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胡成诈死探军情 刘豫贪生降金国
刘貌在船上住了一夜,次日天明刘貌才走,有小船将他们送到南岸,方才上马,遘奔帅营。二十几里路,人急马快,眨眼就到了。他们进了大营,来到了辕门下马。刘貌向辕门小校将来历说明,求小校往里回禀。这时候小校报与中军万武,万武得报大吃一惊,他为什么吃惊哪?书中暗表,岳飞立军令状还有个保人,那保人是中军官胡成。万武与胡成交情最厚,料着岳飞损兵折将,胡成亦有应得之罪,他不得不找胡成说明此事。此时不是胡成值日,他到了胡成帐中,那胡成睡得正香哪。唤醒了之后,胡成问道:“你叫我做甚?”万武说:“我给你送信,你快想主意,那岳飞在黄河北一战,全军覆没了。”胡成全然不惊,态度沉静极了,向万武说:“你怎么知道呢?”万武说:“刘豫的儿子来报军情,现在辕门外候令,我没禀报元帅,先来找你,叫你想主意。”胡成说:“我看岳飞的人品好,枪马之能亦是上将之勇,指挥人马调动有方,是个智勇双全的良将,我才保他。如今他全军覆没了,是为国尽忠,肝脑涂地,这种为国捐躯的烈士,虽死犹荣,名垂千古,万古流芳,较比临敌退缩的强之万分。我胡成不是畏刀避箭,怕死贪生的,你是要我保全性命,你的盛意我领情了,你不必替我难过,不必替我徇私,速为禀报张元帅吧。”万武听他说出这样慷慨的话来,很为佩服,依了他的话,就奔中军帐去禀元帅。
张元帅得报,命守帐的咆哮儿郎擂鼓升帐,中军帐聚将鼓擂动,一干诸战将顶盔贯甲,罩袍束带,一个个披挂整齐,与刀斧手、绑缚手、中军官、掌旗官、旗牌官等伺候元帅升帐,施礼完毕,退立两旁。张所传令,命刘貌进帐。传令的旗牌官在帐门外高声喊叫:“大帅有令,命刘貌进帐。”刘貌手捧公文进了辕门,中军帐内跪倒,口称:“刘貌参见大帅。”张所问道:“你来此做甚?”刘貌说:“末将奉我父命,前来报功。”张所吩咐将公文呈上。万武接过来,递与元帅。张所将公文看罢,暗暗吃惊,觉着岳飞那样的人才只因轻敌,性情倔强,把八百延凉军葬送在八盘山内。到了这时又向刘貌问了一番,听他所回的情形与公文上相符。张所命他退立一旁,取出岳飞的军令状,见那状上的保人是中军官胡成,立刻传令,命胡成进帐。
工夫不大,胡成来到,向元帅躬身施礼。张所说:“岳飞以八百儿郎出战,是你保的不是?”胡成说:“是。”张所喝令绑缚手,将胡成绑出去斩首。绑缚手往前一扑,如狼似虎将胡成绑上了,刀斧手推着胡成往外就走。胡成说:“元帅施恩,容我说话。”张所说:“推回来。”兵丁推他往回走,扑通一声,胡成倒于地上。合帐之人见胡成躺下了,无不吃惊,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张所命军医诊治。来了四个军医看胡成的病,亦没看出是什么病来。正在这束手无策之际,忽见万武跪倒叩头,说:“元帅,胡成有病,请施格外之恩,容他养病,待其病愈之后,再为惩罚。”张所就允他所求,赏病假一个月,派四个兵丁伺候,如若一个月之后,胡成有诈病逃走之事,罪归万武,并命胡成往黄河北就医,准其出营调治。当时万武叩谢了,元帅退帐。
