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风雪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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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转学生

【1】沈骆驰哪是大白萝卜,他是根又细又长的葱,葱葱绿绿,鲜嫩欲滴

七月几乎大半个月都在下雨,南方的梅雨季节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前几天还听说这儿要刮台风,我跟我妈还在担心一直下雨不好搬家,结果搬家的那天风和日丽,我心里高兴得很,前几天的郁闷也一扫而光。

之前租的房子,因为隔壁是个酒坊,从今年开春就开始闹鼠灾。那些老鼠天天晚上在房梁上闹腾,摧残得我都快神经衰弱了。

熬到高一第二学期结束,我爸妈商量后,决定重新找房子。

只是市一中外的房子就像香饽饽,那个时间,好的房子几乎都被租出去了。

后来还是托了我发小林佳楠她妈妈的福,我们才找到了房子。新房子就在我们学校西大门正对面的香格花园,林妈妈说那儿环境好,离学校近,就是租金贵了点,一年八千块,问我们要不要租。

八千块,也许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家来说,可是笔不小的开支。

那是一间三室一厅的套房,一共住了三户人家,房东刘奶奶占了一间,林佳楠跟她妈妈租了一间,剩下那间的房客刚搬走了——他家孩子是高三生,高考一结束就搬了。

刘奶奶的孙子要从上海转学到我们省城念书,刘奶奶就没把空房租出去,打算留给孙子住。

不过林妈妈说,如果我们要租的话,她可以让刘奶奶把房子让出来。因为早在半年前,刘奶奶夫妻俩就不怎么住公寓里的房间了,而是把楼下的车库装修了下,搬楼下去了。主要原因是刘奶奶年纪大了,又患了风湿痛,爬楼对她来说,太辛苦了。

我爸妈他们商量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把房子租下来。

离高考也就两年了,这两年真的很重要,不能因为环境不好而耽误我学习,所以贵就贵吧,先租了再说。钱可以在其他地方省,供我读书绝对不能省。

于是,踩着暑假的尾巴,开学前一天,我妈带着我搬去了香格花园。

在那里,我认识了沈骆驰。

没见到沈骆驰以前,我曾经在心里想象过他的样子。

年少的时候,我们很容易对一个陌生的人产生好奇。

林妈妈说沈骆驰家很有钱,他又是一直在上海那种大城市生活。我听说上海的自来水里都有漂白粉,喝了人都会变白,所以在我的想象里,沈骆驰一定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跟大白萝卜似的。

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还错得特别离谱。

沈骆驰哪是大白萝卜,他是根又细又长的葱,葱葱绿绿,鲜嫩欲滴。

我一直记得第一次见沈骆驰的场景。

我爸花钱找了辆卡车帮我们把东西一股脑全搬到了刘奶奶家楼下,而刘奶奶跟沈爷爷早就站在车库那儿等着我们。

各种物什堆了一地,我跟爸妈一起搬着,跟刘奶奶上楼到她家去。

开门的便是沈骆驰。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搭配着水蓝色的牛仔中裤,露出白皙细长的小腿,白得血管通透的脚上踩着双青绿色的拖鞋,眉眼随意地扫了我们一眼后,又默不作声地转身回到了大厅继续看电视。

除了他真的很白外,沈骆驰完全就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子。

他很高,十七岁就看上去有一米八,五官清秀好看,鼻梁微挺,唇色很粉,一只手放在沙发上,一只手枕着漂亮的头颅,神情慵懒地在看电视。

我从来没见过比沈骆驰更好看的男生,所以视线不自觉地多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屋内开着空调,室内跟外面温差很大,走进去那瞬间扑面而来的凉意让我感觉就像是进了天堂。

刘奶奶率先走进了屋,圆乎乎的胖脸上堆满了笑容,指着沈骆驰对我们说:“这是我家骆驰。”说完,又转头跟沈骆驰说,“骆驰,这是王愢和她爸妈,以后他们就住我们这儿了,你们要好好相处。”

沈骆驰像没听到他奶奶的话似的,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屏幕,连个眼神都不屑给我。

我隐隐感觉到沈骆驰似乎不大欢迎我们。

气氛有些僵硬,刘奶奶尴尬地朝我们笑笑,说:“他就是被惯坏了,咱们别理他,我带你们去看看房间。”

闻声,我回头看了眼沈骆驰,他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仿佛我们说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刘奶奶边说边带我们走到了靠南的第二间房,旁边第一间房是林佳楠她家住的。

刘奶奶说林佳楠要明天才过来。

我妈跟我两个人都把头凑在房门口,往里看。

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屋内的墙纸感觉像是20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室内装修得很温馨,卷帘窗半拉着,窗台上放着几盆绿色的盆栽。能看得出来,刘奶奶是个风雅的人。

