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角落:一部另类的俄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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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1471年7月14日,诺夫哥罗德共和国,斯基里诺镇附近~

战场上到处都是已死和快死的人。莫斯科军队的指挥官丹尼尔·德米特罗维奇·霍尔姆斯基的尸身也在其中。一个骑士挥剑刺穿了他的锁子甲,在他身上捅了一个大窟窿。

诺夫哥罗德共和国在极为不利的形势下打败了莫斯科公国。尽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它确实发生了。

尽管诺夫哥罗德的军队在人数上远超莫斯科军队,双方人数比大约为六比一,但敌军比他们训练有素,武器装备也更为精良。相反,诺夫哥罗德的军队只是一群自发集结、仅凭一腔热血保卫家园的游兵散勇。

莫斯科大公伊万三世·瓦西里耶维奇大大地低估了以德米特里·伊萨科维奇·博列茨基为首的共和国领导层的力量。这位年轻的将军几乎全歼了他手下的大军,那些在屠戮中幸免的残兵此刻正向东朝着莫斯科的方向奔逃。

2

大诺夫哥罗德(Veliky Novgorod)是全罗斯最富有的城邦,也是汉萨同盟最东端的据点。毛皮是当地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卖往西欧各地的毛皮为共和国带来了丰厚的利润。历史上,来自德意志各诸侯国的商人们在开展贸易的同时,也向当地的民众灌输了民主的意识。与莫斯科公国不同,诺夫哥罗德共和国从未被鞑靼人的金帐汗国占领过,这也是导致该地政治气氛相对自由温和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领土面积上来看,诺夫哥罗德西边与波兰-立陶宛联邦接壤,北至白海,东部一直延伸到乌拉尔山脉。

从社会阶层来看,世袭贵族(Boyar)们把持着诺夫哥罗德共和国的上层,他们是最为富有的群体,拥有大量的土地和产业;其下是由大主教统领的教会,教会手中亦握有众多土地,对国家的影响力——尤其是对下层阶级——甚大。居于两者之下的是工匠及手工业者,他们主要在城墙内定居,或者散居于共和国的繁华地带。再下一层乃是农民,这些无法拥有公民权的人寄居在国有土地上耕作和生活,主要分布在遥远的东部和北部地区。居于社会最底层的则是奴隶(Kohlopy)、战俘以及来自罗斯其他公国或地区的叛逃者。

在政治上,两大团体——市民大会和市政议会——主导着诺夫哥罗德的政治生活。普通平民掌管着市民大会,贵族和富商们则控制着市政议会。当13世纪60年代最后一任大公失势后,诺夫哥罗德即由市长(Posadnik)治理。从那时起,市长便成了实际上的统治者,由市民大会选举产生。理论上,市民大会拥有所有的立法权——因为市长由它选举产生;然而,富有的贵族们通常会用手握的社会财富左右市民大会的决定,以选出对自己有利的市长。真正手握实权的其实是市政议会。

历史上,诺夫哥罗德一直独立于莫斯科公国和罗斯其他公国之外。到15世纪60年代末期时,诺夫哥罗德已有十多年未曾向大帐汗国(金帐汗国瓦解后,其中的克里米亚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和喀山汗国分别独立出去,其余剩下的区域组成了大帐汗国)纳贡了。莫斯科公国这次悍然出兵诺夫哥罗德,意在显示其日益强盛的国力,也表明了其在罗斯地区愈发占据主导的地位。在伊万三世·瓦西里耶维奇于1463年吞并雅罗斯拉夫尔之后,莫斯科公国便把征服的魔爪伸向了其他罗斯公国。诺夫哥罗德对莫斯科的公然抵抗——尤其是前者撕毁了15世纪50年代双方签订的亚热尔比齐条约(根据该条约,伊凡三世的父亲瓦西里二世完全控制了诺夫哥罗德的通商权和外交决策权),是伊万·瓦西里耶维奇以军事行动相威胁的主要原因之一。通过这场战斗,他要一劳永逸地铲除诺夫哥罗德境内一切主张政治自由的思潮。

与东面相邻的莫斯科公国相比,诺夫哥罗德的政局相对稳定,却也并非铁板一块。亲莫斯科派和亲立陶宛派间的内斗是造成这一政治状况的元凶。前者由教会成员和普通平民组成,他们希望遵循东正教的教义,建立以莫斯科公国为首的斯拉夫联邦,在宗教上对信仰天主教的立陶宛怀有强烈的恨意和戒心。而站在对立面的亲立陶宛派则有贵族们的支持,他们主张和西方建立更亲密的关系。他们的巨额财富是通过与西方贸易获得的,一个以莫斯科为首的罗斯联邦会把这一切都化成泡影。

