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耘语言学刊(2018年第1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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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刚先生黄侃《易》学钩沉发微

赖贵三

(台湾师范大学国文学系)

提要:本文以季刚先生黄侃(1886—1935)《黄侃论学杂著》、《黄侃手批白文十三经》;季刚先生口述,其侄黄焯(耀先,1902—1984)笔记编辑《文字声韵训诂笔记》;1913—1935《黄侃日记》(上中下全三册);季刚先生撰,周勋初(1929—)导读《文心雕龙札记》;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李婧博士学位论文《黄侃文学研究》;以及数篇有关季刚先生学术的学报期刊论文,作为主要征引参考、爬梳考察与钩沉发微的文献依据,分别从文字、声韵、训诂小学入手,更进一步辑论其治经研《易》的历程与《周易》注疏义理的考求,季刚先生刻苦读经,发明经义,以章句为始基;复尊信故训,不轻改经文,其“辨章学术,考镜源流”、“探赜索隐,钩深致远”的经学特识足为模范。本文戋戋自得,管窥微见,期能抛砖引玉,藉以开张、表彰季刚先生《易》学的潜德幽光。

关键词:黄侃;季刚先生;章黄学派;小学;经学;《易》学

一、前言

季刚先生黄侃(1886—1935),湖北蕲春人,晚年自号“量守居士”,书斋名为“量守庐”,典出东晋靖节先生陶渊明(潜,365—427)《咏贫士》:“量力守故辙,岂不寒与饥?知音苟不存,已矣何所悲。”充分体现出季刚先生“力守法度,安贫乐道”的胸襟怀抱。季刚先生为浙江馀杭太炎先生章炳麟(1868—1936)入室弟子,形成后来国学界影响深远的“章黄学派”。季刚先生也是继太炎先生之后,一代著名的文字、声韵、训诂与经学巨儒;同时,在《文心雕龙》文学理论与中西哲学上,也有一些独特的见解,可谓文学名家与思想高士。

自1949年,季刚先生三大门生婺源潘重规(石禅,1908—2003)、高邮高明(仲华,1909—1992)以及瑞安林尹(景伊,1910—1983)三位教授先后来台,应台湾师范大学前身“台湾省立师范学院”院长安徽凤台刘真(白如,1913—2012)先生邀请,聘任为国文学系、研究所教授,春风化雨,桃李满天下,使台师大成为国学教育的优良学府;而国文学系七十年来培英毓秀,也成为“乾嘉衍派,章黄嫡传”薪火相传的优胜美地,斯文不泯,刚健笃实,辉光日新。

作为台湾“章黄学派”传衍第三代的笔者,幸有殊胜因缘,大学本科二年级,初习“文字学”于粤东梅县许锬辉(1934—)教授;三年级,私淑“声韵学”于江西赣县伯元先生陈新雄(1935—2012)教授。三、四年级,始入本师黄庆萱(1932—)教授门下,从习“修辞学”与《易经》;复随先师一田先生周何(1932—2003)教授,修业《礼记》与“训诂学”,以上四位业师,皆为“章黄学派”来台第一代季刚先生三大门生之得意弟子。硕士就学期间,则循序渐进,深入研读本师研撰的《史记汉书儒林列传疏证》(硕士论文,杨家骆教授指导)、《魏晋南北朝易学书考佚》(博士论文,高明教授指导),以及《周易读本》等,并点读《十三经注疏》毕业;博士深造四年,难得机缘亲炙于太师高明教授经学、潘重规教授敦煌学与《红楼梦》红学,饫闻“章黄学派”渊源蕴致。至今执教师大三十年,师恩浩荡,感念在衷,特撰此文以纪念祖师季刚先生。

二、论小学与《易》学关系

季刚先生素以文字、声韵、训诂小学名家,与太炎先生师弟二人为清代小学的殿军。又在清儒研究之基础上,更进一步发展开创,在学习进路、研究方法与体例创说上,都有独特的见解、超越的鉴识。以下爬梳季刚先生《黄侃论学杂著》《文字声韵训诂笔记》二书,揭橥其中所论文字、声韵、训诂等小学范畴,而与《易》学相关涉的内容,蠡测季刚先生小学与《易》学融摄的学术见解。

2.1 文字与《易》学

2.1.1. 文字与八卦起原

季刚先生在《说文略说·论文字初起之时代》黄侃:《说文略说·论文字初起之时代》,收入《黄侃论学杂著》,台北:台湾中华书局,1970年台二版,第1页。中秉承东汉许慎(叔重,58—147)《说文解字·叙》,引史证,以为文字起原盖有三端:其一,黄帝之史仓颉造字;其二,伏羲氏作八卦;其三,神农氏结绳统事。但认为八卦为有限的符号,与文字起原类似;而结绳虽较灵活,然不足以应变;唯有文字为无限的符号,能应变切用,故以许慎之论为传统定说。

2.1.2 许慎《易》学本于孟喜

季刚先生在《说文略说·论说文所依据(中)》黄侃:《说文略说·论说文所依据(中)》,收入《黄侃论学杂著》,第27页。以为许慎古文之学,受业于东汉经学名家贾逵(景伯,30—101);而其古文《易》学,则传承自西汉今文经学、象数学大师孟喜(长卿,约90B.C.—40B.C.)。

2.2 声韵与《易》学

2.2.1 “一”“乙”“壹”与《易》“乾”声义相通

《说文解字》五百四十部首“始一终亥”,与《周易》始“乾、坤”终“既济、未济”,义理一贯相通。季刚先生于《声韵略说·论字音之起原·其由一音屡转而义不甚殊者》黄侃:《声韵略说·论字音之起原·其由一音屡转而义不甚殊者》,收入《黄侃论学杂著》,第96—97页。中,以声韵论字音之起原,特以“一”“乙”古文同声,皆有始义;而“乙”义小变为“壹”,引申为“专壹”;更进而求之,以为古文“彳、引、玄、幺”诸义,皆原于“一”。故“一训为始,元亦训为始,此中皆有声音之关系。惟丕训为大,上训为高,纯以义训,不关声音耳”黄侃:《声韵略说·论据说文以考古音之正变(上)》,收入《黄侃论学杂著》,第106—107页。。因此,季刚先生以为“声音迁改,或在同纽,或在同类,或在同韵,或在异韵,而巠脉明白可寻”,由此以知声变而义不远之理,可谓卓识。

2.2.2 《易》为古有韵之文无分正变

季刚先生于《声韵略说·论据说文以考古音之正变(上)》黄侃:《声韵略说·论据说文以考古音之正变(上)》,收入《黄侃论学杂著》,第106—107页。中以为,自南宋吴棫(才老,1100—1154)运用《易》《诗》《楚辞》等有韵之文,探讨古音之真,然其弊有三,要在不明文字之声、韵有异读、分合与嬗变之理,不必固执正变与主奴之见。

2.2.3 朱骏声误以《易》卦为古韵部名

季刚先生于《声韵略说·论据说文以考古音之正变(上)》黄侃:《声韵略说·论据说文以考古音之正变(上)》,收入《黄侃论学杂著》,第149页。中,批判清儒朱骏声(字丰芑,号允倩,1788—1858)“以《易》卦为古韵部名,此不悟托名幖帜之理”的讹误;而《广韵》所收206韵部,实为包举周、秦、两汉,以迄陈、隋南朝古音,不是别有所谓“古本音”,以正视听。

