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到宿舍后，丁戊久久不能入睡。躺在床上，想起刚刚在芊芊足疗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做的或许的确太过分了，姚彩霞也许只是还不确定他是不是真心爱她，才会那样说，她之前的生活和自己完全不同，要想让她放弃现在的工作，还需要一些时间，他应该找姚彩霞把话说清楚，自己可以等她。

正月初七，如意酒家的员工们都陆续来到了宿舍。人们从各自的家乡带回了特产。晚上的时候，二楼的姑娘们拿着大包小包到了男宿舍，在这里聚餐，陈时全还从家里带了酒，人们边吃边聊，一直到了很晚。丁戊原打算去找姚彩霞，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但是当着姑娘们的面，他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出去，见到这些女同事，他就会感到非常心虚，他觉得每个人都知道了他的事情，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时刻盯着自己，不允许他走出宿舍一步，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停地喝酒，最后喝得大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到上铺去的。那一夜，丁戊梦到自己一个人走到了芊芊足疗，去找姚彩霞，他推开店门，却发现，那里是一个牛棚，里面的母牛正在产仔，它生出了一头小牛，小牛的头上长了一撮白毛，小牛刚落地，就站起来，向他冲了过来。

正月初八，如意酒家在鞭炮声中开门营业。丁戊第一次见到同时燃放如此多的鞭炮，声音直上云霄，大地都被震得颤动。丁戊的心也飞到了天上，他站在云端看着芊芊足疗店里的姚彩霞。

如意酒家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丁戊每天在忙碌中度过。他感到，很多双眼睛还在注视着他。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他才等到了去芊芊足疗的机会。那一天晚上下班后，女服务员带着李泉、李水去看灯会，王刚、陈时全、丁戊以去外面喝酒为由，留了下来。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喝酒，而是去芊芊足疗，王刚说：

“过了个年，攒了一肚子火气，今天找个姑娘去去火。”

“我也想女人了。”陈时全说。

“赶紧走吧。”丁戊说。

“这是急着去找媳妇啊。”王刚说。

“我看也是。年前去的时候，姚彩霞回老家了，丁戊就一个姑娘都没选。”陈时全说。

“不要拿姚彩霞开玩笑。”丁戊说。

“这就护上媳妇了？不说了，走吧。”王刚说。

三个人几乎是跑着到了芊芊足疗，王刚推开门，一把抱住了门口的老板娘，亲了两口。老板娘推开王刚，笑着说：

“这次是要我陪你玩玩吗？”

“老板娘，我怕是吃不消啊，还是换个年轻点的吧。”王刚随手指了一个姑娘说，“就她吧。”

王刚跟着选的姑娘去了二楼。陈时全跟着也选了一个，走了上去。

丁戊看到，姚彩霞没在店里，想到姚彩霞可能又在二楼接客，他的心里有些难过。老板娘说：

“你又来了，这次选哪个姑娘？”

“姚彩霞没在，我还是去外面等她一会儿吧。”丁戊说。

“这里这么多姑娘，你再选一个就是了，哪一个都不比姚彩霞差。”

“我还是等姚彩霞。”

“这次很不巧，你要早三天来，还能见到她。”

“她又回老家了？”丁戊的心凉了一半。

“不是回老家。”

“那她去哪儿了？”

“实话告诉你吧，上次你来的时候，姚彩霞不是正在二楼接客吗，就是那个胖子。”

“那个胖子怎么了？”

“他过了两天又来了，还是找姚彩霞。那一天，他把姚彩霞带走了。”

“他是谁，为什么要带走姚彩霞？”

“他就是一个有钱的老板，他说自己看中了姚彩霞，要把她带回去，放在一个房子里养起来。”

“姚彩霞就这么跟她走了？”

“那还能不走吗？人家有钱，给姚彩霞开的条件好得不得了，好房子住着、好车开着，一个月还给她几万块钱，那可比在这里好多了，而且那天人家当场就给了她三万块钱。搁这里那个姑娘身上，都会去。”

“你没留她吗？”

“我倒是希望她一直在这里，还能给我挣钱。可是，这些姑娘们都是来去自由的，哪里挣钱多，就上哪里去，我留不住。”

“那她还会回来吗？”

“那可说不准。也许过两年，那个老板玩腻了，不要她了，她就回来了。也没准，过几年，她就回老家，找个人嫁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就别惦记她了，在这里另找一个姑娘就是了，没了她，难不成你还不碰女人了吗？”

“她现在住哪儿？”

“那我哪儿知道？你还是趁早忘了她吧，就算是那个老板不要她了，她也不会看上你，你能养得起她吗？我们这行只谈钱，不谈感情。”

丁戊想起姚彩霞问他能给她五十万吗，他终于明白，他和姚彩霞说的“我爱你”，含义是完全不同的，和他上床、说爱他的姚彩霞，一直就是他在芊芊足疗第一次看到的那个赤裸的肉体，和在火车站小旅馆的那个裸体没有任何区别，她们都是用来做生意的商品，姚彩霞给商品出的价格是五十万，这个商品，是他几辈子都买不起的。他没有等王刚、陈时全，就一个人走回了宿舍。

从那以后，丁戊再也没去过芊芊足疗。后来他每次理发，都要从如意酒家往西去，一公里外，有另一家理发店，中途没有在夜晚会放射出粉红色灯光的各种门店，没有在冬天也半裸的女人。他明白了赵我行说的话，小姐就是毒药，他需要的是一个正常的女人，而不是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