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扎尔辞典》版本溯源
今天已无从知晓达乌勃马奴斯的《哈扎尔辞典》(1691年版)是如何面世的了,仅存的两本(沾毒墨的那本和上银锁的那本)虽曾躲过劫难,但到头来同样难逃被毁弃的命运。据说,“金本”被毁时备受糟蹋。此书最后一个所有者是多夫梅尔家族的一位老者,此人精于剑术,其剑发出的声音,会像钟声一般传将出去。他从不读书,却常出此言:“光明产卵于我眼中,一如苍蝇啐唾液于伤口。其结果不言而喻……”这位老人无法忍受食物的油腻,于是,背着家人,每日悄悄地撕下一页《哈扎尔辞典》放入汤盆以吸去油水,然后把污秽不堪的纸页随手丢弃。当他的所作所为被人发现时,《Lexicon Cosri》已经被毁。还有一种说法比较确切:老人不愿使用配有版画插图的书页,那会使他的汤汁串味,所以,只有那些有插图的书页得以保存下来。时至今日,若能循着最初的蛛丝马迹苦苦寻觅,兴许还能找到那些带插图的书页。有人猜测,某个名叫以撒洛·苏克博士的考古学家和东方文明史教授可能藏有一本《哈扎尔辞典》的样本或抄本,但他死后,人们在整理他遗物时却一无所获。这样一来,今天所剩的只有达乌勃马奴斯版辞典的一些摘录了,这部辞典有如靠睡眼来维持的梦魇薪传至今。
摘录里援引一些曾和《哈扎尔辞典》作者有过论战的人的观点,认为达乌勃马奴斯的版本类似一部哈扎尔百科辞典,是诸多人物传记的汇编,他们曾以不同的方式掠过哈扎尔王国的苍穹,就像鸟儿飞过屋宇一般。圣人贤士、哈扎尔大论辩的参与者及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成为研究对象的人物的生平,是此书的基本材料,凡书中之条目均有三种释义。
达乌勃马奴斯的辞典源于古犹太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三种史料,该辞典记录了有关哈扎尔人改信宗教的轶事,用的是达乌勃马奴斯版辞典的特殊结构,这也是该辞典第二版的修订、编纂原则。尽管因缺少原始资料而引起的困难出乎想象,但辞典编纂者还是矢志不渝地遵循这个原则。读了这句用哈扎尔词语组成的句子便可洞烛编纂者的困难所在了:“梦是魔鬼的花园,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梦早已被梦过了。现在,它们只是在和现实交换,正像钱币转手换成票据,然而世上的一切也早已都被使用过了……”处在这样一个世界,更确切地说,处在一个已发展到这种阶段的世界,你已别无选择。
不过,有件事别忘了:《哈扎尔辞典》第二版的出版人深知达乌勃马奴斯在十七世纪使用的资料并不确凿,所以《哈扎尔辞典》第二版大部分内容更像一部传奇,它所表现的内容有如梦中的晚餐,由不同年代的梦幻之网编织而成。尽管如此,这些资料却颇受读者欣赏,因为这部辞典没有试图对哈扎尔人的问题提供某种现代观点;这是一部散文集,旨在重现业已消失的达乌勃马奴斯版辞典。现今对哈扎尔人的认知,只是作为必不可少的附加材料,以补充从已经消失的史料中摘录下来的部分内容。同样要说明的是,由于大家都可理解的原因,本书做不到像达乌勃马奴斯的辞典那样按字母顺序编排,达乌勃马奴斯的辞典按三种文字的字母顺序编排,这三种文字是:希腊文、希伯来文和阿拉伯文,辞典中的日期与三种历法相对应,而本书的日期是用同一种历法来计算的,达乌勃马奴斯文本中的三种语言版本将其译成为一种语言。很显然,十七世纪版本的辞条是根据不同的语言(希伯来语、阿拉伯语、希腊语)分类编排的,因为根据不同语言的字母顺序排列,字母在词句中的位置也不尽相同,再者,读者不是朝同一方向披阅此书的,还有,书中的主要人物也不是在同一背景下出现的。此外,今后各种译本的风格、样式也会各不相同,这是因为《哈扎尔辞典》的素材在不同的语言中有不同的排列,辞条会换位,人名会挪移。在达乌勃马奴斯版本中出现过的一些重要的人名,诸如圣基里尔,犹太·哈列维或尤素福·马苏迪及其他一些人名的排列顺序,在这个版本中和《哈扎尔辞典》母版的排列不一致。毫无疑问,这是目前这个版本的最大缺陷,因为只有按顺序阅读一本书里不同章节的读者,才能重建书中的世界。而采取另一种方法又无可能,因为达乌勃马奴斯版本的字母排列顺序无法沿用。
不过,这一缺陷也算不得很严重:回眸远看那个时代的聪明读者只需好好安排阅读顺序,便不难察觉书中隐秘的含义,当今的读者诸君持有这样一种观点:想象是作者的事,与他们毫不相关,尤其对一部辞典来说更是如此。而对这样的读者,一本书就不必多此一举指明什么时刻得颠倒阅读,以及朝什么方向阅读,因为今天的读者从不改变他们的阅读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