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长城守卫军 谋世之战
少年自长安来，是个没有家的人。虽然长安一度是他的家。曾经的长安中的贵族，如今沦落为流浪的少年。少年不喜欢长安中的那种特有的孤独，于是在守卫军征兵的时候，就加入了守卫新兵的行列。那份少年特有的骄傲和锐气，在来路五花八门的新兵中依然显得特立独行。在所有新兵达到长城上的时候。一位老兵看出了少年的特殊，于是提着酒壶凑到他身边：
“听说，你自愿从长安来守长城？是犯了什么过失吗？”
少年都不曾瞥老兵一样，不屑说道：“与你们无关。”
但是老兵却是当做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说着：“谁知道呢？好比前不久有个家伙，主动要求来守长城，像你一样厉害。于是我们可怜的上任长官力排众议，对他委以重任。没两天长城的防线就接连被冲击。大家都怀疑他，因为他反常的总要在夜间巡逻，唯独上任长官信任他的忠诚。”
少年专注打磨着佩剑，对于老兵的话依然是无动于衷。
老兵继续说道：“他逃跑了，上任长官的尸体在次日被发现。据说他现在还徘徊在长城外。”
老兵的表情就像在跟新人讲可怕的鬼怪故事。但让他失望的少年依然以无动于衷的眼神检查着新磨的剑锋。这时少年站起了身，拿着手中已经打磨好的佩剑说道：“正好。”
“正好？”老兵不解的凑过来。
“试试剑锋。”少年不动声色挪挪身体，以一根头发吹向剑锋，立时断成两截。
就在这等对话过去没多久之后，大批马贼发起突袭。只要攻下一两个关隘，再进入城镇劫掠一番，便不愁过冬的粮食和布匹了。卫所看到狼烟，立即整队出发。可唯有少年望向远方，露出奇怪的神情。
“别发楞，小子，长官盯着你呢！”老兵碰了碰他的手肘。可惜来不及了，全身甲胄的长官苏烈大步走到他面前，但并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
“可有什么疑惑？”苏烈将军望着疑问中的少年问道。
“请问将军，那边是哪里？为何没有狼烟？”少年抬手指向远方。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可见城池的影子，与长城互为呼应。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每个长城的守兵都知道答案。那里是都护府的方向。
苏烈的眉头紧皱又松开，恍然大悟。对着眼前的少年说道：“长城遇袭，以狼烟报都护府，加以驰援。都护府遇袭，以狼烟报长城，加以驰援。我们只探到小股马贼骚扰，可以轻松解决，便忽视了都护府……”
在苏烈将军还没说完的时候，少年的话音继续响起：“调虎离山之计而已。敌人真正想拿下的是都护府。恐怕……”他指着都护府说：“前面几个哨口已落入敌人之手，暂时掐断了卫所与都护府的联络。即便是暂时的中断，能多拖延一刻，拿下都护府的可能也会变大！”
果如少年所言，守卫军赶往都护府时，那里正经历着激烈的战斗。可意外的是，敌人似乎并没有占到任何先机。固守的人们看到援军加入，发出欢呼。苏烈高举拳头，发出冲锋的号令。守卫军如潮水般涌上。
少年于战斗中敏锐的寻找着机会。他一心要夺取头功，这是他在长城忍受孤独的唯一指望。甫一交手便印证了他的判断，那些人都是披着马贼名号的军人，既训练有素又果敢残忍。要制服他们便擒贼先擒王。他冷静观察着贼人的动向，寻找神秘的指挥者。可一个绯红的身影挡在前面，鲜明如烈火般，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制服上的徽章又显示了守卫军的身份。少年望着这道身影，那老兵的话在心中响起。少年只感觉到四周空气弥漫着莫名的静谧，连杀戮声都暗淡下去了。