2.3 训诂与《易》学

2.3.1 《易传》为孔子手著而与《尔雅》多能通义

季刚先生于《尔雅略说·论尔雅与经传百家多相同》黄侃:《尔雅略说·论尔雅与经传百家多相同》,收入《黄侃论学杂著》,第365页。中以为,《周易·十翼》(《易传》)孔子所手著,例举七卦传义:《师·彖传》:“师,众也。”(《序卦传》同)《比·彖传》:“比,辅也。”《晋·彖传》:“晋,进也。”(《序卦传》同)《姤·彖传》:“姤,遇也。”(《序卦传》同)《履·序卦传》:“物畜然后有礼。”(履者,礼也)《颐·序卦传》:“颐者,养也。”《震·序卦传》:“震,动也。”因此,得出《易传》训诂多与《尔雅》可互通其义。

2.3.2 引《易》经注以证名字互训通义

《春秋名字解诂》为清江苏高邮王引之(伯申,1766—1834)所撰,其后浙江德清俞樾(荫甫,1821—1907)为作《春秋名字解诂补谊》,而季刚先生又为之补案,师门薪传相续,亦杏坛学林佳话。此处季刚先生曾有二条引及《周易》黄侃:《春秋名字解诂补谊》,收入《黄侃论学杂著》,第403页,第408页。,其中“鲁公子买,字子丛”条引据《周易·小畜》卦辞与《周易·小过·六五》爻辞“密云不雨,自我西郊”,以证“密”有“聚”义;“鲁公夏首,字乘”条引及《周易·大过·上六》爻辞“过涉灭顶”,三国东吴虞翻(仲翔,164—233)注:“顶,首也。”与《方言》:“顶,上也。”以证首、顶、上、乘四义相通。

2.3.3 引证《易》义须知本有与后起之训诂

黄季刚先生口述,黄焯笔记整理的《训诂笔记卷上·本有之训诂与后起之训诂》黄季刚先生口述,黄焯笔记编辑:《训诂笔记卷上·本有之训诂与后起之训诂》,收入《文字声韵训诂笔记》,台北:木铎出版社,1983年9月10日初版,第189页。中,季刚先生言“训诂之形式有三”,其一相容,即包含;其二相入,即交集;其三相拒,即空集合,并举《周易·乾》卦辞“元”义,初由《彖传》训“大哉乾元”,而有“大”义;“万物资始”,乃有“始”义。复据《文言传》“元者,善之长也”,而知“长”有“善”义,故知“元”有“善”义;藉此以证“本有之训诂与后起之训诂”,方能知晓文字意义应用之道。此外,季刚先生又认为引证《周易》经传以明字义,必须义训与声训相通互应黄季刚先生口述,黄焯笔记编辑:《训诂笔记卷上·义训与声训》,收入《文字声韵训诂笔记》,第190页。,并从“求证据、求本字、求语根”黄季刚先生口述,黄焯笔记编辑:《训诂笔记卷上·求训诂之次序》,收入《文字声韵训诂笔记》,第195—200页。的三大次序,才是完全而真正的训诂。

2.4 古今语言与《易》学

季刚先生在《蕲春语》中,以《周易·咸·九五》爻辞“咸其脢”《蕲春语》:“《说文》肉部:脢,背肉也;莫桮切。”收入《黄侃论学杂著》,第413—414页。为例,引证《子夏易传》、马融(季长,79—166)、郑玄(康成,127—200)、王肃(子雍,195—256)诸家旧注,以及王弼(辅嗣,226—249)新释创说;旁及《广韵·释亲》、蕲春与扬州方言,以诠《说文·肉部》“脢,背肉也”的正义确解,更进而推知:“三古遗言,散存方国;考古语者,必验之于今;考今语者,必原之于古。”方能得字义懿美。

三、论《文心雕龙》与《易》学

季刚先生札记《文心雕龙》见黄侃著,周勋初导读:《文心雕龙札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5月。有200余处独抒机杼的解题与注释,内容包含有疑难字词的训诂、事典语典的考据,以及作家作品的钩沉、语句内在义理的解析等,成为甚具特色的文学理论与批评力作。其中,与《周易》义理相关者,仅有前三篇《原道》7条、《征圣》3条、《宗经》2条,计12条。

《文心雕龙·原道》中有7条札记,引述有关《周易》经传文字的内容,而以东汉班固(孟坚,32—92)《汉书·五行志》、魏王弼(辅嗣,226—249)、晋韩康伯(生卒年不详)《周易》注,以及唐陆德明(名元朗,约550—630)《周易释文》、孔颖达(冲远,574—648)《周易正义》为之证诠,可见其朴学蕲向。

《文心雕龙·征圣》中有3条札记,肯定《易传》为孔子自修刊著的美文,季刚先生誉之为“九流之宗极,诸史之高曾”,推崇至高。又引孔颖达《周易正义》实、假、义、用“四象”,以释《易》非典要,多陈几深之言,并非仅是卜筮之廋辞,《易》理深邃妙微,辨物正言,精义曲隐,足可探索奥旨。

《文心雕龙·宗经》第三篇2条札记中,首先引述韩康伯注与孔颖达《周易正义》,以诠解《易传》“其旨远,其辞文”二句,以为可知圣人之变笔,而明其隐显义理。其次,以为《易传》中,《系辞》《说卦》《序卦》诸篇为“论说辞序”文体之渊源;又更进一步推论,以为四文体与《易传》,亦皆论理之文章。

四、治《易》学与论《易》理

季刚先生于1927年10月至1928年2月,曾执教于沈阳东北大学,教授《诗经》与《易经》等;1932年4月8日,温习十三经竟业,有白文断句手稿存世。季刚先生研经集义,用功甚深,诸经札记惜于抗战时佚失黄侃著,黄延祖重辑:《黄侃日记》(上中下全三册),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7月。上册《残叶日记(己未四月)》(案:1919年),第27页,四月十五日记:“自去年十二月始温七经。”第29页,黄焯案曰:“则其前或有《易》、《书》、《诗》、《周礼》札记可知,今俱不得见矣。”,而吉光片羽犹散见于日记之中,特辑录条列于下,或可管窥季刚先生《易》学义理的流风遗韵。

4.1 《手批白文十三经·周易提要》

 

依注疏本断句。旧读句绝有异者,一一别白之;其异文旧说,并加微识。(经文据石经各本详勘校定,余经均同。)又有夹签撮书王注六十四卦精要语,以便诵习。末计字数,引郑耕老云二万四千二百七字,欧阳公读书法作一百七字。详参黄侃校点:《黄侃手批白文十三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卷前行书。

 

案:目录后又有小篆题识,释文及标点如下,曰:

 

岁在壬申夏四月八日甲戌,寓中温全经讫。时以辟寇,寄居京师正阳门外长恭四条胡同卅七号宅。蕲春黄侃季刚。

 

“壬申”为1932年。又《周易》首页下,钤有“黄侃”阴文姓名篆印一方;最末《孟子》卷终下,钤有“黄侃季刚”阴文姓名与字篆印一方;此《手批白文十三经》后有手书题记与题跋,释文及标点如下,曰:

 

奉诒伯夏弟案:“伯夏”为季刚先生哲嗣念华之字。为考入北京大学之纪念。十五年八月廿三日,李宗裕。

壬申四月十八日甲申,即新历五月廿三日星期一。骆鸿凯请饮于锡拉胡同玉华台食肆,酒罢,乃言及门人李宗裕以肺疾,亡于去年十二月,追念亡儿念华,没已五易岁名,死亦以瘵。此书赠者、受者,并归下里,尺波电谢,穷经亦欲何为?镫下泫然,聊记于此。黄侃。是日陪坐者郑奠,亦待亡儿有情者也。案:《避寇日记(壬申四月)》,收入黄侃著,黄延祖重辑:《黄侃日记》(上中下全三册),壬申四月十八日甲申(廿三号),礼拜一,晴,1932年5月23日,第805—806页,日记与此近同:“暮,骆生(鸿凯)请饭于玉华台,酒罢,郑生(奠)忽言及门人李宗裕以去年十二月瘵死。李往待亡儿念华有情谊,念华考入北京大学时,李赠以商务馆印十三经一册,即予见时日日所翻阅者也。何意此书赠者、受者今皆逝矣。灯下展视经后李生题字,不禁泫然。”

 

此书历经李宗裕、黄念华师生,以及念华与季刚先生父子之手,终为季刚先生念念不忘、孜孜不息的治经文本,盖亦有灵、有神矣!

季刚先生治《易》本魏之王弼,尝言:“唐人修五经疏,于《周易》不用汉儒之义,而用王弼注;《尚书》用伪孔安国传,清儒多议其失。平情论之,汉儒解《易》,说多细碎而不切用,且以《易》为神秘之书,唐人专主王弼《易》,以其切用故也。《周易》句读,参差不齐,唯当主一说。”间引自黄焯:《黄侃手批白文十三经·前言》,第2页。故其手校《十三经》白文,于《周易》断句,一依王注之说;并于天头、行间、地脚之间,时有手批标示经、注、疏,更正讹误、匡补阙疑,具体而微;朱墨圈点,烂然全经;正文之后,以端楷节录王弼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精义要旨,用力至勤,足为后学矜式。

4.2 论汉唐玄学与《易》学

季刚先生《汉唐玄学论》黄侃:《汉唐玄学论》,收入《黄侃论学杂著》,第485—486页、第488页。一文特别推举王弼《易》学,乃传承自西汉费直(生卒年不详)至东汉马融(季长,79—166)的古文经学,而颇能变易汉代经师拘守师法、家法的弊病,不仅能时出新义,也能推迹人事治乱的因由,较诸干宝(令升,283—351)远本京房象数以及诠说义理,更胜一筹。此外,对于汉唐玄学的人生论,颇有评议。

五、结论

罗邦柱《黄侃与经书》一文,尝以三方面贞定季刚先生的经学:其一,刻苦读经,胸中缃素万卷;其二,发明经义,以章句为始基;其三,尊信故训,不轻改经文。并总结季刚先生经学特识,曰:

 

先生所以尊奉汉注,一则以其尚为近古,二则慕其一丝不苟的严谨态度。先生说:“汉学可畏(案:或作“汉学之所以可畏者”),在不放松一字。”(《蕲春先生雅言札记》)唐疏概本汉注,且又阐发精微,亦为先生所重。……总之,先生笃守汉唐旧注,视为家法,亦以此救时人之弊。详参罗邦柱:《黄侃与经书》, 《五邑大学学报》(综合版),第3卷第1—2期(1989年4月),第42页。

 

以下节录季刚先生论治经的正法眼藏,以作为后生研经治学的准绳圭臬。

 

(1)治经之法,必须专主一家之说,不宜旁骛诸家。继须兼通众家之说,而无所是非。所谓博者,就内而言,淹洽融通之谓;就外而言,旁征博览之谓。

(2)若所谓明大义者,乃明其大体,非谓抽取一二条而能讲明之,大义与要义固不同也。

(3)学问贵能深思,得其条贯。果能如此,虽笃守一经,亦能自立。至于见闻广博,而又条理秩然,此尤为可贵者也。

(4)治经贵由传注入手,而终能抛弃传注。

(5)训诂、文词、典制、事实、大义等不可妄为轻重,此经学之大要也。

(6)今日说经,要由六朝唐人之学以窥汉人之学。

(7)治经须先明家法。明家法自读唐人义疏始。案:黄侃讲,黄席群、闵孝吉记:《量守庐讲学二记》,原载《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2年第1期,收入张晖编:《量守庐学记续编——黄侃的生平和学术》,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第10页,《三、读经之法》,可与此相参照。其文曰:“治经次第应先《诗》疏,次《礼记疏》。读《诗》疏,一可以得名物训诂,二可通文法(较读近人《马氏文通》高百倍矣)。《礼》疏以后,泛览《左传》《尚书》《周礼》《仪礼》诸疏,而《穀》《公》二疏为最要,《易》疏则高头讲章而已。陆德明《经典释文》宜时时翻阅,注疏之妙,在不放过经文一字。”

(8)自刘歆以前,今文师已多通古文之学者,如孟喜传古文《易》是(见《三国志·虞翻传》裴注)。

(9)治经先读郑君书,后读许君书。郑君之学体大思精,后世如朱元晦终莫能及。许君《五经异义》至为严谨,其说无一字无来历。

(10)自魏晋以来,以文辞说古书,如王辅嗣之《老》《易》,干令升之《易》,郭子玄之《庄》,乃至颜沈之说《咏怀》,刘孝标之说《连珠》,皆非正轨。浸至于引佛老以说群经,去之弥远矣。经学当以郑学为宗,清代经学皆由郑学入。

(11)治经必以《经典释文》为锁钥。

(12)五经应分二类,《易》、《礼》、《春秋》为一类,《诗》、《书》又为一类。《诗》、《书》用字及文法之构造,与他经不同,《易》、《礼》、《春秋》则字字有义。《诗》、《书》以训诂为先,《易》、《礼》、《春秋》以义理为要。《诗》、《书》之训诂明,即知其义,《易》、《礼》、《春秋》之训诂明,犹未能即知其义也。

(13)中国古书用字简炼,不妄下一字者,《易》、《礼》、《春秋》、《说文》、《唐律》是也。节引自黄侃讲,黄焯记:《黄先生语录》,原载《蕲春黄氏文存》(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3年),收入张晖编:《量守庐学记续编——黄侃的生平和学术》, 《论治经》,第6—8页。

 

1981年10月,季刚先生令侄黄焯(耀先,1902—1984)于《黄侃手批白文十三经·前言》,曰:

 

先生治经,持论平允,不存门户之见。凡有所疑,必广搜旁证,辗转求通,不轻改易本文。尝言:“凡轻改古籍者,非愚则妄。”其学于名物、制度、文辞、义理,靡不兼综广揽。其持论,闳通严谨兼而有之,追比乾嘉学者,有戴震之闳通,而无其新奇;有惠栋之严谨,而无其支离破碎之病,洵为一代巨儒。注1