3

德米特里·伊萨科维奇·博列茨基躺在自己的帐篷里,以便躲开外面似火的骄阳。一个传令兵正在帮他处理肉搏战时留下的刀伤。伤势虽不至于丧命,却也猎猎生疼。传令兵拿着小柳叶刀般的工具,正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伤口。奥列格·帕夫洛维奇·缅希科夫,这位博列茨基的副手兼儿时玩伴,则站在一旁监督着他的工作。

“啊!”博列茨基惨叫一声。

“动作留神点啊,士兵。”缅希科夫对传令兵说。

“这个伤口太深了。”传令兵回答。

“那就动作快点……很疼!”博列茨基应道。眼下他甚是着急。他的母亲马尔法·波列茨卡娅已经听说了胜利的消息,正一心盼望着他返回诺夫哥罗德。

“我要给伤口消毒了。”传令兵小心翼翼地说。

“动手吧。”缅希科夫说。

传令兵依言行事。还未从战斗中恢复元气的博列茨基经不住疼痛,昏了过去。几小时后,他醒了过来。尽管疲惫不堪,但他已经可以启程了。

4

~1471年7月17日 ,诺夫哥罗德城~

城钟(Veche bell)[1]的悠扬钟声在城市各个角落回荡,远远传到城外,向人们宣告市政议会即将召开会议。城中到处洋溢着胜利的喜悦,男人们恣意地饮着酒,女人和孩子们则用阵阵欢呼庆祝着这次大捷。

“诸位,让我们一起庆祝犬子此次取得的神圣大捷……几天前我们击败了莫斯科的军队,但这并不表示我们现在已经彻底摆脱了他们。为此,我们要再接再厉——但下一次,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要在他们的领土上打败他们、征服他们,使我们的祖国永享自由!”

诺夫哥罗德的市长马尔法·波列茨卡娅正站在多棱议事厅(位于诺夫哥罗德克里姆林宫内)的长桌前,向市政议会的成员发表着演说,这也是她自去年冬天以来的第一次公开演讲。如今她已经从悲观情绪中恢复过来,重新拾起了自信。

坐在她旁边的正是她的儿子德米特里·博列茨基。沿着桌子坐着二十几位共和国里最有影响力的贵族,以及来自莫斯科的托瓦科夫。大主教菲洛费并不在场,博列茨基和缅希科夫也乐见于此。

“……我还要说的是,”波列茨卡娅续道,“有朝一日,全罗斯都将是我们的。到那时,留里克王朝[2]的每一个子孙都将过上幸福的生活。”

“但是我们还没有打败他们,”一个反对的声音从桌子一头冒了出来。说话的是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古巴,诺夫哥罗德最富有的贵族之一。

“不必担心,这是迟早的事。”博列茨基答道。

“你就那么肯定?莫斯科军队会打垮我们的。如果我们要行动,现在就得动手:我们得请立陶宛、波兰——甚至喀山——出兵支援……”

屋内一阵骚动,古巴的话就此中断。

“还要请鞑靼人?”一个声音高叫道。

“你个叛徒!”另一个人也吼了起来。

“不用担心,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马尔法加大了声量,好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屋内的嘈杂,“如有必要,我们会向其他国家求援的。但上帝保佑,我希望我们不会去求鞑靼人。”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去搬救兵。”古巴加了一句。

“就知道惦记你的那些钱吗?你这蠢猪!”说话的是另一个贵族基普里安·弗拉基米罗维奇·阿尔祖别夫。阿尔祖别夫是一个坚定的爱国者,他和博列茨基、缅希科夫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敢于公开抵抗莫斯科挑衅的贵族青年。“如果他们再来犯,在打到克里姆林宫的城墙外前,我倒希望他们先把你的土地和财产都毁掉。”

“阁下!”古巴喊道,“您难道看不出来他才是一头蠢猪吗?他从头到尾都在撒谎。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不快点采取行动,恐怕我们就没机会了。我们要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能打败他们,但是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当然,你说的对。”波列茨卡娅肯定了他的话,“但大公应该还没做好再次来袭的准备。记得吗?霍尔姆斯基刚刚战死,没有他,莫斯科卷土重来还尚需时日。对吗,儿子?”

“是的。”博列茨基强忍住伤口的疼痛,咬牙回道,“莫斯科若想再次进犯——我是指‘成功地’发动进攻——还需要准备几个月,这会为我们赢得时间,因为大公最优秀的将领都在养伤。”

“那你又打算如何做这‘准备’呢?”古巴问,“我是说……我们要不要再去西方跑一趟?”