众将与胡成感情好的很多,大家少不得赠款于他,有四个兵丁用个大笸箩抬着胡成出了大营遘奔河北,当由黄河口的水军用小船将他们渡过去。四个兵丁抬着胡成往寻村镇,找个药铺,找个大夫,给胡成治病。那胡成体壮,肉大身沉,抬的路远了,累得四个兵丁周身是汗,呼呼直喘。实在累不了啦,他们将笸箩放下,席地而坐,一个个长吁短叹,好不烦闷。他们正然难过,忽见胡成将身坐起。四个兵丁惊问道:“胡将军,你的病好了吗?”胡成说:“你们不知道,我实说了吧,我是没病,假装有病,暗奉帅令,往河北调查军情,倒要探探岳飞的延凉军胜负如何。”四个兵丁听着半信半疑,胡成向他们解释道:“我在少年练武的时候,学过蛤蟆气的功夫,我要往地上一躺,能够闭住了气,和死人一样,六个时辰,不用呼吸气,可是外人不知道,我跟大帅当差有年,他可尽知。我为什么诈病哪?并不是畏刀避箭,怕死贪生,我若怕死,当初就不给岳飞作保。我疑惑刘豫父子有夺功之事,要往河北打探虚实。元帅明知我是诈病,并不追究,如若追究我,按律装病是诈军之罪,按十七条禁令,应当是杀罪。元帅准我养病,大营之内,黄河以南,都能养病,为什么叫我往河北就医哪?就是叫我往探军情。你们不必唉声叹气,找个客店去暂住,慢慢地等候于我,等我探实了岳飞的战情,然后再找你们一同回营。”四个兵丁知道张元帅最信任胡成,又想他出来养病,有中军万武作保,胡成亦不潜逃,他逃了罪在万武,我们亦没有多大的罪名,于是就点头应允了。胡成站起来,走出笸箩,亦不用扶,他步下而行,与四个兵丁先找着个村镇,在店中住下,然后给四个兵丁留下伙食之费,将兵丁安置在店中,他独自一人往八盘山一带而来。
胡成怕人看出破绽,在路上遇见牛贩子,用二两银子买了他一身衣服,改换在身上,装作牛贩子,往军前而来。他到了八盘山,往来寻找,并无延凉军。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非要探个水落石出不可。如若岳飞全军覆没,自己就回营领罪,死亦甘心。若是岳飞的延凉军尚在,没打败仗,他就得请元帅究治妄报军功的刘豫夺功之罪。他由八盘山往北寻找下来。
这天来到栖霞岭,见山高势险,悬崖垂壁,怪石横生,胡成往山中一望,杀气腾腾,大约着里边埋伏有兵。他由蜿蜒小路攀藤揽树而上,好容易才到上边。立在山顶上往下观瞧,只见山内有山,内有兵丁正然做活。这些兵都穿着青衣服,当中有白月光,上绣红字是延凉军。胡成见这里有了延凉军,他惊喜非常,料着岳飞这支人马绝没败了。他要看看延凉军的动静。仔细一看,见这延凉军约够百名,分为四帮儿,有一帮儿低头哈腰正然割草;有一帮儿用筐拾石头,将石头抬来,往割下来的草一压;有一帮儿手拿草绳儿来捆割下来的草,捆完放下不管;有一帮儿专管担运草,将绑好了的草捆好,和石头往肩上一扛,往口袋里装,运往山环后边去了。胡成见这延凉军在此工作,按班就序,很为勤劳,猜着这岳飞必是密计,叫他们预备埋伏。