注1案:黄侃著,黄延祖重辑:《黄侃日记》(上中下全三册),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7月。其上册《六祝斋日记卷一(辛酉十二月)》(1922年1月),第45—46页,“八日(十一日,日曜)丙子”有关《黄侃手批白文十三经》的来历,记曰:“丙午(案:1906年)之冬,郑奠居松公府夹道,余诣其寓,见有商务书馆印十三经白文,编为一厚册,喜其便于行箧,因携以归。其书本周介藩物,介藩以风疾死,书展转归奠。予既点读注、疏,因以墨校是本讹字,且断句豆,将以授二儿。然其书但据阮刻十三经为本,未遑斠核,且有新讹。中间行旅忧虞,疾疢忘忽,因循六载,始获毕功(不依原次,故《周礼》居后)。夫离经辨志,童蒙之事,然且如此之难。况于熟之、解之、疏之、证之乎?国文且废,何有于经!是书也,或能永置巾箱,待皓首而致穷经之誉;或且藏之家巷,遗后嗣,以当满之诒;或札烂又脱,以饲虫鱼;或为人藏弆而寘屋壁。皆未可知也。冬炉夏萐,有时可忘;病榻寒檠,努力自策。聊书数语,用志辛勤(其书加墨及绿者,皆余之笔;朱笔则未识谁为)。……复取《周易释文》校一过。”

 

耀先先生论季刚先生治经“闳通严谨”之特识,十分中肯。此外,扬州卞孝萱(1924—2009)先生《读〈黄侃日记〉》,又结合有关文献,从“律己”、“尊师”、“敬友”与“爱生”四方面,详参卞孝萱:《读〈黄侃日记〉》,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4年第4期,第168—178页。展现季刚先生“小学之事在乎通,经学之事在乎专,故小学训诂宜自本文求之,而经文则自注疏求之。”季刚先生以为研治先秦古籍,必自分析章句入手,而解经则独本汉唐传注、正义为说。故言治经之法,先宜主一家之说以解经文,继则兼通众家之说,而无所是非,兼具众长,所下句读,反复推究,并常加修正,至为确切。季刚先生为一代经学大家,实事求是,匡补阙疑,触类引申与返本开新的治学精神与态度,值得追步效法、发扬光大。

附录

以下分别辑录《黄侃日记》上中下三册中,与《易》学相关资料,因内容颇多,不便多所衍述,仅以分类统整、条理始终,藉窥季刚先生《易》学端倪。

《黄侃日记·上册》与《易》学

 

(1)乾九三,干注曰:“忧深思远,朝夕匪懈。仰忧嘉会之不序,俯惧羲和之不逮,反复天道,谋始反终,故曰‘终日乾乾’。”始辑经典集音,起《周易集解》,讫乾卦。(《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1日,第43页)

(2)午间温《易》,至履卦。豫卦辞孔疏曰:“无四德者,以逸豫之事,不可以常行,时有所为也。纵恣宽暇之事,不可长行,以经邦训俗,故无元亨也。逸豫非幹正之道,故不云利贞也。”昔蔡京以丰亨豫大之说蛊徽宗,岂不知斯义乎?夜温《易》,讫噬嗑。……三时眠。卧翻《易》,讫剥。辅嗣岂能尽屏卦气?故贲之“柔来文刚,分刚上而文柔”,仍依自泰来为说;《随·彖传》,注虽释刚来而下柔为震,刚而兑柔,然又云“时异而不随,否之道也”,是明以随自否来。疏乃云“是否塞之道”,此欲掩王、周卦变之迹也。王亦不废取象。故释随上六“西山”云“兑为西方”;小畜初九注云“处乾之始,以升巽初四”;九二注云:“处乾之中,以升巽五。”是王氏亦言升降也。(《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9日,第46—47页)

(3)竟日阅《易》。……孔氏曰:“处困求济,在于心身修德。若巧言能辞、人所不信,则其道弥穷。故诫之以有言不信也。”……取《易》王注、孔疏与李道平氏(字远山,德安安陆人)《周易集解纂疏》互看;并得王注钞于书眉。李书因惠、张而成,已言于例中,虽疏中不细为揭橥,亦不疑于剿袭也。惟引书不辨杂伪,又好为骈语华词,是其一累。至不达注意而失疏,亦间有之。要之,吾乡治汉《易》者,未有能过李君者也(长沙有刻本,则为一湖南人肆意改窜矣)。李著作书,虽云刊辅嗣之野文,然又云其《略例》得失相参,故仍附经末(今《集解》本不载《略例》)。然则,注本于例,亦当得失相参,而著作取之过略,何也?王行来已久,其注《易》,诚为过遗象数,并卦变、互卦而亦废之(卦变尚未能尽废,见昨记)。又好杂老庄,好推论人事,此是可议。然其学本出马融、刘表,非由杜撰。虞、荀并引老聃(郑注《礼运》已引《老子》),令升泛傅往籍,既皆无戾,何以责王?故余全录其文,以备参验,非谓辅嗣必可专信,亦岂不胜于侯果、崔憬之为乎?是夕讫《文言》释上九爻“贵而无位”一节。……三时乃眠。卧阅《易疏》,讫艮。(《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10日,第47—48页)

(4)校《易》,讫乾卦。(《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11日,第48页)

(5)竟日坐雨,校《易》至夜半,讫屯。……虞君说“西南得朋,东北丧朋”,以纳甲而讥马、荀,然纳甲之说,莫详其朔,始见于《参同契》,或以说卦“天地定位”四语比傅之,恐非经旨。仲翔又移以说,是经愈晦矣。马以秋阴气始著,而坤之位同类相得,故西南得朋;孟春阳气始著,阴始从阳,失其党类,故东北丧朋。此即辅嗣所本而易以颟胡之论,以示不用象数耳。孟秋之卦为否,自五月,姤至此而成三阴四阴,众乃得为朋。而坤又位于西南,故云“同类相得”,自阴言之曰得,虽否也何伤?孟春之卦为泰,自十一月复至此而成三阳,阴至此愈孤,故曰“丧朋”。且乾索坤初爻为震,震在东方;乾索坤中爻为坎,坎在北方;乾索坤上爻为艮,艮在东北。至艮而坤穷,故曰“东北丧朋”。自阴言之曰丧,虽泰也何伤?荀君之义,亦略同马(虞君曰:此何异于马)。而虞以当言“南西得朋,北东丧朋”讥之。不悟西南东北,祇从便文。又云:“乾变坤,不可为丧朋。”不悟据坤而言,无妨云丧。就如虞说“东北丧朋”谓以坤灭乾,何又云:“乃终有庆”耶?以此而明吞爻之梦不离方士之訏言矣。三时眠。被不能温,卧阅《易》,达晓乃睡去。(《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12日,第48—49页)

