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与君共餐
这屋子十分宽敞，或坐或卧居然住着十几个男人，土墙上则挂满了各类长短剑器、刀枪棍棒等。
一伙人见小厮走进来，都齐齐地凑上前去，一脸期待的神情。
这时，一个前额垂着一绺白发，头顶却束着黑色发髻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快步走出，来到小厮面前他迫不及待，问道：“事情办妥了？”
见众人都满眼放光地看着自己，小厮把头一垂，坐到方桌前重重叹了一口气：“别提了！前功尽弃！”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白发男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住小厮的衣领，拎小鸡一般将他提了起来，气急败坏道：“任务失败了？怎么可能？纳真和纳莱在都护府潜伏了三年，早已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怎么可能连这点任务都完不成？”
小厮惊恐地看着白发男，十分惋惜地说：“谁说不是呢？其实他们已经完成了下毒的任务，就等收网捞鱼，可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黄毛丫头，把下毒之事告诉了齐莫。结果不但连都护府的一条狗都没毒死，还带着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
白发男一听，怒目圆睁：“你说什么？他们俩身份暴露了？”
小厮无奈地点点头：“我现在就是来通知你们，齐莫已经怀疑有人埋伏在都护府外，所以，趁纳真和纳莱还没把这里供出来，你们还是赶快撤离吧！时间一久，我怕他们挨不住都护府的大刑呀！”
白发男恨恨地一把将小厮扔到桌子上，桌上几只装水的瓷碗瞬间被挥倒在地，摔了个稀巴烂。
白发男满眼仇恨地望向屋顶的一角，咬牙切齿地说：“齐莫呀齐莫！你别高兴的太早！你都护府虽然躲过了一劫，可正因为如此，北城的百姓已经被你推到了刀尖上。”说完便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小厮闻言不解，疑惑地问道：“元烈卫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被称为元烈的白发男笑容更甚，居然有些意气风发起来：“我们的羽灵王太过仁慈，之前一再拒绝魔界的支援，但经过这一次，我想他是不会再拒绝了吧！”
说完，他环顾了屋内站着的一干人等，野心勃勃地说：“我敢断定，等我再来北城之时，就是这北城被屠之日。”
小厮闻言，当即吓得瘫坐在地，他一把抱住元烈的双腿哀求道：“既然是这样，元烈卫长您这次一定要带我走！我为你们羽灵人做了两年的奸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们可不能放着我在这北城等死呀！”
元烈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将小厮轻轻扶起，风轻云淡地安慰道：“你放心，我们当然不会留你在这等死！”
话音一顿，元烈望着小厮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一抹狠厉，他抽出腰间匕首，那银亮的匕首在他手中快得像一道闪电，哧溜一声皮肉被划开的声响便落入众人的耳膜。
一股鲜血飞溅而出，那小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愤怒地瞪着元烈，嘴里呜呜地想说点什么，可只能呼呼地往外吐着鲜血，终究是一句话没说出口，便一命呜呼了。
身后的属下立马递过来一块白色方巾，元烈用它擦了一把匕首上的血迹，一脸嫌弃地说：“不错，你身为大赢的子民，却替我们羽灵军卖命，但我们羽灵人最不屑的就是你这种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冷哼一声后，他转身对屋内一众羽灵人吩咐道：“立即带上武器，分散撤离北城。”
……
齐莫从都护府地牢出来，已过了用晚膳的时间，守在门口的贴身护卫阿凡见主人出来，赶紧上前为他披上了一件棕色裘毛披风。
刚抓的那两个羽灵奸细，打死都不肯说出同伴的藏身之处，齐莫脸色极冷，身后随行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理了理颈间的披风系带，齐莫便问阿凡：“交代你查的事，如何了”
阿凡拱手道：“下官正要向您禀报，都护府一带所有客栈、驿馆、商铺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城门那边也交代过了，任何人不得出城。”
齐莫眉头微蹙：“将搜查范围扩大到周边民房，挨家挨户地搜，我就不信那么一大帮人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是”阿凡拱手应道，很快便风一般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时厨房的大丫鬟前来请示：“少主身体要紧，还请抽空用些晚膳吧。”
齐莫这才察觉到天空中已经明月高悬，便问大丫鬟：“那小姑娘可曾用过晚膳？”
大丫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呢，说是要等您一道用餐。”
“哦？”听到这话，齐莫微微有些讶异，随即有些自责地说：“都怪我忘了时辰。”于是便匆匆往饭厅方向走。