胡成看得出了神儿,可没留神背后,那延凉军的百总王忠奉命来割草,他正指挥兵丁来做活哪,忽见山梁上有个胖人偷瞧,料着这人必是奸细来探军情,想要把他拿住,献与岳飞。他由山石后边绕到胡成背后,冷不防一把抓住胡成,大声喊道:“好奸细,我看你往哪里跑!”胡成大吃一惊,他不敢说出真情实话,说:“我是来找我姨兄弟的。”亦是他的事儿不该败露,他说来找我姨兄弟,这王忠有个姨弟姓谷,长得最胖,都叫他谷胖儿,他们姨兄弟多年没见了,他误认胡成是他的姨弟,说:“你是谷胖儿吧?”胡成久在张元帅面前当差,他的机灵最好,听王忠这一问,就知道他认错人了,以错就错,将计就计,忙道:“不错,我正是谷胖儿。你是谁,我怎么看着眼熟不认识哪?”王忠说:“我是你姨兄王忠啊。”胡成说:“不错不错,你是我姨兄王忠,你要不说我可想不起来。”胡成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王忠说:“我在延凉军中当百总呢。”胡成说:“我要当差成不成呢?”王忠说:“我们这延凉军只有八百人,没有空额,你要当差恐怕不易,你我既是姨兄弟,你有意当差好办,你先住在我这里,等着有个空额的时候,我在岳将军面前再为保荐。”胡成听了,心中暗喜,他说:“好吧,我就住在你这里。”王忠嘱咐兵丁好生做活,将胡成带回营中。若按军规,这军营之中不应当容留闲人,不过王忠办法好,他怕叫外人看出破绽,亦给胡成换上一身军衣,真是看不出来。
胡成在营中住着,暗中调查延凉军战情。王忠爱喝酒,他喝醉了,事事都模糊,惟有那副百总周治可精明极了,他看着胡成可疑,暗中留意,见胡成身体雄壮,言谈话语举动不俗,他就猜着胡成不是牛贩子,定有别情。有天吃完了晚饭之后,他们无事了,王忠与胡成正然谈话,周治由外边进来,将胡成堵在帐中,用手指着胡成问道:“你是何人,在我们军中?”胡成尚未答言,王忠说:“这是我的姨弟,他叫谷胖儿。”周治冷笑道:“这样说只蒙哄别人,我可不信。你要说了真情实话,我还可以原谅你们,还能商量着办;如若不说真情实话,我可去禀报岳将军。”王忠吓得愣了。胡成见事已至此,不说不成啦,他才把刘豫遣子报功以及他诈病出营来探军情的事儿一股脑儿说明了。周治、王忠才知道他是胡成,才知道他曾给岳飞作保,对他就立刻生了好感。听着刘豫将他们八盘山的战功隐瞒了,夺为他有,真是有气,要把刘豫找着,咬他几口,才解心头之恨。胡成说:“我的事情,你们千万别泄露,如若走漏风声,叫刘豫知道了,他畏罪就许生出别情,与你们定然不利。此时你们若不报告岳将军,容我调查完了,回到大营,禀明了张元帅,追究刘豫瞒功之罪,可就现出你们延凉军的好处了。”周治、王忠听他说得有理,就依了他。胡成自从这天事情泄露之后,他在军中更觉着安然了,净等着得有实据回营报告啦。
胡成在军中潜伏暂且不表。却说岳飞自从八盘山一战大败金兵,他料着金国的残兵败将逃回去必有大军再来南犯,他按着高森所赠的八阵图,应当在栖霞岭布置军事,他就率领八百延凉军开到栖霞岭内,察看山里山外的形势,指挥八百延凉军在山中山外布置军务,昼夜工作。忙了数日,军事工作完毕,探军来报,金国大兵有十万之众,分为前后中三路,向栖霞岭而来,岳飞吩咐再探。那探军去了之后,岳飞传令叫全军备战。