(6)借得岱南阁本孙星衍《周易集解》十册,郑氏佚书(袁钧辑)《易注》一册、吴汝纶《深州风土记》六册(……)。凡辑本之书必须检覆原书。夜翻王伯厚辑《周易郑注》,序称辅嗣注睽六二曰:“始虽授困,终获刚助。”睽自动至五成困,此用互体也。案:弼袭前儒之说至多,不必定须言互体。至王氏此条则甚误。睽六二无此注,而九三有其文,一误也;原文作“受困”,以释经之“无动”,非作“授”,而以为互困,二误也;初自二至五有节象,非困象;即云困象,亦不可云互体,三误也;率然信用以讥辅嗣,则误而又误矣。夜校《易》,更佐以孙、袁二书讫蒙象传。孙书至便翻寻,惜多错讹,又正义所引前世疏家褚氏、庄氏、张氏之伦,并从搴采。然则,何不并载孔疏也(李著作书,则王、孔并在,所采故无可议)。(《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13日,第49—50页)

(7)晨翻《易》,将经传每卦中见他卦名者标出(如“反复道也,言复;遯世无闷,言遯”之类)。校《易》,讫讼大象。(《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15日,第53页)

(8)翻《易集解》师卦。寒甚,未徨校注疏。(《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16日,第53页)

(9)郑众云:“乐耽于酒,则有沈酖之凶;志累于乐,则有伤性之患。所以君子乐之美者,莫过于尚诗、书,习道义;教之盛矣,乐在斯焉。”(《周易口诀义》兑大象下引)。……昔戴君举“以字说经,以经证字”二语,以示后学。侃今欲以音说义,以书证音,其条例:一曰本声(如丕从不声、吏从史声);二曰声训(如乾健也、坤顺也);三曰连语(如屯邅、班旋);四曰古韵(如下普道咎);五曰异文(如造作聚、复作覆);六曰拟音(如需读为秀、荒读为康);七曰直音(如某音某);八曰反切;九曰体语(如温休为幽婚、清暑为楚声,……)。(《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17日,第53—54页)

(10)校《易》,讫履上九象传“大有庆”,用大有卦名。又颐上九亦有其文。此必与大有有关,而未得其解,思之至四鼓不寐。(《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20日,第56页)

(11)取《易通释》,检卦内见它卦名者揭出。焦君之说,实有合于参伍错综之旨,而时时抨击先儒,至谓荀彧助曹氏为本于慈明家数。此比于攻刘子骏、杨子云之附莽,何劭公之谄时相,皇甫士安、杜元凯之媚晋为尤无所据依也。“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心即不疑,而犹慎之,其斯以为上圣哉!(《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21日,第57页)

(12)校《易》,讫泰卦。(《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22日,第58页)

(13)阅《易集解》同人卦,未校注疏。(《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25日,第61页)

(14)校《易》,讫同人。……《易集解》所言诸家例始见:位应比承乘、五阳为中正(随,虞)。借喻(干,马)。卦气消息(乾,马、干、虞)。纳甲(乾,干,坤,虞)。爻变取象(乾,虞)。六爻皆变(乾,《左传》)。既济定(乾,虞、荀)。升降(乾,荀)。否、泰反类(乾,虞)。自反上为反(观,虞)。震、巽持变(豫,虞)。旁通(乾,虞、陆)。体卦(乾,虞)。互体。爻位(乾,荀)。爻辰(乾,郑先儒)。爻辰值星(比,郑)。贞(乾,虞)。发(坤,虞)。伏卦(坤、蒙,荀、虞)。重卦伏卦(比,虞谓比伏大有)。卦变屯(荀、虞)。世卦(蒙,干;随,荀)。世月(蒙,干)。爻纳甲(蒙,《火珠林》、干)。象半见(需,虞)。内外卦升降(需,荀)。王位变例在上爻(师,干)。官鬼(比,干)。财(小畜,九家)。官(随,九家)。一阳一阴无变卦(小畜,虞)。一阳一阴有变卦(同人,蜀才)。两象易(履,虞)。本爻无象而因他卦言之(泰,虞)。与他卦爻同义(否,虞)。家性(谦,荀)。总言他爻(谦,荀)。引焦易(随,郑)。变而象不见(蛊,虞)。(《六祝斋日记》卷一,1922年1月26日,第61—64页)

(15)校《易》大有卦。(《六祝斋日记》卷二,1922年1月27日,第65页)

(16)阅《易集解》,至《谦·大象》,倦极遂眠。(《六祝斋日记》卷二,1922年1月28日,第68页)

(17)校《易》谦卦,讫《大象》。起作书,复坐校此卦竟。(《六祝斋日记》卷二,1922年1月29日,第68页)

(18)校《易》豫卦。(《六祝斋日记》卷二,1922年1月31日,第71页)

(19)读《易集解》随卦,说经有须先通本经而后以他经佐之者,他经称引不尽本义故也。蛊卦之名义,《序卦》曰:“蛊者,事也。”《杂卦》曰:“蛊则饬(训治。韩云蛊所以整治其事,郑、王肃作饰)。”《彖传》曰:“往有事也。”经文初、二、三、四、五皆言蛊,而上变言事,明蛊之为事无他义矣。王辅嗣释“山下有风,蛊”止云:“蛊者有事而待能之时也。”其余马、郑、荀、虞,毕同斯义。《太玄》以务事二首准蛊,犹旧训也。详其本字当作故。《释文》:“蛊,徐一音故。”《说文》云:“使为之也。”其作蛊者同声假借。《左传》医和之言自缘说蛊,而因傅之《易》义。然女惑男,风落山,亦卦象之所函,而因谓蛊卦本义为惑,则不可。伏氏、褚氏不悟此而谓万事从惑而起,故以蛊为事(伏义见《集解》),非谓训蛊为事(褚义见疏)。以弥缝《易传》与左氏之歧。致今人用干蛊之辞加于人,多疑詈人父母之不肖,又不悟高尚其事之不能训惑也。伏又引《大传》五史书五帝蛊事为证。此适足以明蛊即故,而蛊事即故事。乌有物情惑乱,事业因起之谈乎!万事从惑而起,自协于佛说,非儒书所有也。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事盖不可以惑言,知左氏为引经证其所说,与引《诗》、《书》断章取义同,则无疑于蛊事之训矣。《杂卦》有互见之例。如《晋书》:“音,画也。”知明夷为夜明。“夷,诛也。”知晋为赏。又曰:“随,无故也。”明蛊为有故。“蛊则饬也。”明随则从益。知蛊字即故字矣。(《六祝斋日记》卷二,1922年2月3日,第80—81页)

(20)校《易》随卦,阅《集解》蛊卦。(《六祝斋日记》卷二,1922年2月5日,第85页)

(21)阅《易》临卦(并蛊,未检注疏)。(《六祝斋日记》卷三,1922年2月8日,第102页)

(22)阅《易》讫观卦(未校注疏)。(《六祝斋日记》卷三,1922年2月9日,第103页)

(23)校《易》蛊卦,讫《大象》。(《六祝斋日记》卷三,1922年2月11日,第105页)

(24)午行可来,以《槐庐丛书》内李富孙辑李氏《易解剩义》三卷一册见借。……校读《易解剩义》竟,此三日来快事也。(《六祝斋日记》卷四,1922年2月24日,第114页)

(25)阅李富孙《周易集解剩义》,孙辑所遗者,仍补于所阅《集解》、纂疏书眉上。(《六祝斋日记》卷四,1922年3月14日,第119页)

(26)校《易》随卦。(《六祝斋日记》卷四,1922年3月15日,第120页)

