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愿你耄耋之年，仍有少年余温
跑出教室之后，颜未再也忍不住，温热的泪水从眼眶之中滚落出来，眼泪很快在脸颊上风干，把她的皮肤崩紧。
她当然没有老老实实地在教室外面站着，可跑出教室之后，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晃晃悠悠的，无意中竟然走到了岑闲打过篮球的操场上。
操场上没有多少人，只有上体育课的几个男生在练习篮球。颜未坐了下来，模糊着双眼看他们。
她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岑闲，他投篮的姿势、他路灯下那张侧脸还有他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样，少年利落的身影逐渐与眼前的人重叠。
颜未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想岑闲。
明明两个人在几天以前完全没有见过，可这两三天，作为陌生人他们俩撞见的频率，会不会太高了一点？
这般想着，却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眼熟。
岑闲和另一个少年并肩走过来，一直走到颜未面前，他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黑影划过天空，飞速地向着岑闲砸过来。
眼看着已经躲避不及，岑闲身侧的那个少年反应极快地伸出手，用小臂挡住了岑闲的后脑勺。
“咚……咚……咚……”
篮球应声而落，两个少年纷纷转过身去，他们两都皱着眉头，冷厉的表情让过来捡球的男生一愣，他那句“对不起”卡在喉咙里，盯着他们看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没长眼睛吗？”
白超顺手揪过男生的领子，一脚将掉落在地上的篮球踢出去老远。
“对……对对对……对不起……”男生显然吓坏了，他整个人哆嗦着，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对不起？你知道这是你岑哥吗？”
“对不起……”
他无力反抗，只重复着一句话，整张脸已经被吓得煞白。
“对不起有用？那还要警察干什么吃的……老子今天要是不教训，我白超就别在这个学校混了。”
白超还想教训他两下，岑闲却一把将他拉住，他莫名其妙地回过头，还以为岑闲开窍了，想在女生面前表现一下，没想到却看见他朝着远处扬了扬下巴：
“超子，别闹了，教导主任来了……”
“来就来啊，我怕他？我靠……跑！”
少年回头一看，面上表情一僵，却是瞬间将男生甩开转身就跑。
岑闲也不废话，迈开长腿向着白超的背影跑去。倒是颜未不明所以，方才酸涩的心情被这一出弄得减淡不少，这下两人离开，她才忽而想起昨天下午的事情。
那盒粉笔，分明是岑闲的杰作！
颜未气不打一处来，抬腿跟了上去。
三人一直跑到教学楼的楼梯口才停了下来，岑闲他们两个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少女，红着脸气喘吁吁地跟在他们后面。
“你谁呀，跟着我们干嘛。”
白超见惯了追着岑闲跑的女生，理所应当地把颜未分为那一类，他看着颜未的脸色有点难看，语气自然也不太好。
“你……”颜未指着岑闲，一口气没喘上来，清秀的小脸憋得通红。
“那盒粉笔，是你弄的？”
她站起来缓缓了声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许，连带着脸庞也作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白超看看颜未又看看岑闲，忽而间明白了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的榆木脑袋一瞬间开窍了，走上去拍了拍岑闲的肩膀，笑容中带着些许揶揄：
“我走了啊闲哥，你们……咳……好好聊。”
说完还推了岑闲一把，推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撞到颜未身上，他回过头瞪了一眼白超，对方却已经笑嘻嘻地走出很远。
岑闲回过头，挑眉看向颜未。
“你想替周……你们数学老师打抱不平？”
他声音中带着些许嘲弄，仿佛在嘲笑颜未，昨天在办公室挨训的那个人分明是颜未自己，到头来却要帮着他说话。
好学生都喜欢讨好老师吗？
“打抱不平？要是打抱不平也不是为了周铭，是为了我自己。你觉得你是在帮我？你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大困扰吗？”
岑闲被她说得一愣，耳根发热，可他面上还是那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没叫颜未发现异常。
“整人很好玩是吧？报复我很开心是吧？不良少年了不起啊……”
“谁帮你了！”
颜未的声音蓦然被打断，她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大半天，岑闲的重点竟然只落在了那一句“你觉得你是在帮我？”上面。
那只是她气急之下随口扯出来的，后来转念一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惹怒了岑闲，他恐怕是在捉弄自己。
“你以为你是谁？别自作多情了好吗？讨厌周铭的人多了去了……”
岑闲撇了撇嘴，满脸不屑，薄唇吐出了一个极轻的“切”。
“你.他.妈以后再烦我，管你是不是女的，照打不误。”
岑闲撂下威胁，利落地转身，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酷。可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微红的耳根被颜未看见，那点小心思根本没有藏住，暴露在教学楼被阳光照射的半边楼梯上。
颜未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在他走后，她蓦然展颜一笑，冲着岑闲离去的方向。
她只是突然觉得很高兴。
有的人表面温和，内心却无处不是对别人不满和刻薄。然而世上还有另一种人，他不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甚至是同学们眼中的不良少年。
可他们的心，是有温度的，拥有着少年特有的温情。
这几天颜未几乎沉到低谷的心情突然转好了一点，她站在原地用鞋子划着乱七八糟的图案，可那一笔一划组合起来，竟然是一个悠扬婉转的名字。
岑闲。
颜未突然间明白了他们两个撞见的频率为什么那么高，绝不会是什么巧合，只是曾经他们在茫茫人海相遇的时候，谁也没有给过对方关注。
而如今，他们因为那个晚上的相遇彼此关注。
岑闲，颜未。颜未又在胸口念着这两个名字，双眼弯成两个月牙，里面盛满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