博列茨基走到古巴跟前。

“听着,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我知道你非常担心自己的个人财产,共和国的命运也和你的钱袋息息相关,但你这主意是从哪儿来的呢?”

古巴站了起来:“卡齐米日恨透了大公——为什么咱们不能(和他联手)呢?”

另一位颇有权势的贵族瓦西里·康斯坦提诺维奇·阿纳宁也从座椅上站起了身。他身高六尺五寸,有着一双敏锐的蓝眼睛,还留着长长的深色胡须。当他开口时,大家都凝神听着。

“那个奥列科维奇亲王在哪儿?他是走了吗还是怎么的?他可以帮我们争取一些时间:让立陶宛站在我们这边来拖住事态的发展——这样应该可以在我们军队准备好之前止住莫斯科的脚步。”

当听到奥列科维奇这个名字时,市长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名字留给她的唯有失望。虽然她已从病中恢复,但那段日子依然历历在目。她多么想让那个曾伤害自己的人得到惩罚啊。不,不光是他,还有他那个朋友,那个叫撒迦利亚的犹太人。这家伙在诺夫哥罗德的人民心中散布谎言,几乎让大家付出失去故土和信仰的代价。是啊,没错,他们的确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们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而这只能由诺夫哥罗德人自己来收拾了。

“三月份的时候,他就已经和那个邪恶的撒迦利亚一起跑掉了。”博列茨基同情地看着他的母亲。他知道母亲因为奥列科维奇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要我说,他们滚得越远越好。我们不需要他这样的人——至少不需要那个犹太教徒……话说回来,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已经跑了。那段时间你躲到哪儿去了?”

“聊胜于无啊。”古巴插嘴道,“你们还没注意到其中的后果吗?你们……你们谁都没有吗?我们的自由正受到威胁,还有我们的经济自主权。如果一个‘犹太教徒’能让我们免受莫斯科公国的傲慢和大帐汗国的蹂躏,我会全力支持这么做。”

屋内一阵寂静,大家都在思考古巴所说的那番话。

“我们若想延续数百年来的传统,唯一的方法恐怕就只有和莫斯科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了。”波列茨卡娅发话道,“这也意味着我们需要结盟来对抗大公。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尽管你说过许多蠢话,但是有一句你说得很对……我们会这么做的……我会派人去联络基辅、波兰和其他地方。我们的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若要将之延续下去,我们就必须诉诸武力和莫斯科对抗到底。”

一位老者从桌子的另一头远远地站了起来。他身材矮小,头发灰白,手里还拄着拐杖。他是奥列格·帕夫洛维奇·济明,一位成功的商人——不过和其他商人相比,他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他曾在克拉科夫学习,精通希腊语和拉丁语,年轻时曾作为大公瓦西里二世的一名大使的随行翻译去过哈拉和林。他是市政议会里凤毛麟角的那种既能理性思考又能直言不讳的长老成员之一,而他的大半生都在忠实地贯彻这一信念。

“我能说几句吧。”济明轻轻开口说道。他之所以轻声细语,更多是因为上了年纪的身体有些疲惫,而非出于对旁人的尊敬和等待被允许发言的礼貌。

“请讲,奥列格·帕夫洛维奇。”波列茨卡娅说道。

“你们都了解我——至少在座的大多数人都了解我。”他环顾了下屋中在座的二十位左右要员,“你们知道我并不懂打仗,也几乎算不上什么生意人。但是我去过许多地方,见识过许多不同的国家,也从这些经历中学到了许多。可以说,每个地方的情况都各有不同,它们都有自己特殊的行事方式。要说这些经验对我们接下来有什么用的话,那就是告诫我们必须小心行事。如果我们过于仓促,硬要现在或很快就挥兵进攻莫斯科的话,我们一定会失败。傻子都能看出来,伊万·瓦西里耶维奇的军队眼下要比我们的强得多……退一步讲,假设我们打败了他们……然后呢?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喀山和克里米亚汗国,你们觉得单靠我们自己应付得过来吗?显然不能……要打败他们,我们需要盟友——不仅是波兰和立陶宛,我们还要赢回普斯科夫的支持……此外还有基辅。只有在他们做我们后盾的情况下——只有同他们结盟,我们才有可能打败敌人……光靠咱们自己和麾下那些民兵队伍,我们只会一败涂地。所以在座的各位显贵们,我想你们很清楚,结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

马尔法·波列茨卡娅默默地走出会议室,她的儿子博列茨基紧随其后。贵族们开始群情激动地争吵起来,这是他们唯一懂得的沟通方式。只有济明保持沉默,刚才那番既具智慧又富于说服力的演讲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不,不能让波兰人掺和进来,不然我们都得改信天主教!”一个人尖叫道。

“那我们还能找谁?!”另一个人也吼了起来。

“咱们自个儿打!”

