊娘道，“今日攻烨炎城的行动算是开始了，第一波去南城门外观察去了，估计明日就会出发。先打探一周的消息，再按照张之安之前提出的计划来。蓝霆不好对付，还需长孙渊来出谋划策。还有一点，攻城三路军，就差武凝了，只要他同意带一路军队从一方攻城，这事便成了一半。”
鬼蛊娘闻言点了点头，想了想，对迟韶道：“这样吧，迟大人你去准备前线作战的事情，我在康宁郡府待着，一系列后事便都交给我好了。”
迟韶点头表示认可，听到鬼蛊娘愿意暂时留下来，开口道：“那，你可愿意让外人知道湘西巫蛊之术，或说，将毒蛊暴露与世人。”
此话一出，却是让鬼蛊娘霎时间惊住，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不知该如何回答迟韶的问题：“迟大人这是何意？”
迟韶道：“最后攻破褚阳城，就算我与太子势力相通，有了太子府上的三万府兵，但到底还是与禁军以及军中的军兵人数相差甚远。但若是有了你的蛊虫相助，我们或许可以在我方损失人数不多的情况之下获胜，占领褚阳城。所以说，毒蛊算是一条捷径，就看你愿不愿意让我踏上去了。”
鬼蛊娘眉头微凝，神情霎时间严肃起来。不过凭迟韶对鬼蛊娘的了解，她敢肯定，鬼蛊娘不会因为这件事与她决裂，或是信任减少分毫。
“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我只能说，蛊虫只能在周围人数较少的环境下完全听从我的号令，只攻击我所指定的几人，但若是攻入褚阳城的时候有百姓前来掺和在其中，我难以保证蛊虫不会伤害他们。只伤褚军，而绝不伤及无辜。这可是您立下的规矩。”鬼蛊娘轻叹了口气，语气措辞，不容置疑。
“这是步险棋，我知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调动。”迟韶道。
初冬的天气颇为凉爽，窗外吹入阵阵凉风，鬼蛊娘的沉默，让迟韶不禁出了一手汗。她不奢望鬼蛊娘会即刻答应，只要不拒绝，都还是会有挽回的余地的。
鬼蛊娘沉默着，站起身来，走出房门，只甩给迟韶一句“容我想想”，便推门离开。
迟韶松了一口气。还好，至少鬼蛊娘没有当面拒绝。
她缓缓站起，摸了摸随身佩戴的短刀，推开门，径直向大牢走去。
大牢里面关押着的一些犯人，刑满后便被放出去了，武凝虽被关在了这里，但他的手下却将这大牢看管的井井有条。
她踏进大牢，铁门打开又关上的“吱呀”声显得颇为刺耳。越往大牢深处走，空气便越发凝固，气氛也愈发死寂。到后面，牢门变得越来越小，透过铁门，能看到其中的罪犯的一双怨恨的眼睛。里面充斥着的情感迟韶看的很明白，江湖上，不少侠士在与她聊到这世道的时候，双眼也会流露出这种神情。都说在乱世中，任何的标准都会变。这些罪人，脱离了法律的囚牢，或许会是在褚阳城内大肆剿灭褚军的人。
迟韶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将他们全部释放并收为手下的感觉。
“迟大人，这里关押的便是武大人了。”领头带路的那名下属的声音很小，似乎是不想让武凝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好，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迟韶不紧不慢地跟上，叫那名下属离开。那名下属便很快地逃离了这压抑的地方。
武凝的牢房倒是特别，算是迟韶这一路以来看到空间最大，房内布局也最为整洁的一间牢房了。虽说武凝并未在这大牢中关押多久，但偏是这段时日，他看起来沧桑了许多，左眼看起来很是颓丧，只是从他的神情中，迟韶读不出任何后悔。
“怎么样，给你关了这么久，你可想通了？”迟韶将挂在身边的短刀摘下，揣在怀里，在牢门前坐下，倚靠着墙壁。
“这种事情，不应该被世人发现。”武凝淡淡道。
“哦？为何啊？”从石宫里出来的人，总是想要弄清楚那石宫到底是什么地方，又为何被两代康宁郡守所忌惮。不过迟韶是不怕的。毕竟她不信鬼神，只信天地人为。
武凝并未回答她，只是用那只左眼看了看迟韶，不禁摸了摸手上的铁链。铁链很凉，微微有些生锈。他站起来，向迟韶走去，在他所能达到的距离迟韶最近的地方坐下，冷冷道：“我以为迟大人知道。”
“哦？”迟韶闻言不禁冷笑，淡道，“真是抱歉啊，我迟韶不懂。我只知道，身为帝王，受百姓拥护，就应该什么事情都让百姓知道，清楚为人，国家才能长久。我实在不知道，这般遮掩躲藏，是能遮掩一辈子，还是能永远不让百姓知道。若是有朝一日此事败露，你们怎么办。”