我妈很满意,连连点头,忍不住称赞道:“阿姨你这屋装得老好了,我都不敢住了,就怕给你弄坏什么。”

“有什么不敢住的,以后都是好邻居,站着累,快先把东西搬进来。”刘奶奶殷勤地给我们让道。

互相寒暄了下,我爸妈又去了楼下拿东西。我也要跟去,我妈怕我累,让我待屋里别出去了,说外面太热了。

“是啊,王愢你就留在屋里跟骆驰一起看电视吧,太阳太毒了,女孩子还是别晒黑的好。”刘奶奶也在一旁帮腔。

我踟蹰地站在一旁,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沈骆驰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

刘奶奶跟我妈他们一起下了楼,临走前,她让沈骆驰尽下地主之谊,给我拿冷饮吃。

然后我终于听到了沈骆驰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说:“你自己去拿。”

言语十分冷淡。

说完,他依旧坐在沙发里,稳如泰山。

【2】沈骆驰绝对是我认识的,最难相处的少年

我当然没有去拿,这儿毕竟不是自己家,我怎么好意思在这儿翻箱倒柜?最后我只是傻愣地站在原地,偷看着沈骆驰那漂亮的后脑勺。

是不是在上海住过的人都这么高冷,还是说好看的人,都像沈骆驰一样?我私心觉得沈骆驰长得很好看,但是太过冷酷了。

想着往后大家就住一个屋檐下了,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得有事说上几句话的,我握紧双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朝沙发走去,在离沈骆驰一手臂远的距离停了下来,主动跟他说起话来:“你在看什么啊?”

沈骆驰总算愿意抬头看我了,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给了我一记白眼,一副“你自己不会看的”的表情。

我看了看电视机屏幕右下角的节目标签,窘了窘,再也忍受不了周围的低气压,在我妈他们搬第三轮东西时,跟着他们一起下楼了,逃一般离开了沈骆驰那座冰山。

等我们搬完再上楼,沈骆驰已经不在客厅里坐着了,应该是回自己的房间了吧。

他的房间是靠边单独的一间。

我也回到了自己屋里忙着收拾东西,我爸妈他们还留在楼下的车库那儿,跟刘奶奶他们聊天。

晚饭是在刘奶奶家车库里吃的,刘奶奶很热情,非要留我们一起吃晚饭。我爸要去上夜班了,就剩我跟我妈。我妈推辞不过,又觉得不好意思,出去到附近的超市买了箱牛奶送给了刘奶奶。

吃饭的时候,沈骆驰久久不见下来,我妈看刘奶奶腿脚不方便,让我上楼去喊他。

我心里虽怯怯的,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站在他房间门口,我伸手敲了几下门,都不见人回应。

可一下午我根本没见沈骆驰出去,他应该在里面的啊!

人在里面却故意不应声,纵使我脾气再好,也觉得沈骆驰有点过分了。可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屋檐下,我也不好发作,只是压抑着脾气,提高音量喊了几声沈骆驰的名字,说你奶奶让你下去吃饭。

回答我的只有漫无止境的静默。

我真的生气了,手不小心触碰到门把,发现门没锁。心里立刻有了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说开吧开吧,进去把他骂一通,多大的人了,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一个说算了吧,这是他家,他爱怎样就怎样吧。

最后理智的小人战胜了情感小人,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松开了门把,转身准备要走时,门突然开了。

沈骆驰站在门口,神情不悦地看着我。

那张本就白皙的脸上挂着些许细汗,唇色也带着不健康的白。

我心一紧,忍不住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看上去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下意识地朝他房内看了眼,里面很黑,窗帘被拉得紧紧的,唯有床头柜上的小灯泛着幽幽的白光,看起来格外清冷,就像沈骆驰此刻的脸。

夏天温度很高,沈骆驰房间里没开空调,也没开电扇。

当我怀疑他脸上的汗是睡觉的时候太热才冒出来的时候,沈骆驰突然伸手推了推我,似乎嫌我靠他太近。在我退到离他一臂远的距离后,他才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跟我说:“我不吃,还有,你很烦。”

不等我反驳,“啪”的一声,他就把门给关上了。

我站在门外,傻愣愣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内心得出个结论——

沈骆驰绝对是我认识的,最难相处的少年之一。因为我认识的人里,那个“最难相处”,还包括了王春晓。

只是沈骆驰难相处是因为他脾气差,而春晓完全就是因为他是个神经病。

【3】王春晓是个神经病,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春晓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在市一中念书的,没听过“王春晓”三个字的,要么是从不听校园广播的,要么就是很少出操的。

