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如死灰的卢画
卢画静静的躺在床上,至今她仍不敢回忆三天前在邕江桥边所发生的事情。
孩子得了新生儿肺炎,没有人体谅她还在月子中,忍受着剖腹产的痛苦,独自照顾一个婴儿的艰辛,却不停的对她发出各种苛责。她万念俱灰,当她站到邕江桥上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一跃而下,一了百了吧!
一个满脸写着绝望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儿站在邕江桥上,引来了一些路人的围观,都想知道她接下来到底要干嘛。
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她不会要跳江吧?”
这句话引起了轻微的骚乱,有人叫道:“喂,你抱着孩子,别那么靠近桥边缘啊,小心孩子掉下去!”
人越围越多,但是包铭始终都没有过来拉她一把,一直站在车边冷眼看着她一步步的靠近桥边。
终于引来了巡逻警察,向卢画喊话道:“姑娘,你有什么事,别想不开,跟我们说。”
卢画抱着孩子已经站在了桥边,如果手一抖,怀中的襁褓随时都可能掉入江中。邕江桥又高,水流又急,别说一个未满月的婴儿从桥上掉下去会尸骨无存,就是一个成年人从桥上跳下去,能不能找到尸首都是个问题。
“姑娘,回来一点,你家里的人呢?来,我帮你抱孩子。你有什么话跟我们说好吗?”巡警慢慢的靠近她,小心的向她伸出了双手。
卢画始终一语不发,静静的看着波涛滚滚的江面。
当她一步一步的迈向死亡之路时,怀中的幼儿突然咿呀了一声,似乎感受到了危险,憋着一张小脸哇哇的哭了起来。
卢画想不明白,她也纠结着,她不止一万遍的想过跳楼,跳江,一了百了。为什么熬不过去呢?她连月子都没出,每天过得生不如死,撑着一个残缺的身子,忍着腹部刀口之痛,没日没夜独自照顾着这个婴儿。每夜以泪洗面,孩子哭,她也哭;孩子睡,她还在哭。孩子醒了,她又生生忍住那些闷气,抱着哄着孩子。
别人的月子只有三十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可是为什么她的月子那么长,短短的二十多天,她却仿佛熬了几个世纪那么长,长得她看不到自己是否还有将来!
卢画看着怀中的孩子,泪如雨下。要带着她一起死吗?她的生命刚刚开始,甚至都来不及开始,还没有学会走路,还没有喊她一声妈妈。记得刚怀孕的时候,她被包铭拿着刀威胁着要一起死,同学友人都劝她把孩子打掉离婚算了。但是她都没有动摇过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决心。熬过了孕期,熬过了大出血,为什么现在就熬不过去了呢?
这样想着,卢画便停住了往前走的脚步。她表面平静,但心里早已经历了各种天人交战,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着。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她经历了两次的生死抉择。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是,她不能代替孩子来决定她的生死!
她终于转身,两个巡警一步窜上去扶住了瘦弱的卢画,其中一个看到卢画穿的很单薄,怀中的婴儿也被寒风吹得小脸通红,连忙脱下自己的大衣,不由分说的披在卢画身上,把她整个人裹住了!一边轻声安慰道:“姑娘,你是做妈妈的人,有什么事别想不开,多想想孩子。”
卢画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他们,一时哽咽着无法开口表达心中的感激。有时候,陌生人的一句暖心的话也能给予绝望的人一丝希望和安慰!
巡警一路拥着卢画,将她送回到了出租车上。
当知道车上有一人是卢画的丈夫时,两个巡警对视一眼,非常严厉的看了看包铭。但是听到卢画说孩子病的很重要送医院后,两人并没有对包铭施于批评和责备,只是要司机开车小心。
包铭和司机神色不安的看着她。早在她下车往桥上去的时候,司机还问包铭她要干嘛呀,还要不要车?但见她一直站在桥上,也怕她会不会跳下去。毕竟从邕江桥上跳下去的人每年都不少。包铭刚开始还骂卢画发神经,却没有上去拉回卢画。他想的是卢画那么坚强,真能抱着没满月的孩子跳下去?