这天岳飞得报金兵来了,离着栖霞岭只剩几里路了,岳飞忙与吉青率领二十名兵丁出了栖霞岭,过青石河迎敌。正北方尘沙荡漾,土气飞扬,旌旗招展,队伍丛杂,刀枪如麦穗,剑戟似麻林,有支金兵遮天盖地、漫山遍野而来。岳飞勒住坐骑,等候交兵。咕咚一声炮响,两杆紫缎色门旗开处,两万金兵二龙出水式,左右排开,长枪短刀,整齐严肃。当中间有两杆杏黄缎色闹龙纛旗,葫芦金顶,压着尺半长人头发,黄绸子飘带,上衬金铃,围着四面红火焰儿,上绣五条五爪金龙,有金国的字样。旗子后边有两杆银顶黄罗伞,上绣五条五爪金龙,相衬野草仙花,周围倒垂灯笼穗儿。旗伞之下有两骑马,马上有两个王爵打扮之人,数十员金国战将,如众星捧月一般,拥护着二王,压住全军大队。岳飞见金兵把阵势列好,他双足点镫,镫磕飞虎韂,催动了紫骅骝,直奔阵前,向金兵叫战。
原来金兵自从八盘山一战,被岳飞杀败,只有少数残兵逃回。到了金国大营,恰巧金兀朮染病,不能主持军务,所有军中大事归金国大太子完颜粘罕办理。残兵将八盘山被岳飞杀败的事向完颜粘罕禀明,只气得他烟生火冒,将三十万金兵分为两半,留金兀朮守住大营,他与三千岁完颜粘骨打率领十万大兵分为前后中三路向南而来。两万劲卒在前,见栖霞岭前有了宋国兵将,他们把阵势列开。完颜粘罕问道:“哪位将军出战?”大将吴伯龙说:“千岁,末将愿往阵前一战。”完颜粘罕说:“多加小心。”吴伯龙拍马临阵。岳飞见他身体魁梧,面如锅底,黑中透亮,浓眉环眼,鼻直口方,短钢髯,在腮边扎里扎煞,乌油甲,皂征袍,胯下马,掌中一条钢叉,很是威风。岳飞用枪一指,道:“来将通名。”金国战将说:“俺乃大都督吴伯龙是也,尔可是八盘山的岳飞吗?”岳飞道:“正是。”说着抖枪就扎,吴伯龙用叉就支,咯啷一声,岳飞的沥泉枪正在叉翅子内。要是叉翅子顺枪杆推,岳飞的大枪非得撒手不可,是使枪的要遇见使叉的,枪杆掉在叉翅子里头,使枪的就得输了。唯有岳飞是学的高家枪,那“白马银枪”高思继把高家枪传与高行周,高行周传与高怀德。在宋太祖创业之时,高家枪可以说纵横天下了,大宋朝的帅印久挂高门。到了北宋末,高森将高家枪传与岳飞,岳飞受周侗的传授,已有武状元之能,再有高森的传授,这条沥泉枪可就能纵横天下了。如今别看岳飞的枪落在叉翅子之内,反倒赢了。吴伯龙将要顺枪杆推叉,好厉害的岳飞,大枪一颤,使了个“怪蟒翻身式”,大枪把叉压在底下,还把吴伯龙右手扎破。吴伯龙负痛往回撤叉之际,岳飞乘势一枪将敌人刺于马下,吴伯龙阵前阵亡。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吴伯虎可就急了,催马摆动一对短把槊,直奔岳飞,大声喊嚷:“南蛮你伤我兄长,哪里走!”举起槊直奔岳飞顶门打来,岳飞见来势凶猛,催马横枪护顶梁,将要打在枪杆上,岳飞右腿的磕膝盖顶马的前肩膀儿,马往左去,岳飞把大枪一竖,枪尖儿朝天,枪朝地,双槊如同打空了一般。说时迟那时快,岳飞的大枪往下一落,枪尖儿正到吴伯虎的右肩窝,噗哧一声,枪扎上了,敌人翻身下马。岳飞这手枪名为“凤凰单展翅”,跟着抽他一枪,将盔打碎了,脑浆迸裂,脑髓迸出。岳飞连伤两员金国大将,都是未走三合,一照面就命丧枪下,金国兵将见他如此,无不触目惊心。完颜粘罕问道:“哪位都督酋长走马一战?”金国兵将来在中原,哪里见过岳飞呀,如今见他枪法如神,谁不怕他?完颜粘罕问了两声,无人出马,不由得冲冲大怒,把令旗、令箭交与压阵官,伸手摘下三股紫金叉,亲身出马。
