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科学观点必须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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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意识相关神经区

苏珊·布莱克莫尔(Susan Blackmore)

心理学家,著有《意识新探》(Consciousness:An Introduction)。


识是神经科学领域的热门话题。一些聪明绝顶的研究人员目前正在寻找意识相关神经区(neural correlates of consciousness, NCC),但他们必将永无所获。引发这场探索的内隐意识理论本身就大错特错,不能再死抱住不放了。

意识相关神经区这个想法是非常简单、直观而且诱人的。如果我们相信“意识研究的困难问题”——也就是那个未解之谜:主观体验如何源自大脑中的客观事件?那么就能轻而易举地推论出,在我们的大脑中,一定存在一块产生意识的神秘区域。如果没有特定区域的话,那就是有某种“意识神经”,也许是一小撮神经连接的进程、模式、或者序列。不管我们是如何导致主观体验产生的,一开始可能都毫无头绪,但是,如果我们能够确定哪些部位是与此相关的,真相就离我们越来越近。

这听起来相当合理——先寻找相关性,再探究因果性,再科学研究,轻车熟路的过程嘛。麻烦的是,这个过程依赖于已经是死路一条的意识物质二元论。直觉告诉我们,意识是依附于物理过程的额外附加物,两者既相互独立,又存在差异。我们就靠这种差异性去搜寻NCC。一方面,我们使用脑电图、磁共振功能成像或其他类型的脑部扫描等手段,来测量神经传导过程;另一方面,我们测量主观体验或者“意识本身”。但具体怎么做呢?

一个常用的方法是双眼竞争法给观察者双眼呈现不同的、变化的图像,而观察者看到两个输入图像交替出现的现象。这一研究已经持续近200年,至今仍是很多学科的研究热点。——译者注,或者用两种不相容的方式交替显示模糊的影像,例如,内克尔立方体在两个方向间翻转。要找到NCC,需要先找出当实验对象感知翻转发生时,意识到底捕捉到了什么,然后将结果与视觉系统的活动相关联。问题是,实验对象必须用语言准确描述出“现在我意识到了什么”,也可以通过按动手柄或按钮的方式来表达(其他动物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不管用什么方式,我们都是在测量实验对象生理的反应。

这是所谓的捕获意识吗?它能帮助我们解开谜团吗?不。

与其他任何脑功能的相关性研究相比,这种方法真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面孔识别与梭状回面孔区(fusiform face area)有关的研究,或者某些类型的决策机制与前额皮质有关的研究等。总之就是将一种物理上的测量结果与另一种做相关性分析。这种做法并不是一无是处。例如,研究一下当实验对象报告视觉上感知到翻转时,视觉系统的神经活动是怎样变化的,这还是很有趣的。但是不管发现了什么,这些独特的所谓“意识”或“主观体验”是不是由这种神经活动产生的,我们都无从得知,而与此同时,我们认为大脑中发生的其他一切都是“无意识的”。

我理解很多人会情不自禁地认为答案为“是”。二元论的思维是天生的。我们总是下意识地觉得意识得天独厚,与物理世界截然不同。但是,就是这种直觉导致了“意识研究的困难问题”。同样地,直觉招来了“哲学僵尸”——一个没有意识的僵尸,但在行为上无法和一个有意识的人类进行区分。还是这种直觉,指引着人们理所当然地用“有意识”或者“无意识”来描述大脑的运作机制。

我确实是在否定这种差异。如果你非要认为还有差异的话,那就姑且称之为幻差吧。实际上,意识不是什么大脑加工出来的超凡、美妙的产物。相反,人类生活在社会之中,我们的大脑和躯体如此聪明伶俐,硬是为我们营造出了一个自我个体的幻觉。我们能够表达意见,思考问题,自视清高,还坚称自我拥有意识和自由意志,都拜这个幻觉所赐。

意识难以捉摸,我们只是被蒙蔽了。当我问自己:“现在,我意识到什么了?”我总能找到答案——看到窗外的树木、听到风声、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或者任何活灵活现的东西,等等。当我们说自己处于有意识的、神志清醒的状态时,都会有一个这种状态下的特定的质的感受。那么在现在之前发生的事呢?我可以回顾过去,唤醒记忆,宣称自己意识到了什么,或者没有意识到什么,而这都有赖于记忆的清晰性、逻辑性、连贯性或者其他特性。

这一切很容易引出一个观点:人们在清醒时必然要意识到点什么。并且,就像在湿滑的小路上艰难前行一样,这也会引出另一个想法:如果我们目的明确,知道要找些什么,我们就可以仔细窥视大脑,找出来哪些区域或加工过程是有意识的,哪些是无意识的。但是,这些都没什么意思。不管我们会找到什么,与思想、感知、记忆相关的神经区也好,与语言和注意力相关的大脑加工过程也好,都只能再次让我们认为自己是有意识的。

最终我们将以一个更好的意识理论,来取代那些流行的错误观念,到那时我们就会发现,根本没有难题,没有幻差,也没有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