因为我们学校被处分最多、当众批评最多的,就是王春晓了。

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王春晓是典型的高富帅,人有一米八五,长了一张娃娃脸,五官算不上特别漂亮,但是看着挺舒服的,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又大又亮,一看就是个鬼点子很多的人。

春晓家很有钱,听说他爸是个暴发户,在我们省城开了家很有名的公司,旗下光分公司就有三家。

只是他的名字,土到掉渣了,跟他形象完全不吻合,一直被同学们拿来笑。但据他所说,这名字还是他爸花了大价钱请得道高僧取的,说是世界少有的好名字。这话要被孟浩然给听到,准要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那难道不是出自我的“春眠不觉晓”吗?

高一下学期,学校进行文理分班,我被分进了学校“唯二”的重点班,跟王春晓成了同班同学。

春晓成绩很渣,是他爸出了很多钱,他才被送进我们班的。

他爸生意忙,几乎没时间管他。听说他妈很早过世了,不过他爸对他妈钟情得很,也没续娶。没妈照顾,又不爱在保姆手下过日子,春晓就跑来学校寄宿了,还美其名曰他对这个学校爱得深沉。

我们班一共六十三个人,寄宿的只有八个人,其他人都是家长在学校外面租房子陪读。

陪读是因为父母觉得高中学习压力大,寄宿吧,怕孩子营养跟不上,所以一家人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陪着。一般有条件的都陪读了,像春晓这样家里有钱还寄宿的,我们都有点不理解。

不过春晓永远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也不见他寄宿有啥不快乐。

本来他不过是我众多同学中的一个,我也犯不着不待见他。

但是班主任为了提高全班整体成绩,实行了一对一补习。分班考试我在班上排第一,又是班长,理所应当地被班主任喊去辅导春晓。

为了方便补习,老师让春晓坐我后面。

于是,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我的同桌李文艺是个贤惠的女孩子,手工活做得特别棒。她可以把空的可乐瓶用美工刀雕刻成镂空的笔筒,拿粉色的绳子系在我们两个人课桌中间的缝隙里。春晓最不喜欢上数学课,每次教数学的老太太上课时,他就在下面做各种小动作。他课桌肚子里藏了好几盒粉笔头。一到上数学课,他就开始往我和李文艺的笔筒里扔粉笔头。

吧嗒,吧嗒……

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课堂里也算是噪音了。

一开始,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他每次扔时,我还得留心出手去接,我越是这么做,他越是扔得起劲。最后我忍无可忍,让李文艺把笔筒藏了。结果,他居然索性直接往我们桌缝里扔粉笔头,偏偏又没有一点准头,粉笔头砸在桌上,又发出一声声难听的吧嗒声。

数学老师听到动静,常常拿眼瞪我们,说王春晓你跟王愢两人干吗呢?王愢你不好好听课,头低着在桌下捡什么呢?别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吧嗒吧嗒是什么声音?

我心里那个冤啊,我是在捡春晓扔的粉笔头啊。

可当我要跟老师解释时,春晓已经率先替我回答了,他将手举得高高的:“老师,王愢在捡粉笔头,她要拿这个砸我。”

我见过贼喊捉贼的,但没见过春晓那么无耻的。

他竟然对老师装可怜,说:“就算我成绩不好,就算她不愿意给我补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啊。成绩好了不起啊!”

我那时气得差点没把手中的笔给掐断。

因为春晓的恶人先告状,我被数学老师骂了一顿,下课后还被喊去了班主任办公室谈话。

还有一次,春晓在学校食堂吃多了青豆,那一天都在课堂上放屁。

本来没啥可说的,但是下午上课的英语老师是个爱干净的年轻姑娘,路过我们课桌几次后,终于忍不住恶臭地回头看我们,红着脸问,到底是谁在一直放屁。

我知道是春晓,他就坐在我后面,那声音太明显了。

我都没出卖他,他却又开始卖我,说:“老师,是王愢,她已经放了好多屁了,好臭啊!”

他边说边用手在面前扇,表情不要太嫌弃。

顿时,班里一阵爆笑,我难堪地涨红脸,光顾着低头,都忘记了解释。

事后我也只好自己安慰自己,那种时候,解释也是没用的,只会被人当作是掩饰。

这种事在后来的日子里屡见不鲜,我已经忘记多少次被春晓当挡箭牌了,一开始不适应,后来也就习惯了。

我总是这么安慰自己,王春晓是个神经病,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4】王春晓同学的花样作死

一想到上学就要跟春晓那个神经病斗智斗勇,回了家还得面对这个难搞的沈骆驰,我就默默地为自己点了一支蜡烛,开始为自己的学习生涯担忧起来。

这苦海何时才有涯啊!