岳飞见他身躯高大,黑中透紫,紫中透润的脸膛儿,两道狮眉,一双环眼,秤砣鼻子,大嘴岔儿,耳坠乌金环。头戴紫金五龙盘珠冠,上插一对雉鸡尾,内衬红袍,外罩紫金甲,背后八杆护背旗,胸前护心镜,狐狸尾倒挂狐裘,肋下佩剑,鱼褟尾龙鳞片片,两扇征裙左右分,红绸子中衣儿,牛皮虎头靴,足踏一对紫金镫,金鞍玉辔,杏黄扯手,马挂威武铃,手使金叉,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岳飞料他必是金国主将,用枪一指,向他问道:“对面什么人?”完颜粘罕说道:“孤乃金国大太子完颜粘罕,尔是何人?”岳飞说:“俺乃大宋武功郎岳飞。”完颜粘罕说:“岳飞,你带兵北来何为?”岳飞说:“完颜粘罕,你们金国头进中原,打破了汴梁,掳走了徽钦二帝,失去两国邦交之意,我国文武与你便成仇敌。如今你们金国在黄龙府叫我们徽钦二帝坐井观天,百般虐待,我国天子就要派兵北伐,直捣黄龙府,搭救二圣,报复前仇。如今你们贪而无厌,二次带兵杀进中原,犯我边疆,大元帅张所兵伐黄河口,俺岳飞自告奋勇,阵前杀敌。你们无故侵犯我们大宋疆土,还问我北来之意,好不明道理。不明道义之人,俺便以手中枪来对待。”完颜粘罕说:“岳飞,想当初北宋的童贯、高森曾与我金国合议,共灭大辽国,灭辽之后,我金国与你们大宋的元帅高森立下条约,两国各不相犯,你岳飞为何破坏两国条约呢?”岳飞大怒,说:“你们先侵入汴梁城,掳走了我们的皇帝,你还说我们破坏了条约。”完颜粘罕说:“岳飞,往事不必提他,你我两国可以议和,各不相犯。”岳飞说:“两国议和停战,各不相犯,那得由两国国王做主,岳飞不敢擅专。我奉大宋天子之旨、张元帅之令,来挡金兵,你的兵将来了,只有一战,共决雌雄。你如愿议和,先行退兵,将人马退回边疆,然后再遣使臣来至我国议和,如若不退,难免一战。”完颜粘罕冲冲大怒,与岳贤士杀在了一处。二马盘旋,来回乱转,八个马蹄荡得尘沙荡漾,土气飞扬。完颜粘罕乃金国的勇将,他与岳贤士杀了两三个回合,还不分高低。杀到了五个回合,岳飞使了个“玉龙出水式”,嗑吱一声,吸水提炉枪就扎在粘罕的大腿之上,将软战裙鱼褟尾挑碎了,顺着大腿往下流血,疼得他往回便跑。金国阵内的压阵官令旗一指,金兵围杀过来,他们想着以多为胜。岳贤士与延凉军往山口内败下。金兵人人奋勇,个个当先,随着延凉军一拥而入,追进栖霞岭,正在此时,那北山口一声巨响,如同地裂山崩一般,地雷爆炸。金兵中了计,死伤不计其数。
阅者若问这是怎么回事?书中暗表,岳飞在栖霞岭内埋伏好啦,三个大地雷,山口里头一个,北山口外一个,山中间一个,那火药的捻儿在地内直通至山神庙内。岳飞进了庙,立刻焚香顶礼祷告上苍,要凭这三个大地雷把金国人马都炸死在山口里外。听见金兵呼啦一声,拥进山口,用火绳将药捻儿点着了,理应当轰的一声,就得山崩地裂。岳飞将药捻儿点着了,没有见动静,很是纳闷儿。原来这药捻儿被人压住啦,山神庙前有块大石头,中军官胡成见栖霞岭岳飞与金国大兵开了仗,心中佩服已极。忽见岳飞奔入山神庙,胡成不知道岳飞在这里又有什么巧计良谋,跑在山神庙前,站在石上往下观看。忽然山石自己一动,把胡成摔在石头上,呼的一股火药味儿,冒出一股火苗来,正把胡成衣服烧着了,屁股亦烧了一下,吓得胡成往旁边一跑,躺在山上一轱辘,把火弄灭了,臀部亦烧得疼痛难忍。跟着轰的一声,地雷可就响啦。地雷这一响,炸得金兵肚腹破裂,肠破血流,有把胳膊崩断了的,有把大腿崩掉了的,金国人马不战自乱,人撞人,马撞马,自相践踏,伤亡极众。完颜粘罕在山坡之下看见了金国人马死伤太苦,气得他哎哟一声,翻身坠马,左右慌忙搭救。