“长城的……叛徒吗？正好。”少年嘴巴中嘟囔着。
少年提剑袭了上去，双手握着宽大的厚重的铁剑对着眼前绯红的身影挥去，厚重的铁剑在地面上擦出刺耳的声响。身影靠近的时候，少年手中的铁剑对着那身影拍去。背对少年的绯红的身影没有一丝的异动，在少年以为得手的时候。一道重重的拍击声，在绯红的身影左侧响起。厚重的铁剑被一只短刃拦了下来。少年见状，急忙向后一步跳跃，与那人拉开了距离。手中的重剑对着那道人影用力向上一条，一道剑气直直的飞向了绯红的身影。见到那背对少年的人影，忽然的转身，手中的双刃，交叉横在自己的身前那道直飞而来的剑气，直接被拦下下来。少年见到那人的全身，只不过整个人都是覆盖在盔甲之下，看不清任何的体征。少年知道眼前此人是守卫军的叛徒，想立功的少年，将主意打到了眼前这人的身上。
双手自此紧握上重剑，用力向前一跃，整个人急速的向前冲去。少年手中的重剑再次回来。见到那人挥动手中的短刃再次将少年的巨剑拦了下来。两人沉默交手数个回合，少年逮住破绽，大喝着要一剑致胜。那人却侧身反手将他推开，猛然间少年感受到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寒冷的刃锋切开空气，几乎撕裂他的喉咙。“叛徒”救了他！
“想活命的话，紧跟着我。”凛冽的声音……女人？少年呆滞的听着这声音，望着那人影。不过在这声音刚落下的时候，从地面上跃起了一位还未死透的敌人，手中的大刀对着那人影劈去。少年刚想喊出小心的时候，那女人手中的短刃再次刺中了那位敌人。但是敌人手中的大刀也是劈在了女人头部的盔甲上。敌人倒地，同时头盔上也裂出了一条缝隙，女人随手摘掉了头盔，飘逸的长发挥洒而出，看得少年双眼发直。看到这守卫军中的“叛徒”是女人的时候，少年眼中只有满满的震撼。长发之下，也是一张看似柔美的脸颊，但是在这种杀伐的战场中，也多了很多女人没有的坚毅和冷冽。女人转身望着发呆中的少年，笑了一声说道：“姐可是传说。”
女人的一句话，见震惊中的少年惊醒。女人在次对着少年说道：“年轻人，可敢跟姐一起拼一把，去取敌将首级。”现在少年也是明白，这所谓的“叛徒”背后一定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不然也不会在长城陷入危机的时候，挺身而出。“嗯”少年只是简单的回答到。听到少年的回答，女人大笑了一声，手中握着短刃朝着前方的敌人冲去，少年也是连忙的跟上。跟上的女人，少年发现，女人身后也是背了一把重剑。
两人就这样直接冲进了敌人的阵地中，一大群的马贼对着两人冲来。见到花木兰将右手中的短刃直接朝人群中扔出，短刃转着圈，划过一道大大的弧线，对着一群马贼的咽喉切割而去。花木兰挥动左手上的短刃，跃向了靠近的一个敌人。动作干净利落，那敌人咽喉处多出一道血痕，直接倒地，鲜血喷涌而出。花木兰再次身形一跃，跳进了人堆中。右手一接，飞出的短刃再次回到了手中。短刃划过弧线上的敌人都是应声倒下。但是数量众多的敌人一次朝着花木兰涌来。见到她将手中的手中的短刃直接插回了腰间，双手紧握住身后的重剑，用力一拔。在重剑出窍的瞬间，双臂一轮，腰间一转，朝着花木兰包围而来的众人，都被重剑拍飞，倒地不起。花木兰将重剑插在地上，一道磅礴的剑气从地下凝聚，凝聚到一个顶点的时候，花木兰用力一抬，一道霸气多的剑罡从地下喷薄而出，剑罡到处惨叫声连片。