叫沈骆驰吃饭碰壁后,那晚我再也没有找过他。

倒是第二天一大早,我下楼准备上学的时候,站在车库门口的刘奶奶突然喊住了我,让我带沈骆驰去学校。

她说他刚入学,只知道自己是十三班,还不知道班级在哪儿。

大家是一个学校的,现在又住一起,让我给他带路本来就没啥大不了的,但是对方是沈骆驰啊,他还不见得愿意让我带呢。

我刚想问刘奶奶“奶奶,那沈骆驰要我带吗”,就见沈骆驰从车库里走了出来,肩上背着个单肩包,表情高冷地站在他奶奶身后,也没说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这人心宽,昨天被骂睡一觉也就忘了,看他那样,想着他也不是那种愿意低下头求助的人,也没再多说,就对他挥了挥手,说你跟我走吧。

结果他是跟我走了,但一路上嘴巴就跟被封住了似的,全程无声低气压。

哦不,他有跟我说一句话的,那话是这样的:你不要跟我并肩走,你离我五米远。

这话听着就很让人讨厌,我真的有点被刺激到。

到学校后,我把沈骆驰扔在他们班主任办公室门口,指着里面一个秃顶的男人,说:“那是你们十三班的班主任,你跟他走吧。”

说完,我就背着书包去了自己教室,心塞得不得了。

走去教室的路上,我又得出个结论,为了不让自己再心塞,以后看到沈骆驰我就绕道走,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不过他在物生班,我在理化班,高中学习那么忙,一般我们也难碰到。

除非我去找林佳楠,因为沈骆驰跟林佳楠在一个班。

为了沈骆驰的事耽搁了点时间,我到教室后没多久,早读课的铃声就响了。

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我刚把语文书拿出来,就看到教导主任像阴魂般突然出现在我们教室前门口,手指着坐我后面、在跟同桌扯皮的春晓,怒声说道:“王春晓,你赶紧给我滚出来!”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班上几个男生在忍不住地偷笑。

春晓被教导主任带走了,临走的时候,他站在门口朝我们挥了挥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喊着:“同学们,我走了,你们不要想我,我虽死犹……”

没等他说完,教导主任的手已经揪住了他的耳朵,将他强行拽走了。

整条走廊里都是春晓杀猪般的叫声。

很快,早读课一结束,我就在学校广播里听到春晓又被通报批评了。之后他也没回教室,有人说看到他正站在教导处楼底下罚站呢。

一连几节课间的休息时间,大家都在聊春晓的事。

从其他同学绘声绘色的口述中,我终于弄明白春晓为什么又被教导主任带走了。

原来是早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嫌食堂的早饭难吃,咬了一口馒头就嚷嚷着这味道难吃得像猪食。

一旁的同学笑他:“春晓你说得好像吃过猪食似的。”

春晓朝他们翻了记白眼,喊着滚一边去,然后他端着碗去找食堂师傅理论,说你们搞什么啊,我每个月交那么多饭钱,不是来吃猪食的。

那师傅拿着菜刀正在厨房切菜呢,本就忙得很,看一个毛头学生来捣乱,当即怒了,挥着菜刀冲春晓比画着,说:“你嚷什么呢?爱吃不吃,滚出去!”

春晓被那刀吓得连连败退,握着碗的手抖了抖,两个馒头都掉在了地上。

从厨房出来后,他觉得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这食堂师傅烧的饭菜越来越难吃了,还说不得。就是他不让人说,所以才越做越难吃的。

春晓坚信他这个理论没错,他觉得不能助长食堂师傅的嚣张气焰,为了广大同学的胃着想,他干了件英雄才会做的事。

春晓把两个馒头捡了起来,放回碗里,出了食堂,直奔校长室。

他打算把馒头给校长尝尝,让校长把那食堂师傅给换了,实在是太难吃。

校长一般八点才会在办公室,春晓在办公室外面等了等,突然想到了什么,端着碗跑到教室拿了三支笔往馒头上一插,然后又回到了校长室,把碗放在了校长室门口。

那馒头上插着的笔,乍一看就像上了三炷香。

春晓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一本正经地对着馒头拜了拜,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找校长给他吃馒头的,光顾着搞恶作剧了。

几个同学好奇地跟过来,看他这样作死,忍不住担心道:“春晓,你还是把这东西拿回去吧,不然校长看到了,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春晓嘚瑟地朝他们眨了眨大眼睛,贱兮兮地说:“你们不说,我也不说,大家都不说,谁知道是我干的呀?走啦,快要上早读课了。”

说完,春晓就跟撒欢的兔子似的,撒腿就往楼梯口跑。

他这倒霉孩子,刚走到楼梯口,就撞上了爬楼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是我们高一时候的思政老师,一眼就认出了爱调皮捣蛋的春晓,当即皱了眉头,声音颇具威严地问道:“王春晓,你跑这儿来干吗?”

