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传甲
《筹笔轩读书日记》
读林传甲《筹笔轩读书日记》(上海商务印书馆,1915)。这是林传甲庚子年即1900年的读书笔记。他不是一个头脑完全僵化的人,看他的这部日记就可以知道,否则后来他也不会写《中国文学史》。也许那个时候,至少从1895年以后,中国大概很少有全然闭目塞听的人了,无论他自己持什么立场,都不得不回应当时流行的问题,而回应当时流行的问题,就不得不看当时的新书,尽管现在看来,林氏确实有些冬烘。
正月十八日(4页),他写道:“谈时务者,皆主民权,独麦孟华著《中国宜尊君权抑民权论》,即张孝达《正权篇》之先声,麦氏试甚卓,故独免于党祸,且于名教世道甚有益也。”还可以看到,他在这一年中也常常看些格致类的书,只是他老是把现代格致拉回传统知识,觉得中国“古已有之”。他说,如果把中国散见于各书的这类知识集中在一起,就可以成为“钜观”,他还特别指出,像《孙子算经》有古人布算、《梦溪笔谈》有别正负,比西人先进。还指出古籍中的“玑衡”、“策数”、“方田”、“中星”、“车制”、“日食”、“律历志”,“皆学者必读之书,故九章五曹三统四分,虽专家之至精,实儒生所游艺也”(5页)。他还十分称赞梅氏对于数学的贡献,“《循斋赤水遗珍》一卷,尤为后来数十大家之表率”,“唯方程论太繁少广拾遗太陋”,并批评《四库》将《循斋所刻丛书》列在存目,“似觉未当”(7页),这也算得开明。他又说“戴鹗士开方术与西人二项例合,徐庄愍弧角拾遗暗与西人之三角数理合”(7页),但是,他也会说一些这样的昏话,如“孟子格物最精,邓玉函所译《泰西水法》,即孟子四句之注解”(8页)。
“西人所以富强,在通天地,其通天地在通算学”(10页),他又从近代传来的新的天象分布表,怀疑到现在的英俄法美不在星列,于是怀疑“必谓某星主某地则诬矣”,这也算开窍。他还批评王应麟“泰欲达瀛海而失州县,邹衍迂诞之说实启之”,指出“欲闭海市而保州县,王氏之说实启之,苟非今日五洲大通,谁信邹氏之说为然哉?”,虽然仍然错把邹衍当作认识世界的先驱,但是接受新世界的视野,倒也是跟上时代了(18页)。
(1995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