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往昔故人
“撒耶坦——”
“撒耶坦——”
加兰德爬起来,摸索着四周,不停呼唤恶魔的名字。他再试图找撒耶坦,竟然怎么也找不到了。恶魔离去后,神殿陷入黑暗,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连那骷髅都看不清了。
少年胡乱摸索了,一不小心又碰到骸骨的身体,骨骼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他想再问一问清楚,自己真的猜对了么?
“如果是真的,那……”
加兰德紧握着戒指,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尽,沿着面庞不停地淌。而他又哭不出声音,只是不停啜泣,忧伤从心中涌出来。从儿时起积攒的那些怨恨、无处发泄的痛苦,还有心底的自怜自艾。
儿时母亲故去,从没有人和他讲过。父亲究竟是什么人?长辈的只言片语之中,只知道他是个战士,非常厉害。那么后来呢?这样一个厉害的战士后来去哪里了?并没有答案。
“是你吗……?”加兰德伏在骷髅身上,他的泪水浸湿骷髅残破的衣襟。
“这就是为什么你没有陪伴我长大,没有保护我、没有帮助我的原因?因为你已经在多年前就遭到谋害了?”
一直到眼泪流干了,伤口灼热的疼痛转为酸痛,经历过的一切都仿佛成了历史一样。加兰德又躺在骷髅边上,一言不发。
阴差阳错来到这里,又见到恶魔的异象,少年只觉得这些都命运的指引。可是眼前的故人没有鬼魂,只是一具干瘪的骸骨。什么话都不会对他说。
黑暗之中,感受不到时光流逝。他想再多陪伴一会,找回一点昔日的缺憾。
“我不曾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会是一位严厉的父亲,还是仁慈的父亲?会带我一起打猎吗?你厉害吗,像虎嚇大将军那么威风吗?”
同时他也打理着思绪——谁会是谋害父亲的凶手?有个人的名字很快浮现在他脑海里,正是三兄弟的父亲——虎嚇。
“哼,真是讽刺啊。”
“他一向对我怀着深深的仇恨,他的哥哥还跟母亲有什么纠葛,他的嫌疑最大。”加兰德问着自己,“如果真的是他,我应该复仇吗?”
按照部族的传统,为血亲复仇是绝对的正义。纵然刀山火海也必须去履行,更何况是生身父亲。
“无论敌人是谁,部族的首领、或是任何一种权贵、武士,都必须要全力以赴去复仇。先辈流传下来的故事里就是这么说的,有幸复仇成功,便是天神庇佑的正义一方。”
部族里面,没有成文的法律。很多事情需要依照“传统”来解决。而传统,由无数个古老的故事组成。讲述了一代一代的英雄如何履行使命。
“可虎嚇家那么多人,我区区一个怎么打得过?”加兰德又情不自禁去想,
“如果失败了呢?一旦失败了,便没有正义可言。死于自己挑起的争斗,名誉遭到唾弃,尸体被丢弃,血脉断绝,从此于世上无人知晓。”
少年犹豫着,“如果是嘎里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去复仇,无论对手是谁。他的性格真是很典型。”
“这是我不喜欢嘎里的原因——认准了一个道理,连死也不顾。这不是蠢么?”
少年自言自语地说,“但这也是其他族人不喜欢我的原因吧,我从不会贸然做没有结果的事,哪怕是——”
他又看看骷髅的方向,黑暗之中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少年继续说:“哪怕是为你复仇。对不起,我现在还做不到。你会骂我懦夫吗?”
骷髅安详地笑,没有回答。
又不知休息了多久,加兰德觉得非常饥饿了才摸索着从神殿爬出来。外面已是正午,太阳的光辉照耀下,他连眼睛也睁不开。他现在就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身上散发着陈年灰烬的怪味。
神殿外面残留着打斗的痕迹,灰马的残躯倒在血泊中已经死亡多时。不久前经历的恶斗现在如同多年前的历史。
手上的宝石戒指映射着太阳的光辉,好像一颗小太阳。仔细看纯金的徽章,还有磨损的痕迹。
加兰德只能徒步离开荆棘从,这是唯一活下去的办法。想不到昨晚竟然跑了这么远。走到傍晚才脱离荆棘丛。他身上不曾带食物,路过一处熟悉的积水潭时喝了口水。
又徒步一夜,第二天一早才返回白色帐篷。娆娆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看到他的样子差点吓昏过去。
他满脸都是干涸的血污,头发上的血都凝结成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衣服也全都划破,上面有血迹,也有灰尘。
“出什么事了?”她惊叫着。
加兰德没有更多的力气解释。娆娆扶他去帐篷里,给他端吃的喝的,他就一言不发地吃。过了好久,问了句话:“古温克呢?”
“我打发他去找你了。晚上才会回来。”娆娆说:“你消失了整整五天。”
“五天?”竟然有那么久,加兰德都不敢相信。他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们搬走吧。立刻就走。远离这个地方。”
突然这么一说,娆娆不知所措。“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很严重的事情。以后慢慢说吧。”加兰德低着头说:“你现在就收拾东西。”
娆娆无奈地点头,起身打理。他们家里没太多物件,无非是地上铺的毯子和身上盖的被子。小帐篷外面盖的兽皮和毛毡,下面是木头的框架。全部拆卸是个力气活,她自己忙的话少说也是一整天。
“来不及收拾太多,只带细软的物件就够了。”加兰德在一旁发话,“毯子、毛毡我们带走,下面的木头框架、石头什么的都不要管了。”
“这么急吗?”娆娆将所有的毯子卷在一起捆上。她拆卸帐篷的时候,姣姣就在一旁玩。
“这些东西需要马匹驮着。我们的灰马呢?”娆娆随口问道。
“是呢,灰马几天前就不见了。”姣姣点头说:“不过那里有一匹新的马在吃草。”
姣姣手指的方向,那匹马正是嘎里留下的。加兰德板着脸,严厉地问:“怎么没赶走那匹马!”
姣姣被他的态度吓到了。两个女孩都对这一大早的情况非常困惑。姣姣撅着嘴去拍马儿的屁股。刚一抬手,只见远处有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奔过来。大概十来个人,都是拿着刀枪的男人。
为首的一个三十来岁,尖嘴猴腮两撇胡子,是虎嚇大将军家里的下人。那人挤着眼睛指着马尖叫道:“那是少爷的马,没错!”
他们二话不说牵走马儿,姣姣吓得撒腿就跑,刚躲进帐篷的框架下面,那群人又齐刷刷地跟来。领头的指着加兰德大喊:“抓住他,别让臭小子跑了!”
一见这群人要绑加兰德,娆娆挺身阻拦,被那个领头的一脚踢开,倒在地上。
“想不到虎嚇的家人这么快就赶来,连跑的机会也没有了。”
看看这群人的数量,怕是根本打不过。加兰德寻思着,“既然都是来抓我的,应该是不会立即杀我,我一定要沉住气。顺利地跟他们走,让两个女孩子早点逃走才是。”
于是他坐着没动,非常镇定地问:“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你不认识我么——大将军的管家!”领头的得意地说。
加兰德点点头,摆出一家之主的派头来问:“你来我家干什么?”
“干什么?你自己干了什么不知道吗?现在就绑你回去见我们大将军!”领头的一挥手,“来啊,小的们,把他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