春晓哪敢回,看到教导主任,整张小脸都吓白了,接着他做了个很蠢的举动,立刻掉头,往另一个楼梯口跑了。

那几个来看戏的同学一听到教导主任的声音,早就溜没影了。

春晓刚溜到教室,没多久,主任就把他带走了。

这不是春晓第一次被当众批评,一个学期下来,他不闯几十次祸他就浑身不舒服。

当时我们学校还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说学校老师能遏制同学早恋,但遏制不了王春晓同学的花样作死。

【5】我以后要有了孩子,我让他跟你姓

我妈最近刚换日班,白天得去上班,没时间给我做饭,我又不想去刘奶奶那儿或者林佳楠家蹭饭,所以我妈早上去上班前,给了我点零花钱,让我这几天在学校买饭吃。所以,中午我就没回刘奶奶家的公寓吃饭,自然也就不用见到沈骆驰了。

虽然暂时不用看沈骆驰那张高冷的脸,但我还是没从他的魔咒里摆脱出来。

这果真是个看脸的社会,只要长得好看,哪怕是新转来的同学,也很快就在学校里闻名了。

同桌文艺也没回家吃饭,中午我俩去东大门各买了一个鸡蛋饼还有冰镇矿泉水,边吃边往教室去的路上,一连遇到了十来个女生都在谈论沈骆驰。

“哎哎,你听说了没,十三班新转来个男生,长得不要太好看!”

“真的假的?叫什么名字啊?”

“好像说是叫沈骆驰。”

“哎,名字听起来也好听啊!”

“是啊,是啊!”

“……”

我在后面默默地听着,心里吐槽沈骆驰这名字哪里好听,也不过一般般,还没王春晓读起来顺口呢。

那边几个女生还在议论不休。

“太羡慕你了,我也好想在你们十三班啊,当初我怎么没选物生啊!理科班净出帅哥啊!”

“我们物生班以前也没啥帅哥的,就今天来了个转学生特别帅。比物化班那几个帅哥还要帅,我就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的。”

“对啊对啊,他皮肤好白,我今天路过你们班的时候看到了。”

“……”

嘁,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那群被沈骆驰外表迷倒的女生,是不知道沈骆驰有多高冷啊!我是见识过了,那简直是火炉放在他旁边都能被冻住。

就这样,我一路听着女生们对沈骆驰发花痴,一路吐槽地回到了自己班。

刚吃完东西,还没来得及去洗手,一个同学从外面走了进来,朝我嚷嚷着说,李校长让我去校长室拿东西。

我也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当即顾不得洗手,直奔校长室。

原来是我去年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得奖的证书出来了,李校长把证书给我的时候,夸了我很多好话。我脸都被他夸红了,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说了句很官方的话——老师,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学习的。

用春晓的话来讲,你们好学生,好在哪儿啦?连话都不会说。

从校长室出来,我正好碰到了还站在教导处楼下曝晒的春晓,他双手捧着只碗,高高地举在头上,里面的馒头看不大清,但是那三支圆珠笔却显眼得很。

从早上被教导主任抓来,他就一直在这儿晒着了。

我想这次校长他们真的是怒了,就算春晓他爸捐再多钱,春晓这次的苦也吃够了。

春晓一看到我,就跟饿猫看到老鼠似的,两只眼睛都发亮了,朝我吹了几声口哨后,身体不安分地动着要朝我跑来。教导主任在他站的地方用粉笔画了个圈,不允许他走出来。

上面就是教导主任跟校长的办公室,要是他们出来,看到春晓不在圈里,他铁定还得继续罚站。

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都要有38℃了。

站了老半天的春晓看上去又热又饿,但脚刚伸出圈,又像触电般地缩了回去,站在圈内惨兮兮地跟我说:“王愢,我口渴,肚子也饿,你给我去小卖部买瓶冰镇矿泉水再来个面包啊!”

我看他站得脸都是红的,着实也有点可怜。但我要给他买了吃的来,校长他们看到了,又说他怎么办?