(27)过若夔,论《易》消息卦序皋文以为仅由名生,此必非是卦名,由消息之理来,则其序亦必由消息之理来。当取《易纬》、《太玄》、《京氏易传》诸书一细稽考之也。(《六祝斋日记》卷五,1922年4月27日,第156页)

(28)求卦气起中孚之理,及卦气之序(如十一月未济、蹇、颐、中孚、复)。庄存与、张惠言谓仅由名生。此必非是。翻览《易纬乾凿度》《稽览图》《乾元序制》诸文,乃知纯由历生,而原次以卦当岁,以卦主日,仍用首乾终未济之次。甲子卦气起中孚者,此甲子为甲寅元之甲子冬至,而是岁主岁之卦,亦为中孚。中孚为阳,贞于十一月子也。从是次之,六十四卦,三十二日而周。后此主岁之卦,与主日之卦合,而无嬴缩,则消息杂卦所当之次也。必三部首之中,始能推得此次(此说必须详考汉人以付言历如《齐诗》之类,始能通澈)。(《六祝斋日记》卷五,1922年4月30日,第157—158页)

(29)拟编郑注四经例,兹记其目。一曰校异,……。二曰订讹,……。三曰存疑,……。五曰驳旧,……。六曰引古,……。七曰说字,……。八曰拟音,……。九曰互证,……。十曰喻今,……。十一曰明辞,……。十二曰括例,……。郑君所注经,唯四经完具,故据以为本。其实《易》、《书》、《论语》、《孝经》四经之注,亦可用此例求之。(《感鞠庐日记》卷三,1922年9月11日,第266页)

(30)课《易》大过卦。(《丁卯日记》,1927年11月24日,第283页)

(31)课《易》,仍讲大过上六,次及遯卦,粗释其名。(《丁卯日记》,1927年11月28日,第283页)

(32)课《易》遯卦。(《丁卯日记》,1927年11月29日,第284页)

(33)讲《易》大壮卦。(《丁卯日记》,1927年12月1日,第284页)

(34)讲《易》大壮五上二爻,讲上爻与王异说。(《丁卯日记》,1927年12月5日,第285页)

(35)讲《易》明夷卦。(《丁卯日记》,1927年12月6日,第285页)

(36)讲《易》明夷初九,并录《左传》昭五年卜楚丘之辞示学生。(《丁卯日记》, 1927年12月8日,第285页)

(37)又讲《易》明夷。(《丁卯日记》,1927年12月12日,第285页)

(38)讲《易》明夷及睽。(《丁卯日记》,1927年12月13日,第286页)

(39)讲《易》家人。(《丁卯日记》,1927年12月15日,第286页)

(40)阅《易集解》困卦,悟“迭困”之义。(《戊辰日记》,1928年1月23,第287页)

 

以上40条《易》学相关数据,摘要重点有三:

其一,引《易》家及其《易》书释证《易》理。计有:东汉马融、郑众、虞翻、荀爽,魏王弼,东晋干宝《易注》,唐代孔颖达《周易正义》、李鼎祚《周易集解》、史徵《周易口诀义》,宋代王应麟《周易郑注》,清代袁钧辑郑玄佚书《易注》、孙星衍《周易集解》、焦循《易通释》、李道平《周易集解纂疏》、李富孙《周易集解剩义》等。

其二,温阅校讲《周易》经传。40条资料中,几乎可见季刚先生时时温、翻、阅、检、校、读、课、讲《易》的点点滴滴,其用功勤谨,亲览敬佩不已。

其三,《易》学评论与鉴识。首先,季刚先生对于王弼《易》学特别着力注意,在第2条中,对于王弼《易》学之不废取象、亦言升降,评论至当。其次,第14条中,开始注意李鼎祚《周易集解》载录《九家易》、《火珠林》、《焦氏易林》、郑玄、荀爽、虞翻、陆绩、干宝、蜀才等诸家《易》例,自此检阅校读不辍。再者,于第19条诠释蛊卦之“蛊”、“事”、“饬”、“故”声义训诂原理,推判深中肯綮;又于第5条中,讨论虞翻说坤卦卦辞“西南得朋,东北丧朋”,以纳甲而讥马融、荀爽,季刚先生以为纳甲始见于《参同契》,或以说卦“天地定位”四语比傅,恐非经旨,而荀爽又移以说,使经愈晦,引据综论,颇有新见心得。第27与28两条中,考论卦气起于中孚、卦气次序之理,批评清儒庄存与、张惠言谓仅由名生之非是,季刚先生翻览《易纬乾凿度》、《稽览图》、《乾元序制》诸文,乃知卦气纯由历法而生,允为的确之定论。

《黄侃日记·中册》与《易》学

 

(1)始校《经典释文》,有考证者,放阮本十三经法,以小圈圈于字之旁,用便检阅。至未初毕序录及《周易》。……钞《释文》于《集韵》眉上,至人定毕序录及《周易音义》坤卦。朱书细字,如蚊脚然,殊苦手捥也。(《阅严辑全文日记》卷一,1928年6月12日,第307页)

(2)方校《周易音义》,毕上经,将升堂(巳正)而疟作。……卧觉筋骨痛断,强兴,仍校《易》音。……仍校《易》音,书叶钞于匡上,书宋本于字旁,以便检阅。至丙夜讫事。(《阅严辑全文日记》卷一,1928年6月13日,第308页)

(3)《关朗易传》,造自王氏。(《戊辰八月日记》,1928年10月9日,第378页)

(4)晨检昨点邢疏“听讼”章,疏引王弼《易》讼卦注云:“物有分职不相滥,争何由兴,讼之所以起,契之过也。”不知何缘于“职”字“争”字“讼之”字绝句,直是不谙文句者所为,恐生平点书类此者不少。(《戊辰九月日记》,1928年10月13日,第380页)

(5)始写《易经》。(《戊辰十月日记》,1928年11月23日,第399页)

(6)始复钞经定课,钞《易》五叶。……。夜读《易疏》五叶。(《戊辰十月日记》, 1928年11月26日,第399页)

(7)看《易·释文》,李《集解》。(《戊辰十月日记》,1928年11月27日,第400页)

(8)看《集解》、《纂疏》。(《戊辰十月日记》,1928年11月29日,第400页)

(9)钞《易经》讫卷一。读疏、《释文》、《集解》。恭读先箸《学易浅说代问录》。(《戊辰十月日记》,1928年12月4日,第401页)

(10)钞《易》五叶(至复六三《象传》)。看疏、《释文》,又看《集解》未竟。(《戊辰十月日记》,1928年12月7日,第401页)

(11)午后熟睡,起读《易集解》。(《戊辰十月日记》,1928年12月8日,第402页)

(12)恭读《学易浅说》。读《纂疏》。(《戊辰十月日记》,1928年12月9日,第402页)

(13)得孙氏《周易集解》。(《戊辰十一月日记》,1928年12月17日,第405页)

(14)(旭初)借《十三经白文》一巨册去,此书予用功甚苦,当时读注疏、《释文》,所见皆标记于此册之上,正字断句,无丝毫谬失,向不借人,今破例借旭初矣。(《戊辰十一月日记》,1929年1月7日,第410页)