胡成爬了起来,见岳飞用的是地雷,将金国人马炸死十之八九,这岳飞大败金兵,总算是亲眼看见,又有自己被地雷药捻儿烧着了的衣服,烧坏了的臀部,足可为证,可以回去面见大元帅张所,将刘豫瞒功、岳飞胜仗的事回禀于他,请元帅重办刘豫父子瞒功之罪。胡成将要走,忽见王忠走来,向胡成说道:“中军大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呀?地雷药捻儿埋在这里,实在是危险哪!”胡成说:“你看我的衣服亦都烧了。”王忠说:“走吧,咱们先去换换衣服去,这叫人看见够多么寒碜。”于是胡成跟着王忠走回寝帐,更换衣服。胡成向王忠说:“我有这烧毁了的衣服作为凭证,要回大营面见元帅去了。”王忠说:“我亦随你前去如何?”胡成说:“你要跟我一同前往面见元帅,比我一个人强得多呀。”王忠说:“步下走路很慢,诸多不便,你我乘马而行,那可强得多吧?”胡成说:“能有两匹马吗?”王忠说:“有。”胡成说:“那敢情好啦,事不宜迟,你快去鞴马。”于是王忠去鞴马,胡成等候。
没有多大工夫,王忠把马鞴好了,二人上了坐骑,离了栖霞岭,遘奔黄河口而来。走出没有多远,忽见正南方尘沙荡漾,旌旗招展,队伍丛杂,遍打红旗。胡成、王忠见是大宋朝的兵将,把心放下。遥望这支人马有两万之众,当中高挑纛旗,旗上大书“大宋河北磁州节度使”一行小字,当中间斗大的“刘”字。胡成一看,是磁州节度使刘豫带兵前来,若和他相见,恐怕多生事端,与王忠拨马进了路旁树林。等刘豫人马过去,两个人才出来回转大营。
按下胡成、王忠二人不表,再说金国人马。完颜粘罕被左右救起,顾不得自己,立时指挥人马退出山口。不想除了地雷之外,岳飞事先早已布置停当,在青石河和梅花沟两处埋伏人马,一处用水,一处用火,金兵死伤惨重。完颜粘罕见军无战心,士无斗志,约束不住,唯恐宋军杀来,率兵逃去。岳飞命延凉军掩埋死尸,查点所得金人兵器共有多少。
岳飞善后之事尚未办完哪,忽报磁州节度使刘豫来到。岳飞立刻出营,见了刘豫躬身施礼,口称:“武功郎岳飞迎接节度使大人。”刘豫下马还礼,说:“岳将军,我听说你杀败金兵,特来致贺。”岳飞说:“卑职不敢承当。”当下岳飞把刘豫让至营中帐内落座,手下献茶,茶罢搁盏,刘豫说:“岳将军,我奉元帅之命,来至河北,给你打接应,金兵来至,未得同力破敌,岳将军你单独破了金兵,我心中实在是抱愧。今在我营备下酒宴,与将军贺喜,万望将军赏脸赐光。”岳飞说:“节度使大人,卑职将金兵杀退,非是我的功劳,托万岁的洪福,一时侥幸成功,不敢以功自居。大人厚爱卑职,感激非浅,过营赴宴,不敢打搅,当面谢过。”刘豫听说岳飞不愿过营赴宴,心中转想,必须如此如此,方好瞒哄元帅。当下刘豫向岳飞说:“将军,你身为武功郎,率领八百儿郎屡立奇功,上报君恩,下为人民出力了。我刘豫自到河北,寸功未立,心实不安,实是抱歉。我想与将军合兵一处,共同北伐,到栖霞岭北去杀金兵,不知道将军的意下如何?”