想了想,我跟春晓说:“我上去跟李校长说下,看看能不能让你别站了。”

春晓听完,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屁股一撅一撅地朝我跳舞,不要脸地谄媚道:“王愢你去说当然最好了,校长主任都喜欢你,这全校的老师都喜欢你,果然还是咱们王家人好,真不愧五百年前咱们是一家。”

说完,就要捂面,一副感动得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无语了,就因为都姓王,王春晓老喜欢说我俩是亲人。他每次闯了祸,我给他擦屁股,他总会万分感激地跟我说,王愢,你真是个好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我以后要有了孩子,我让他跟你姓。

他姓王,我也姓王,跟我姓不还是照样跟他姓。

当然这些说要报答的话,他前脚说完后脚就忘,没事又开始在课堂上给我整幺蛾子。

我坐他前面半学期,成绩还能保持不掉下去,那绝对是因为我意志坚忍。

知道春晓的脾气,他贱起来真的是没完没了的,所以我也没再跟他多聊,转身又回了校长室。

李校长正跟教导主任在下象棋,看到我去而复返,很是惊讶,声音清朗地问我:“王愢,你怎么又回来了?”

教导主任也抬头看我,愣了下,说:“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说完他又想想不对,我是被通知来拿证书的,那证书还被我攥在手里,我应该没什么落下啊。

因为成绩好,所以学校老师都对我挺好的。所以即使有疑问,他们跟我说话,还是很和颜悦色的。

我拘谨地站在门口,有些难为情地伸手挠了挠头,咬了下唇,硬着头皮帮春晓求情:“老师,我看到王春晓在下面晒得脸都红了,中午太热了,能不能让他先回教室,下午再来站?”

我说完,就看到李校长愣了下,沉默了半晌。

当我以为他要生气时,他却十分纳闷地跟我来了句:“那王春晓还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他早溜了呢,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教导处有前后两扇门,春晓在前门罚站,校长如果走后门楼梯的话,没注意到他也是正常的。

就像我之前来的时候,也是走的后门楼梯,春晓就没看到我。

李校长这么一说,我就蒙了,想到春晓在楼下那凄惨的样子,我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也好,都认真站了老半天了,也是有史以来头一遭,你让他回去吧,下午也不用来站了,以后这些出格事,让他少干,十七八岁了,也该懂点道理了。”教导主任看了眼李校长的脸色,然后站起身来对我说道。

我“嗯”了声,又看了下校长。

李校长对我挥挥手,笑容和煦地说:“去吧。”

我这才脚步匆忙地下了楼,跑去跟春晓说。

我当然只跟春晓说老师让他走了,没告诉他老师其实以为你早走了,压根就没指望你会听话罚站。

真这么说的话,我估计春晓真得哭了。

【6】她有一双会哭的眼睛,而我没有

得到特赦,春晓跟着我回去,路上他让我去小卖部里给他买东西,他实在是站得没力气了,倚在教学楼外的香樟树上,像只中暑的哈巴狗,吐着舌头直喘气地等着我。

我将买的东西塞进他怀里,把找回来的零钱给他。

春晓没收钱,豪气地说:“剩下的全给你。”

“你爸有钱又不是你有钱,等你自己赚了钱再来摆阔吧。”我没好气地说道,将钱一把塞进了春晓的裤袋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在旁人看起来有多暧昧。

我跟春晓都是粗线条的人,所以也没觉得有啥尴尬。

两个人回到教室,我先进去,春晓跟在后头。

班上的同学来得差不多了,本来都在安静地各干各的,看到我俩进来,一下子就闹腾了。

不知道谁突然冒出来一句:“春晓,你说你怎么又让你妈去接你了!”

说完,全场爆笑。

我一张脸涨得通红,春晓却没跟他们置气,还开玩笑地朝我喊着:“妈,你走慢点,等等你儿!”

我恶狠狠地回头瞪他,牙齿咬得嘎吱响。

晚自习一结束,春晓第一个蹦出教室。他这人就像猫,越到晚上越是精神。春晓之所以走得那么急,是他让人在网吧开了机子,跑去那儿上网了。

长夜漫漫,他才不是那种安分的,上完课会老实回宿舍洗澡睡觉的人。

虽然学校每天晚上都会查房,查到春晓不在宿舍,学校也找过他爸说了这事,但是王爸爸也是个神奇的人,他听完后非但没骂春晓,还给春晓住的那宿舍装了台电脑。

一般来说,家里有电脑就完了,谁还特意在学校宿舍里配电脑,春晓家就是有钱,任性!