花木兰冲进了人群中，另一部分人直接将少年包围出。少年挥动重剑跃下向他冲来的一人。那人直接被少年的重剑拍飞。一道剑气也从重剑下飞去，直接将冲来的几人冲散。少年望着将自己重重包围的人群，忽然将重剑插在地上。嘴中默念着某种咒语，一道道金光从少年的四肢上闪烁而出，那被插在地上的重剑也是流光闪现。将少年包围住的敌人看到这异样的一幕也是没人敢向前走动。一道金光从少年的身上爆发开来，金光消失之后，少年的身影拔高了一点，原本的一头短发，现在披上的一头金色的长发，肌肉线条在金光流转下，特别明显。少年睁开眼睛感觉到体力流传的这股巨大的力量，手上拔出了插在地面上的重剑。众人看到了异样的少年，心中都有种慌乱，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少年一阵蓄力用，身形猛的向前一冲，瞬间跃到敌人面前。眼前的敌人直接被少年撞开，四周的敌人，也是顾不上太多了，纷纷呢挥动武器，冲来。一道道剑气挥出，击中冲来的众多的敌人。少年一阵蓄力之后，三道不同方向的剑气成型，挥向了包围而来的敌人。连片的惨叫声响起，众人纷纷倒下。
全身散发着金光的少年，抬头望了望四周，看到横七竖八的敌人倒在花木兰的重剑之下。两人对视了一样，再次将目光看向前方。深入敌营中，终于找到了敌首。两人都是挥动重剑，向着敌首冲去。两道凶猛的剑气和剑罡朝着敌首冲去，但是在敌首的附近三寸的地方，剑气和剑罡都是自动的消失。消失之后，有这两把巨剑对着敌首的两侧挥来。敌首只是伸出了双手，便是将两把重剑拦了下来。两人纷纷向后跳去，都知道此人的厉害之处。少年忽然对着那女人吼了一声：“拖住他。”花木兰一听，将重剑再次插到了身后，从腰间拔出了两把短刃，对着敌人冲去，敌首和花木兰纠缠在一起，但是花木兰处于绝对的下风。
少年再次将重剑插到了地上，口中念着不同的咒语，身上和重剑是上的道道金光消失，一道道血气从身上和重剑上蔓延。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少年的长发如今换成了血红色，重剑上也弥漫着浓浓的血气。少年拔出地上的血气重剑，身形一动，直接从地面上消失。
一只手诡异的从花木兰的短刃间穿过，伸开五指，对着花木兰的头部捏去。花木兰也感觉到从眼前的手中传来的可怕的气息。眼看展开的五指快要将花木兰的脸完全盖住的时候，一把血色重剑点在那只手的手腕上，手停顿了一下。花木兰连忙的抽回双刃，向后跳跃。跳到了安全距离。
在花木兰跳到安全的距离之后，高空中的持重剑点在敌首手上的少年，忽然浑身释放着鲜红的剑气，剑气瞬间窜到了敌首的脚下，一道血阵浮现在敌首的脚下。敌首余光看到了空中的少年，在度望了望脚下的血阵，瞳孔猛的一缩，想收回手跳到安全距离的时候。一道血光，猛地从地面中喷涌而出，击打在敌首和少年的身上。两人的身形直接是升入了高空中，少年手中的血色重剑再次的握紧。而这次重剑在手中变得十分的轻巧，少年的身形围绕着敌首而动，手中的血色重剑急速的在敌首的身上划过。最后血色重剑重重的拍在了敌首的胸膛上，整个身形重重的坠落到地上。
花木兰呆望着远处，在空中这短暂几秒发生的事，满脸的震惊。少年借助反作用力落到了花木兰的身边。血色长发迎风飘动，现在完全看不出这位少年的稚嫩。两人的眼神再次望向那坠落而下的敌首。见到敌首慢慢的爬起了身子，抖了抖身上的尘土，随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身上重剑造成的伤口的阵阵疼痛，他视而不见，看着眼前的两人。敌首也无心恋战，如影似魅的身影翻下高墙，随部下退却。
望着退去的敌人，少年的血色长发也是慢慢退去，重剑上的血色也是消失了。
“那是什么人？所以他指挥了袭击？”少年望着敌人消失的方向问道。
“不然呢？真以为姐是叛徒吗？”花木兰没好气的说道