(15)更定课:日读《周易注疏》两卷,读《集解》、《纂疏》,孙氏《集解》;先公《易注》皆随注疏为程。……看《易疏》二卷,讫豫卦,并照校勘记补足南昌本未刊之小圈。读《集解》、《纂疏》。(《戊辰十一月日记》,1929年1月9日,第410—411页)

(16)读《纂疏》、孙氏《集解》及《释文》,恭读先公《易解》。(《戊辰十一月日记》,1929年1月10日,第411页)

(17)恭读先公《易解》豫上六爻辞“冥豫成,有渝无咎”之谊,为之悚然,为之欣然。圣人与显考于我同有罔极之恩已。(《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11日,第412页)

(18)读《易疏》三。(《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13日,第413页)

(19)读《易疏》四。复读《易疏》三、四,闇牕昏目,白昼举烛。……读《易释文》、孙《集解》。读《集解》、《纂疏》至观。(《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14日,第413页)

(20)读《集解》、《纂疏》至复卦。(《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15日,第414页)

(21)读《易集解》至大过。(《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16日,第414页)

(22)读《易纂疏》至离卦。卧阅山中白云。(《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17日,第415页)

(23)标记《易疏》三讫。……标记《易疏》四、五全部讫。看《易疏》及孙氏《集解》至未济。(《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18日,第415页)

(24)看《易疏》讫。看孙氏《集解》讫。……读《易释文》又一过。(《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19日,第416页)

(25)读《易集解》至大壮。……何晏王弼,罪浮桀纣,却是过言;坏乱风俗,利口覆邦,盖有之矣。(《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20日,第416页)

(26)读《易集解》至明夷。(《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21日,第416页)

(27)读郑氏《易注》、陆氏《易注》。(《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22日,第417页)

(28)读《易集解》至蹇。(《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23日,第417页)

(29)读《易集解》至益。(《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24日,第417页)

(30)读《易集解》自夬至升。……卧阅《癸巳类稿》,其开卷一条‘亨嘉会’说论反切已可笑。(《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27日,第418页)

(31)读《易集解》困、井、革、鼎四卦。(《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28日,第418页)

(32)读《易集解》震、艮、渐、归妹四卦,虞义不易解也。(《戊辰十二月日记》, 1929年1月29日,第419页)

(33)读《易集解》丰、旅、巽、兑、涣。(《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30日,第419页)

(34)《魏志·钟会传注》引孙盛《魏氏春秋》评王弼注《易》曰:“《易》之为书,穷神知化,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与于此?世之注解,殆皆妄也。况弼以附会之辨,而欲笼统玄旨者乎?故其叙浮义,则丽辞溢目;造阴阳,则妙赜无闻。至于六爻变化,群象所效,日时岁月,五气相推,弼皆摈落,多所不关,虽有可观者焉,恐将泥夫大道。”……读《易集解》下经讫。(《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1月31日,第419—420页)

(35)重读《易集解》家人讫下经。重读孙氏《集解》讫下经。(《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2月1日,第420页)

(36)读《易集解·上系》“盛德大业至矣哉”, ……未讫。(《戊辰十二月日记》, 1929年2月2日,第421页)

(37)读《易·上系》至“盗之招也”。(《戊辰十二月日记》,戊辰十二月二十四日,1929年2月3日,第421页)

(38)读《易》至“以断天下之疑”句,李、孙、李三家并已看。(《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2月5日,第421—422页)

(39)读《易集解纂疏·上系》讫(读孙、李二家亦然)。(《戊辰十二月日记》, 1929年2月6日,第423页)

(40)读《易·下系》“盖取”(三家同检讫)。(《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2月7日,第423页)

(41)读《易·下系》《集解》一日竟,诚勉强也。(《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2月8日,第423—424页)

(42)读《易集解》(李、孙、李三家并讫)终卷,自以为快事。今年买书甚多,而读书甚少。所可粗慰心者,校《经典释文》一过;……此功程之可计者也。(《戊辰十二月日记》,1929年2月9日,第424—425页)黄侃:《戊辰十二月日记》,后收入黄侃著,黄延祖重辑:《黄侃日记》(上中下全三册), 《附二:钞经记》最末十月下(第433页),亦有3条与《易》相关者:(1)十月十五日,始复钞经定课。钞《易》五叶(坤上六“象曰:龙战于野”“曰”字止)。看孔疏。(2)十六日,看《释文》,看《集解》未讫。(3)十八日,看《集解》、《纂疏》,未如课。

(43)《易》豫卦曰:“利建侯行师。”有功乃得进立以为诸侯也。又讼卦六三曰:“食旧德”, “或从王事”。谓先祖有大德,若从王事有功者,子孙乃得食其禄也。(又《上书让封》)(《戊辰十二月日记·附六:读全三国文记》,第454页)

(44)(扬雄)《解难》:“天丽且弥,地广而深,昔人之辞,乃金乃玉。彼岂好为艰难哉,势不得已也。”此言天地广大,乃以金玉比之,何以致然,以非喻不显。《易》曰:“乾为玉为金,坤为釜”,釜亦金所为也。“宓牺氏之作《易》也,绵络天地,经以八卦,文王附以六爻,孔子错其象而彖其辞。”此明言文王重卦,孔子作经,皮锡瑞不知引,何也?(《己巳治事记(正月)》,1929年2月17日,第505页)黄侃:《寄勤闲室日记(庚午正月)》,收入黄侃著,黄延祖重辑:《黄侃日记》(上中下全三册),1930年2月5日,第619页,曰:“看《读易汉学私记》。”; 《寄勤闲室日记(庚午三月)》,收入黄侃著,黄延祖重辑:《黄侃日记》(上中下全三册),庚午三月九至十二日,1930年4月7—10日,第632—633页,曰:“读焦循《易余钥录》。”“读《易余钥录》。”“卧阅《易余钥录》。”“阅《钥录》。”

 

以上44条中,整理要义也有三方面重点:

其一,开始校读唐陆德明《经典释文·周易音义》,季刚先生于日记进学过程中,始终对于《经典释文》念兹在兹,可知此书在经学音义训诂上的重要性。

其二,密集阅读郑玄《易注》、陆绩《易注》、王弼《易注》、孔颖达《周易正义》、李鼎祚《周易集解》、李道平《周易集解纂疏》,以及季刚先生先公《学易浅说代问录》等,参同校异,触类引申,其研治《易》学的用心可见一斑。

其三,在第4条中,对于点书句读不按文义者,深以为戒。又在第34条中,引述《魏志·钟会传注》引孙盛《魏氏春秋》非议王弼注《易》,季刚先生虽未置一辞,想亦欲为申辨。而第44条中,引述汉儒扬雄《解难》“言天地广大,以金玉比之”,引《周易·说卦传》“乾为玉为金,坤为釜”为之义证。《解难》又明言文王重卦,孔子作经,而皮锡瑞未能引据为说,不知何故。

《黄侃日记·下册》与《易》学

 

(1)竟日迻录《释文》至卷二(《周易音义》)五叶,今日所抄最多,可喜。……立夏,校《释文》至《易音》)十七叶。……抄《释文》至《易音》廿四叶(《寄勤闲室日记(辛未三月)》,1931年5月5—7日,第703页)案:辛未三月二十二日,1931年5月9日,第703页,曰:“过录予所点十三经符号,至《诗经》三页。”