岳飞说:“卑职在元帅大营与元帅立下军令状,来军必须独力杀敌,节度使大人要与我合兵北伐,原是厚爱卑职,唯恐怕打了胜仗,难撤军令状;倘若打了败仗,连累大人受兵败之辱。合兵北伐,不敢从命。”刘豫心中的计划又算白费劲了。岳飞说:“大人,我有意独自统带八百延凉军北去杀敌,栖霞岭善后诸事尚未完毕,我请求大人替我受点儿累,将善后诸事办理,免得耽误日期。”刘豫说:“你如北去,拿获的金国战将呢?”岳飞说:“索性请大人受累,替我派兵将转送元帅大营,交与元帅发落。”刘豫说:“将你连次打败金兵的情形写个报功的捷文,一并替你转报元帅,好不好呢?”岳飞说:“如此甚好。”于是岳飞就把栖霞岭青石河用水、梅花沟用火、山中埋伏地雷,将金兵死亡的情形详详细细地写明了,用上武功郎的关防,填上年月日时,然后封好了,双手一递,交给刘豫。刘豫接过来,心中暗喜:岳飞又中了我的计了。当时刘豫告辞,岳飞往外相送。二人到了营外,刘豫上了马,岳飞说:“大人先回营吧,所擒金国战将,随后我派人送往大人营去,大人派人替我转解元帅大营便了。”刘豫说:“是吧,将军请回。”
刘豫率领亲随催马出了栖霞岭,回到磁州后营,帐前下马,到了帐内,他儿子刘林迎接问道:“事情如何?”刘豫把岳飞请求替他转呈报捷公文,并替他转解俘虏的金国战将的事情说给儿子听。刘林大悦,说:“如此甚好,咱们把岳飞的捷文打开了,按照他用兵的计策、得胜的情形,另写一道得胜的公文,就写是咱父子得了胜,爽性再夺他这件功劳。”爷儿俩商议好啦,遂把岳飞的捷文打开,另把岳飞用兵的计策按着得胜的情形,另套了一件捷文。写完了用上磁州节度使的印信,派心腹小校曹怀忠星夜前往,面见元帅报功。
曹怀忠出了大营,乘马飞奔黄河口,渡过了黄河,来到宋军大营,报名而进。辕门外下马,求辕门小校往里回禀。这时候张元帅正在帐中办公哪。原来中军官胡成由栖霞岭带着王忠已然回来了,他们回到营中,叫数名亲兵同着王忠候令,胡成往帐中面见元帅施礼完毕,就将他往栖霞岭探的军情详详细细地说个明白。张元帅说:“你所说虽然详细,你一人口说无凭。”胡成说:“有延凉军的百总王忠,是个证人;我身上的衣服在岳飞点药捻儿的时候,烧的痕迹为凭。”张元帅先验看了他的衣服,然后又将王忠唤到帐内,审问一番。王忠所说的话与胡成一样,张所才信以为真,叫他们退立一旁,传令叫刘貌进帐。
刘貌来到帐中,施礼完毕,张所问他瞒功之事,他还不认,打了四十多棍,打得皮开肉绽,疼痛难忍,才实话实说,全都招承了。张元帅大怒,喝令绑缚手将刘貌绑上,将要杀他,有辕门小校进帐回禀,说:“刘豫派曹怀忠来报军情。”张所大怒,喝令曹怀忠进帐。少时曹怀忠来到帐中,被元帅酷刑责问,亦都招承了。张元帅大怒,喝令将刘貌、曹怀忠推出去,一并斩首,又派大将吴振邦、耿明达率兵两万,北边黄河捉拿刘豫。这二将还没过河哪,那水军统制官曹荣就遣人给刘豫送信。刘豫闻报,率兵北遁,往投金兀朮。那金兀朮乃北国的奸人,刘豫来了,要将他斩杀,军师哈密蚩说:“用他刘豫,叫他刘豫回去将宋国大将杀了,以人头、印信为证,然后再为重用。”刘豫率兵驰回磁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