“咱们应该伺机而动!”

“看看波列茨卡娅怎么说!”

这时,波列茨卡娅和她的儿子正在离贵族们聚集地稍远的一个房间里。母子俩都神情紧张,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即将做出的决定可能会永远改变诺夫哥罗德——往大了说,还有整个罗斯——的命运。

“母亲,您坐下吧。”博列茨基用温柔的语气命令道。

她长叹一声,坐了下来,肩上的重担让她感到疲惫。

“德米特里,”她说道,“我知道我们必须按他们说的那样做……不过我想听你的意见……请务必要告诉我实情。”她的语调甚是严肃,毕竟这些话要说出口并不容易,“大公的军队真的还远未准备妥当吗?还是你为了激励大家才那样说的?”

“我们派到莫斯科的探子回报说,他的军队还需要些时日准备。我们在舍隆河畔击溃的是他麾下精锐卫队的一部分,目前已损失了五千人……剩下的那些——大概有一千人左右——正在后方待命……根据我们的情报,大公的正规军都用在了准备随时防范鞑靼人的进犯上……我敢说……我们的弱点也正是我们的优势。伊万·瓦西里耶维奇从不会拿正眼瞧我们的军队,所以他是不会出重兵来攻打我们的:他觉得我们的军队就是个笑话,即便吃了舍隆河的败仗,我觉得他的看法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是啊,我的孩子,或许这次我们展示的战斗力能让他变得收敛一点……”

5

大主教菲洛费独自坐在克里姆林宫内大主教宫的那张书桌前。屋子里很亮,四周点着许多蜡烛,桌子上也点着一些。他正在聚精会神地读着一份文件。大主教越读越感到不安,甚至有些生气。情况看来有些不妙。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大主教说道。

他的男仆季莫费走了进来。

“大主教阁下,有人想见您。”

“谁?”

“萨温。尼基塔·奥列戈维奇·萨温。”

“让他进来吧。”

季莫费把萨温领进了大主教的书房。尼基塔·奥列戈维奇·萨温是一个来自维亚特卡地区的贵族富商,他的大部分产业还依然留在那个地区。他曾在瑞典做过毛皮生意,赚了很多钱,如今已经从瑞典搬到了诺夫哥罗德。

“大主教阁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等进屋,萨温就大声嚷嚷起来。

“你竟敢像条野狗一样在我房里狂吠。”大主教站了起来。

“他们在市政议会到底通过了什么?”萨温问道。这一次,他将声音降了八度,但依然难掩怒气。五短身材的他挺着个啤酒肚。他摘下帽子续道:“我在特维尔和莫斯科有大量的投资……这您是知道的。但就算我不在场,您也不能让那些叛徒们为所欲为啊。究竟有多少反对声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据我所知还有几个,不过我当时也不在场,”大主教回答道,“但有什么用呢?我们终究是少数派……如今波列茨卡娅已康复并重新掌权,咱们所有的努力都将注定以失败告终。要来的终归要来。如果我对上帝的忠诚和笃信还有价值的话,那么莫斯科应该会赢得最后的胜利……不然的话……我这一生的职责都将毫无意义。”

“所以我们就听天由命是吗?”萨温说道。他的眼中充满了怒火,那是唯有预见自己将失去一切的人才会有的怒火。

“听着,尼基塔·奥列戈维奇,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可能还有翻盘的希望——我们先静观其变……”

“大主教阁下,我真不明白您在想些什么?!”萨温嚷道,“难道您没看见周围正在发生着什么吗?”

事实上,大主教此刻的思绪早已落在别的事情上了。他现在一心一意想着自己写的那篇《注疏》——他开始写这篇哲学著述已有些时日了。换作在一年之前,当时奥列科维奇亲王和他的仆人撒迦利亚还未为诺夫哥罗德的市民和他自己所知,他对萨温的反应会完全不同。然而,如今他唯一在意的是在学术上的成就,甚至多少取代了之前他曾穷极一生去追逐的政治权力。这并不是说他的政治野心完全消失,但那志在必得的信念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熊熊燃烧了。或许,支持劣势的一方会让他陷入不利的境地。

萨温也看清了这一切。如今的他就和大主教一样,都唯有听天由命。于是他不再多言,只亲吻了一下大主教的手以示尊敬,便默默折身从书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