(2)朱笔过录《经典释文》讫事,自三月十四日丙辰动笔,至此几四周月。……以青、墨两笔过录《释文》校语,讫一册(序录、《周易》)。(《寄勤闲室日记(辛未七月)》,辛未七月五至六日,1931年8月18—19日,第732页)

(3)闲翻《易》、《书》、《诗》三经。(《寄勤闲室日记(辛未十一月)》,1931年12月17日,第760页)

(4)看《易》、《书》、《诗·国风》。(《寄勤闲室日记(辛未十一月)》,1931年12月27日,第762页)

(5)看《易》大过卦。……看《易》小过卦。(《避寇日记(壬申三月)》,1932年4月10、12日,第792页)

(6)暝为诸生说《易》大过卦。(《避寇日记(壬申三月)》,1932年4月17日,第793页)

(7)为诸生讲《易》。(《避寇日记(壬申三月)》,1932年4月19日,第794页)

(8)晡为门人说小过卦,疲极。(《避寇日记(壬申三月)》,1932年4月21日,第795页)

(9)为门人说小过卦。(《避寇日记(壬申三月)》,1932年4月24日,第795页)

(10)为门人说小过卦讫。(《避寇日记(壬申三月)》,1932年4月26日,第796页)

(11)晡为门人说《易》剥卦。(《避寇日记(壬申三月)》,1932年4月28日,第797页)

(12)诣太炎诗。……为言小学、《易》学、《诗》学、《汉书》、《礼记》凡数十事,师多称善;又论人事及今日传学之方,语尤深。但祈师寿考康强,常聆要道,真此生之幸也。(《避寇日记(壬申三月)》,1932年4月29日,第797页)

(13)孔子作《易》经文之说,出于扬雄《解难》,乃皮锡瑞不引之,何也?案:以上文字,前见于《己巳治事记(正月)》,收入《黄侃日记》(中),1929年2月17日,第505页。……为门人说《易》大义。(《避寇日记(壬申三月)》,1932年4月29日,第797页)

(14)王时槐谓“乾为知体,坤为意根”。此二者,(太炎)师独深许。“群龙无首”,无明无始也;“永贞大终”,无明有终也。(《避寇日记(壬申四月)》1932年5月18日,第803页)

(15)建国书店有熹平石经《周易》印本。……孟伦买来文氏所印熹平石经《周易》。(《寄勤闲室日记(壬申十二月)》,1932年12月31日、1933年1月4日,第859页)

(16)温经自《易》起,今日始乾至泰,又至蛊。(《寄勤闲室日记(癸酉正月)》, 1933年2月23日,第873页)

(17)温《易》自家人至井卦。……温《易》自革至未济,未细心。(《寄勤闲室日记(癸酉二月)》,1933年2月25—26日,第874页)

(18)温《易》王注乾传。……温《易》王注泰传。(《寄勤闲室日记(癸酉二月)》,1933年2月27—28日,第875页)

(19)看《易》注噬嗑、贲二卦。……看《易》注至上经之末(此后暂停温经传,看《御览》、《清史》)。(《寄勤闲室日记(癸酉二月)》,1933年3月2—3日,第875页)

(20)读《易》咸、恒卦。……清高宗席祖父之盛,用兵准、回、卫藏。然伐缅甸、金川,未可谓大得志也。末年乱生域内,虽获暂定。率之陈德、林清之变,近贻于厥子;英夷、粤匪之患,远留于厥孙。《易》曰:“晋其角。维用伐邑,厉,吉,无咎,贞吝。”其斯之信欤?(《寄勤闲室日记(癸酉二月)》,1933年3月7日,第877页)

(21)看《易注》遯、大壮、晋、明夷四卦。……读《易》明夷卦注。……竟日看《易》王注,尽上经。……看《易》王注至益卦。……钞《易注》至鼎。(《寄勤闲室日记(癸酉二月)》,1933年3月8—12日,第877—878页)

(22)张居正《答胡剑西太史》(《张太岳文集》三十五)。滏阳人来言:“兄吏事精核,不类迁谪者。弟为年兄虑者,正恐未透此关耳。果尔,复何言哉!《易》所谓‘困亨’者,非以困能亨人,盖处困而不失其宜乃可亨耳。弟甚喜杨诚斋《易传》,座中置一帙,常玩之。窃以为六经所载,无非格言。至圣人涉世妙用,全在此书。自起居言动之微,至经纶天下之大,无一事不有微权妙用,无一事不可至命穷神;乃其妙,即白首不能殚也,即圣人不能尽也。诚得一二,亦可超世拔俗矣。兄固深于《易》者,暇时更取一观之。脱去训诂之习,独观昭旷之原,当复有得力处也。”钞《易传要语》讫。晡,诸生请说经。定自今日始,间日一说,一日说《易》,一日说《诗》。(《寄勤闲室日记(癸酉二月)》,1933年3月13日,第878—879页)

(23)晡讲《易》归,甚倦,遂未点书。(《寄勤闲室日记(癸酉三月)》,1933年4月5日,第886页)

(24)看辛夷花,旋归(借钱子臧民《易纬》)。……夜读宿迁臧纡青字牧庵《易纬论古》(此其书元名。今但署《易纬》,非其本旨),殊有味,至晓不寐。(《寄勤闲室日记(癸酉三月)》,1933年4月11日、4月13日,第888页、第889页)

(25)夜看《易纬》,失眠。……夜看《易纬论古》,推算疲人。……竟日推《易纬》。……夜看《易纬》。(《寄勤闲室日记(癸酉三月)》,1933年4月18日至21日,第891页)

(26)晡讲《易》,乏趣。(《寄勤闲室日记(癸酉四月)》,1933年5月19日,第899页)

(27)高仲华案:高仲华,即先太师高邮高明先生,先生撰有《连山归藏考》一文,收入《高明经学论丛》或即此文。来呈其说《易》之文,颇可观。(《寄勤闲室日记(癸酉五月)》, 1933年5月25日,第901页)

(28)始召诸生来寓讲《易》。(《寄勤闲室日记(癸酉闰五月)》,1933年7月3日,第909—910页)

(29)始启《宛委别藏》之封,卧看《周易经疑》。(《量守庐日记(乙亥七月)》, 1935年7月30日,第1093页)

(30)《易·文言》称:“亢,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此即圣人,故云“亢龙”。王肃不悟,以为愚人;孔疏不悟,以圣人属下“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岂知乾健不息?至于亢虽有悔,亦不可息。唯圣法天,故唯知进存得而不知退亡丧,惟其不知,乃所以为不失其正也。乾六爻不但无愚人,亦岂有凡人哉!曰盈、曰穷、曰极,圣所遭也;知进、知存、知得,不失其正也。(《量守庐日记(乙亥七月)》,1935年8月9日,第1095页)

 

以上30条资料中,仍可见季刚先生过录研习《经典释文》,以及翻看《周易》经传、读讲《周易》大义,教学相长的进路历程;尤其,最后一条评议王肃、孔颖达不悟《周易·乾上九·文言传》“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义理,圆融中道,季刚先生可谓善解《易》之通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