司机一路不敢再附和包铭说什么话,安静的把他们送到了分院。
又经历了一轮的各种检查和缴费之后,卢画把孩子送到了新生儿科病房,却只能在护士站交接。孩子饿的哇哇哭,卢画找了一个角落背转身喂孩子,想着会有一段时间不能看到她的宝贝,卢画心里痛极了。当护士把孩子抱进去时,卢画趴在护士站的桌子上呜呜的大哭。全程包铭都是冷漠的看着她,甚至都没有安慰她一下。只有一个等着探望外孙子的五十多岁的阿姨抱着卢画,柔声软语的安慰她,叫她保重身子,毕竟是还没出月子的人。
回家之后,卢画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那个巡警的大衣,一时心中对那个陌生人充满了感激。她默默的把大衣收了起来,想着哪天有缘能再遇上再还给人家。此后,卢画开始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状态。除了每隔两小时就拿挤奶器挤奶,存放到冰箱等待孩子归来,别无他法。孩子全托住院治疗,她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孩子,不知护士有没有好好的照顾她。
至于包铭,从邕江桥事件上,她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指望了。
婆婆家里也没有对她的月子做多少的贡献。只是托人送来了一只鸡。好大方的对别人炫耀,她们家对待儿媳妇是很好的,家里的鸡小,还特意去买了鸡送来呢。孩子住院期间,没有人再关心卢画,毕竟她也准备出月子了。
孩子出院后,因为住院费的报销,卢画又和包铭起了争执。
当初缴纳住院费的时候,卢画拿着许秋留下的那三千块交的押金,但是涉及到一个新农合报销。因为是家里婆婆那边一起缴纳的新农合,报销的时候就默认把钱打到了婆婆的卡里。卢画叫包铭找婆婆要回报销所得费用,但是婆婆没有给回这个费用,她们给的理由是,当初是她们缴纳的新农合费用,报销所得就应该归婆婆。
她们没有想过,这是卢画拿来养孩子的钱,没有收入且刚刚生完孩子的卢画正是需要这个钱的时候。区区两千块,对于别人来说那不是什么大钱,但是对于没有经济收入的卢画来说,那就是一笔巨款!
为了这个钱,卢画前所未有的极力要去争,甚至说到了当初那六十万她没有拿一分,这个报销的费用是自己的,别人也不能拿!看在孩子的份上,是个人都不应占为己有!就当给孩子买奶粉买尿片衣服,给回孩子吧!
包铭也寸步不让,说卢画嫁进包家,都没有为包家做过任何事,甚至在公公病重的时候都没有好好的去医院伺候过,这两千块就当孝敬公公婆婆了!
争到最后,卢画依然没能拿回那个钱!
也许,有些人,只是名义上可以称之为‘人’!
这一年,卢画用两千块买断了对那个‘家’的所有期望。
这一年,公公病重过世了。
当包铭要求卢画带着不满两个月的孩子跟他回去,让老人看一眼孙女,让他走的安心的时候。卢画非常冷漠的拒绝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有违人伦,太过于冷漠,没有人情!
但是她无法忘记包家所给予她的那些冷漠和伤害,也无法释怀在她怀孕期间婆婆是如何的对待她,更无法释怀公公自行决定那六十万的去向。
这两个月来,她在月子里的所有的遭遇,所有的感受,没有人能体会那些绝望。剖腹产十天,她独自忍着刀口的痛给孩子洗澡的时候,她恨他们!当婆婆把孩子的住院报销费用占为己有的时候,她恨他们!
包铭骂她没有人性,对一个将死的老人还那么残忍!不配做包家的媳妇!
公公的葬礼过后,包铭从租房里搬走了。
也许两人从来都没有办法做一家人吧!
卢画从那个世界末日之说,感动于包铭的千里相伴。也许那并不是什么爱情。就像张韶涵唱的歌里一样:不是牵了手就是约定,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