电脑是有了,但是宿舍不给他牵网啊,所以装了也是白装,他照样溜出去到网吧上网。

我将没做完的试卷放进了书包,然后跟李文艺有说有笑地出了教室。走到楼梯口,看到早就出来的春晓还没有走,正一脸流氓相地堵着个女同学不让走。

走过去一看,我才发现那被堵的女生是林佳楠。

打从高一起,春晓就喜欢林佳楠。

我跟佳楠从小一起长大,家住一个小区,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关系很好。上一中后,我们才没有被分到一个班,只是感情还是很好,高一也没高二学业那么紧张,我们经常串班级玩。

有次林佳楠来我们班找我,她小姨从法国带了高档巧克力回来,她想到了我,赶紧送来跟我分享。

她长得很漂亮,不是那种很惊艳的漂亮,是那种看上去很清秀,很温婉,会自然联想到江南水乡之景的漂亮,身材纤细小巧,让人忍不住想拥进怀里好好呵护。

她有一双永远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两个深浅不一的酒窝,皮肤很白,跟沈骆驰一样,都能看到绿色的血管。

那时候春晓还没跟我同班,但在我隔壁班。他们男生就喜欢下课围在走廊上看女同学,林佳楠一过来,满走廊都是男生们戏谑的口哨声,那是他们看到美女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春晓挤在男生堆里,看到林佳楠当场就傻眼了。

我当时在教室门口跟站在走廊里的林佳楠讲话,抬头就看到隔壁班一男的,突然伸手在周围男生的头上都重重地打了一记,说,都不准看,是我的,我的。

打完,他一个人呆愣地朝我们看,哦不,应该说是朝林佳楠一个人看。

那个男生就是春晓。

我很嫌弃地看着他,最让我嫌弃的是,他竟然看着林佳楠吞了吞口水。

从此,春晓在我心里直接成了猥琐的代名词。

春晓对林佳楠挺上心的,一有时间就往林佳楠班上跑,哪怕在窗外溜一圈也是好的。由于他过于炙热的追求以及他不容小觑的知名度,搞得全校都知道他在追林佳楠。男生喜欢谁都可以,绝对不能喜欢林佳楠,因为林佳楠是王春晓的。

都不准看,是我的,我的。

春晓的经典名言。

佳楠是那种脸皮很薄的女生,即使受不了春晓的死缠烂打,也说不出绝情话来。即使她有时生气地跺脚,让春晓别再来烦她,但这种程度对春晓那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来说,真的毫无杀伤力可言。

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躲。

以前她老走东侧的楼梯下楼,后来知道春晓也走东侧的,她就换西侧的走。春晓发现后,也走西侧,她就立刻改东侧,就跟老鼠躲猫似的,也是心力交瘁。

以前她还会来找我,后来怕遇到春晓,找我的次数也少了,有事就让我去找她。

这一躲就是半个学期。

后来分班后,春晓进了我们重点班。重点班几乎是没有下课可言的,老师拖堂,拖完下一节课就又开始了。一整天也就中午跟晚上吃饭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那个时间段,林佳楠压根就不在学校,所以春晓也难找到她了。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佳楠那么怕春晓,躲他躲成那样了,今天竟然又出现在了东侧楼梯。

看林佳楠被春晓逼得身体都贴在楼梯的扶手上了,我赶紧走过去,把对佳楠“壁咚”的春晓给拉了开来,护犊子般护在佳楠面前,没好气地对春晓道:“你想干吗?”

春晓无辜地眨着那双大眼睛,不要脸地说:“我想跟林佳楠同学说话,王愢,你让开。”

说完,就朝我伸出手来要抓我。

躲在我身后的佳楠身体都开始发起抖了,小声地喊着我的名字,说王愢,王愢……

我想都没想,狠下心来,抓起王春晓伸过来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厮夏天出汗太多,竟然满手的咸味。

我咬完就后悔了,那头春晓痛得嗷嗷大叫,恨恨地瞪着我:“王愢,你属狗的啊!”

我没回他,拉起林佳楠的手就往楼下跑。

后来我才知道,林佳楠之所以出现在东侧楼梯,是来找我一起回家的。

她听说我也搬到了刘奶奶家很高兴,有很多话急着想跟我说,又担心我一个人回家危险,这才过来找的我。

其实也没什么危险可言,香格花园就在学校西大门,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

不过,我还是被佳楠的那份心意给感动了。

我带着佳楠跑下了楼,春晓还不死心地在后面追。我光顾着跑,也没看前面,只感觉脑袋撞上了结实的肉墙,头顶上传来一道好听的闷哼声,瞬间站住脚步,抬头就看到一脸阴沉的沈骆驰。

沈骆驰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没再看我,只是朝我身后瑟瑟发抖的林佳楠说了声:“走了。”

林佳楠说他们晚上吃饭的时候,刘奶奶担心我们两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就让沈骆驰跟我们一起走。

闻声,林佳楠赶紧躲到了他身后,急声喊我:“愢愢,我们快走吧。”

春晓本来也就是恶趣味地追林佳楠,想看她惊慌如小鹿的样子,让他很有成就感,但是这会儿看到林佳楠突然跟着一男的走了,他就呆了。

关键的是,这男的还长得比他好看,比他白,他就怒了。

呆了怒了之后,春晓醋意大发暴走了,几步上前,抓住林佳楠的手,拽着她就要走。

林佳楠吓得都哭了,委屈地说:“王春晓,你放手!”