“就这么点人马，也敢觊觎都护府？”少年深觉那人的疯狂。都护府的城墙纵不及长城高远，经历几代经营，也是牢固非常的。
“可怜的人。没有故乡的人。”绯红的身影说。“没有领土的……王。”
少年胸口如遭雷击，想发问却极力压抑在自己的喉咙内。他不应该问太多。他又何尝不是失去家，失去故乡的人。只听得随着渐去的步伐，遥遥传来女子哼唱的歌谣：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
守卫军大获全胜，首功本应当归于那绯红甲胄的女子，她提前向都护府预警，才没有使得敌人的诡计得逞。然而她只是默默回到守城队伍中，少年反而因看破敌人动向的智略，被提拔为一个小队队长。
“长官，你还在怀疑她吗？”少年得到如愿以偿的军功，但内心似乎没有什么喜悦的滋味。
“不，我信任她呀。”苏烈轻松的说。“一起守过长城的，都是战友。这样对她更好罢了。”
少年不知道这个“好”是指什么意思。不过大家都很信任她。否则没有高高在上的官职，怎会一预警就令都护府的士兵们动员起来呢。
“敌人首领很了解都护府，却不惜以卵击石，令人费解。”少年不禁的发问道。
而苏烈像是在答非所问一样，说着其他的事情。“听说过吗？都护府是建立在旧日古老城池废墟之上的。叫做逐流城，又名兰陵城。”长官犹豫了一下：“俘虏里有种传言，金庭王故意将曾经是废墟，如今属于都护府的城指给令他嫉妒的宗室作为领地。他无论如何卖命，如何立下功劳，只要不能夺回都护府，就永远是不会有领土的王，不会有家的人。可是……虽然值得同情，”苏烈说：“我们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以偿呢？长城耸立，我们活着。长城倒下，我们死去。而都护府，亦是长城的前哨和臂膀。”
原来如此，少年惊讶极了，却很快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原来快乐各有各的不同，孤独总是相似的。夜晚的篝火燃起来，温暖又明亮。一个关隘接着一个关隘，如同火龙的脊梁撑起大地。人们仿佛已忘却白日的伤痛，尽情享受着当下片刻的宁静。少年远离人群，爬上角楼的屋顶，着迷般眺望着这片为之冲杀搏命的土地，号角和欢呼仍历历在目，灼热又炽诚。长城之畔的土地宽广到直连天际，仿佛连星空也能拥抱入怀。少年想起祖父从父亲手里接过自己高高举起时的欣喜，不由得默默念起那萦绕耳边的话语：
“吾家吾国，吾土吾民。”
这是拥有家的感觉。这是拥有故乡的感觉。我的余生中，能够再度拥有它们吗？少年的心中想着。那女人的话再次在少年的耳边响起：“可怜的人。没有故乡的人。……没有领土的……王。”
不过少年的心中更加的复杂了，那是在说谁？是苦心策划了想要夺取都护府控制权的突袭，却黯然离去的敌首，还是说自己？
“王非王，侯非侯，千乘万骑走北芒。”
忽然间灼烧的痛苦包围了他，神秘的印记炙烤着皮肤，痛及骨髓。混合了记忆与梦境的折磨中，两条路在眼前蔓延开来。一条路金光灿灿，却通往无尽的深渊。一条路崎岖坎坷，却通往……长安。
长安，真正的家，真正的故乡。
这里是长城，自己终究只是外来的异乡人。
少年仿佛看到方士妖艳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的凤眼微微眯起，以优雅的姿态弯下腰，盯着痛苦不堪的自己，那可怕的话语萦绕耳边。
“你失去了长安城，而我，也失去了自己的心爱之物。不如，你帮助我夺回这心爱之物，我，则帮助你重新得到长安城，如何？”少年拼命的晃了晃脑袋，这种可怕的声音消失在了星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