只见迟韶固执不去，坐在牢门前，一双清冷高傲地眼睛看着武凝，透露着说一不二的威严。武凝随后也斜靠在墙上，手上脚上的铁链也随之叮当叮当地响着。他总算开口：“告诉你可以，但是告知百姓，我武凝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这事泄露出去。”
“好啊，那就告诉我。反叛军不乏头脑精明之人，应对之策，定会在事发之前想出来。”迟韶道，
武凝不禁沉默，他到底还是不放心迟韶的性子。
迟韶又斜眼看了看武凝，道：“你要知道，我最初只是想让你加入反叛军，仅此而已。”
“哈哈。”武凝不禁哼笑，不屑道，“所以，除了最后落得个叛国的罪名之外，我还能得到什么。”
迟韶一愣，却还是好奇武凝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你说，这次反叛定然是会败在褚军手下？”
武凝似是懒得解释，道：“领兵反叛，首先在军队人数上便抵不过。其次，你手下的府兵的素质定然是不敌褚军的，斗志昂扬，没用。你前锋部队能占领康宁郡府，只是因为你将我打败了，那是我的疏忽。我是江湖人，不懂什么战术，只知道死扛，但是蓝霆，曹缦，曹懿，他们可不一样，读书人，知道得多。”武凝这话似是在贬低自己。
“明争不行，那便暗斗。行偷窃之人，向来不讲硬碰硬。”迟韶早便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就算自己再怎么精明，武功多硬，处在极端劣势的条件下，也是无能为力。古有牧野一战，三监叛乱，商军倒戈，到底是因为纣王不懂得投机取巧。古人为鉴，她怎会重踏纣王亡国之路。“再者说，褚军内部，也未必是一块铁板啊。”
“有道理。”思量片刻，武凝还是要赞许迟韶几分，笑笑，又问道：“那还请迟大人回答我，我若是跟了反叛军攻城，拥护你当了皇帝之后，我能捞到什么好处。”
见武凝松口，迟韶笑笑：“除了君主之位，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定不会亏待了你。”
武凝闻言，将双手伸到迟韶面前——隔着一道牢门：“那就帮我解开吧。”
迟韶笑笑，缓缓起身，四下寻找却还是找不到牢门的钥匙，懒得叫下属过来，索性看准牢门的一角，一脚狠狠踢上去。只见牢门“哐当”一声，向外轻轻一拉便拉开了。
“这次的力度迟大人掌握得不错，没有把牢门整个踢下来。”武凝调侃道。
“消息通啊。”迟韶看了看武凝手上的手铐，似乎锁得并不牢固。只见她两手拉住手铐，合力向外掰，硬生生将那两只手铐拉得变了形，“好了，从今以后，晨练你得也跟着练了。”随后便不加理会武凝，将短刀刀鞘挂在腰间，径直向门外走去。
却说鬼蛊娘，自从别了迟韶，便来到了长孙渊的房间，走到相隔两间房间的那面墙，闭上双眼，右手在墙壁上，随着前行抚摸着墙壁。突然她停了下来，手指停在一块砖石上，睁开双眼。
那块砖石并未有什么异样，只是触碰到的手感颇为细致，似是画了什么花纹，但因时间久远，已经看不太清了。
鬼蛊娘看看周围，随后走去，将门窗闭紧，这才走到那面墙壁前，轻轻将那块砖石推了进去。砖石掉落在墙壁另一方，透过空隙，鬼蛊娘看到了另一边屋内的情形。只是一望进去，她并没有率先注意到倒在桌上的尸体，而是看到了桌上的二字：杀，救。
“生死门，地狱道，摆渡黄泉......”她不禁心道，“难怪随行带来的蛊虫反应异常，原来这里是有吸引他们的东西啊......”这么想着，鬼蛊娘皱了皱眉。
湘西毒蛊之术，她曾传与他人，那些人都是女子，误入深山，鬼蛊娘不愿她们被这么不明不白地夺去了生命，便选了几个阳气较重的少女传授了毒蛊之术。按理说，迟韶不应该知道毒莲，毕竟这是她的字号，她自大邢灭亡之后便不再在江湖出现了，既然迟韶会知道，并且声称这是一个江湖门派，那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门下的弟子在江湖中成了派别，门号，便是毒莲。
鬼蛊娘不禁微微凝眉。如此看来，她是有必要请她门下的弟子来一趟了。若真有人在康宁一代，那此事或许会有些门路。
鬼蛊娘取下身上的一个小瓷瓶——更准确地说，那不是瓷瓶，更像是一个乐器——放在嘴边，轻轻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