我去帮她抓春晓的手,但春晓力气很大,一把就推开了我。

这时,沈骆驰伸手拽住了佳楠的另一只手,漠然地抬眼看了下愕然的春晓,冷声道:“她不想跟你走,你抓她干什么?”

春晓看了沈骆驰几秒,又看了看林佳楠,见林佳楠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沈骆驰求救,春晓的脸上出现了受伤的表情。

然后他扬起唇角冷笑了下,什么话也没说,松开林佳楠的手,扑到沈骆驰的身前,一把攥起沈骆驰的衬衫领,扬起拳头就打。

周围忙着回家的同学一下子都不走了,全都围了过来看春晓跟沈骆驰打架。

沈骆驰也不是好惹的角色,春晓一拳头上来,他立刻还了春晓一拳头,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一会儿就都鼻青脸肿,却都不放手。

林佳楠急着不停地在哭,喊着:“你们都别打了,别打了!”

“王春晓,你别打他了!”见他们还不罢休,她冲了上去抓住了春晓的手。

春晓看着她,愣了愣神,失神间,鼻子上挨了一拳,顿时鼻血直流。

怕他们的拳头伤到佳楠,我也站不住了,跑过去拉林佳楠,可是她不愿走,还在试图阻止他们。

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用身体护着她,朝沈骆驰他们怒声道:“你们都别打了,再打我就喊老师了!”

春晓说,我们这种好学生都不会说话,是啊,连劝个架都不会,只会机械地喊报告老师。

在年少的我们心里,老师是整个学校最正义的存在。

只是这样的信仰,不存在于春晓这样的人以及沈骆驰的心中。

没等我继续往下说,不知谁的拳头挥了上来,我只觉得太阳穴疼得仿佛要炸裂,还没反应过来喊疼,就感觉到怀里一空,脚下传来林佳楠吃痛的惨叫。

原来刚才我被打的时候,身体受力往外扑,被我护在怀里的佳楠也跟着往外扑,脚扭了下,就摔在了地上。

打斗终于停止了,周围变得十分安静,只有佳楠一个人啜泣的声音。

春晓愣了,沈骆驰愣了,所有人都愣了,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脆弱的林佳楠身上,没有一个人看我。

我慢慢地蹲下身,用手捂着自己两腮,觉得鼻腔很酸,脑袋很疼,却迫使自己不哭。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一刻没有哭,我只是觉得林佳楠已经哭得很厉害了,我没必要再哭了。可是林佳楠哭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哭?

我问自己,可我也不知道。

后来,我一直在想,我跟林佳楠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我跟她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有一双会哭的眼睛,而我没有。

春晓想要去扶佳楠,却被她推开,最后还是沈骆驰将她抱了起来。

人群渐渐散去,沈骆驰一路抱着林佳楠出了学校,我默默地跟在他们后头,偶尔回头,还能看到春晓一个人落寞地站在夜色中,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突然,他蹲下身来,脊背在剧烈地抽搐着。

他好像哭了。

沈骆驰将林佳楠送去了医院,我一个人回了香格花园。

林妈妈问我佳楠他们呢?

我说佳楠脚扭伤了,骆驰送她去医院了,没有提春晓。

我私心里觉得春晓在月色下抽泣的身影很可怜,所以我没有跟佳楠妈妈提他的过错。

林妈妈听说佳楠受伤后,很焦急,当晚就跟刘奶奶拦了出租车赶去了医院。

我本来也想去看看佳楠的,但是他们没喊我。

那晚,我脸疼得在床上辗转了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看到我妈坐在我的床边,两只眼睛里全是眼泪。

跟她换班的阿姨家里有事,她昨天帮忙代上了一天夜班,早上才回来。

她摸着我的脸,心疼地说:“愢愢,你脸怎么伤成这样?”

然后我起身拿镜子照了下自己的脸,左边脸全肿起来了,很难看。

之后,在我妈火急火燎的催促下,我被带去了医院。

在医院里,我看着我妈询问医生我会不会破相的焦急神情,陡然感到一阵悲凉。

因为我发现,这世界上,好像除了我爸妈外,再也没人这么爱我。

我开始羡慕起林佳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