走到饭厅门前，齐莫一眼便望见一个藕荷色的小小身影正双手托腮坐在那张大大的圆形饭桌上发着呆，脸上的冷色此时不自觉缓和了几分。
丑丫盯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口水咽了又咽。这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立即欣喜地站起来，望见来人，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朗。
“齐少主总算来了，丑丫都快要饿死了！”
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丑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因都护大人不在府中，上座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齐莫用旁人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扫过上座后，便一甩身后的长袍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厅内的婢女迈着小碎步适时为他卸下了肩上的裘毛披风。
见丑丫还站着，齐莫微笑示意她坐下，略带歉意地说：“方才忙着审问那两个羽林人，一时忘了时间，让你久等了。”
此时丑丫正两眼放光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盘红烧鸡腿，咽了咽口水道：“无妨无妨……”
瞧见丑丫那副馋相，齐莫心中觉得十分有趣，面上却不显，他拿起玉筷随意夹了几根菜苗放到自己碗里，算是先动了筷，接着他语气轻松地说：“别光看着了，咱们快吃吧！”
见齐莫已经动筷，丑丫立马夹了一个鸡腿放在自己面前的碧玉小碗里低头啃了起来，虽然在齐莫面前，丑丫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吃相看起来优雅，但比起齐莫的细嚼慢咽，她简直跟昨夜那铃儿吃鱼时的馋样有得一拼。
毕竟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过饭了，丑丫边啃鸡腿边在心里为自己找台阶下。
等吃下几口缓过来气儿，丑丫这才觉出齐莫方才的话，他方才说‘咱们’？这个咱们是指他和我？丑丫心中微怔，还从没见过这么和下人不见外的主子呢。
想到这里，丑丫小心翼翼地向齐莫望去，冷不丁撞上齐莫明亮的目光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这桌上只有她和齐莫两人，这个‘咱们’不是指她还能指谁？
心里顿时有些湿漉漉的暖意，但被齐莫这样看着，丑丫一时有些不自在，只好朝着齐莫呵呵傻笑了两声，又低头啃鸡腿去了。
齐莫浅笑，回首示意身后的婢女将桌面上离丑丫远些的菜肴一一夹到丑丫的碗里。
齐都护平日很少在府中用饭，所以每日几乎都是齐莫一人在此用餐，即使美味佳肴，他平时也只有一碗饭的量。
可今天突然多了一个小丫头，还在自己面前吃得有滋有味，齐莫吃完一碗米饭后不自觉又让人添了一碗。
两人默默地吃着，虽然没有太多话语交流，但饭厅内的气氛十分融洽，婢女们站在门边瞧见终日冷着一张脸的齐莫，今日竟有了几分笑意，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露出惊喜的表情。
待丑丫吃到第三碗米饭时，阿凡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快到齐莫身边时，他拱手禀告道：“少主，那伙儿羽灵人的藏身之所已被找到，在城南的一个豆腐作坊里，平日他们伪装成靠制作豆腐为生的普通百姓，但是……”
这时的齐莫，脸上早已没了和色，他轻蹙眉头：“但是什么？”
“属下找到那里时，那伙儿贼人已经撤离了，我们还在现场还发现了林三的尸体。”
听到这里，丑丫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顿时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林三？”齐莫思索片刻，眼中乍现惊讶之色。
阿凡瞧见齐莫的神色，接着说：“没错，就是之前派去长史府给这位姑娘报平安的家丁，据那豆腐作坊对面的大娘所见，这个林三是自己敲门进去的，并没有被人挟持，所以……”
啪的一声，齐莫站起身来一掌拍在玄色雕花木桌上，直震得碗碟框框作响。
“所以这个林三也是潜伏在我都护府中多年的奸细！”齐莫沉黑的目光望着门外的夜色阵阵出神。
紧接着，他提上方才放于桌面上的凌霜剑，面色凝重地说：“今夜我亲自守城。”
说完便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阿凡紧随其后。
待走到门边，齐莫脚步一顿，他转身望了望还呆立在原地的丑丫。
此时，丑丫也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齐莫略有深意地注视了她一眼后，对守在饭厅门口的婢女们说：“你们帮我好好照顾她，不得怠慢！明日一早让马夫备好马车送这位姑娘回长史府。”
“是，少主！”众婢女齐答。
齐莫转而又朝丑丫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便朝厅外走去。
夜色里，他身后的披风被风吹得飞扬起来，在身后猎猎作响，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丑丫的视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