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三棱镜
最近台湾有许多人写文章,谈论一九四九年前后中国发生的事情,揣测缘由,也许是共和国庆祝建国六十年引起。凑巧台湾在这一年之内有三本书问世,都与“一九四九”有关,它们被人相提并论。一本是齐邦媛教授写的《巨流河》,一本是龙应台女士写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还有一本是我的《文学江湖》。
主编希望找作家谈谈这三本书的内容,这三本书反映的时代背景,以及它们的写作技巧,提供给读者增添话题,褒贬春秋,用意甚美。既然我是三本书的作者之一,似乎应该婉谢召唤,但是我读了《巨流河》和《大江大海》,有很多感受希望与同仁共享,这么一个发表的园地可遇难求;再说我也自信在“得失寸心”和“旁观者清”之间能寻求平衡,终于还是担当下来。
用“一九四九”作这三本书的标签,它是个很笼统的时间观念,上溯八年抗战“中国惨胜、日本惨败”,下及台湾的高压统治、生聚教训。如果用我书中的话来表示,那就是“我们怎么会到台湾来,我们来到台湾又怎么样了”。在这里,“一九四九”是一个符号,代表一个复杂漫长的过程,我们可以联想文学家常说的“三十年代”,它也是一个符号,几乎可以由五四运动说到抗战胜利。
话说一九四九这年,国共内战第四年,中共领导的解放军渡过长江,席卷南中国,并在西北和西南取得完全的胜利。这年十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正式成立,十二月,国民党主导的国民政府退至台湾,大批军民随行,形成近代史上罕见的集体迁徙。史家说,共军以三年零九个月的时间,夺得全国城市的百分之五十一,然后以半年时间,夺得其余百分之四十九,第四年进展神速,以致谈说那一段时局的人言必称“一九四九”。
“一九四九”之后,台湾出现保密防谍“白色恐怖”,大陆出现“镇压反革命”、“反右”乃至“文化大革命”,这就对“除旧布新”的关键时刻“一九四九”,形成不可承受之重,全国苍生各有“夜半心头之一声”。《巨流河》、《大江大海》、《文学江湖》三本书的作者都是台湾“外省人”,三人的视角有广有狭,在大陆的论者看来,总是出走者流亡者的口吻,龙应台女士更坦率地表示,她写出“失败者的故事”。三本书的局限在此,三本书的贡献也在此,今日何日,中国人应该对下面这一句格言深会于心:“只读一本书的人是可怕的!”至少我们住在自由环境里的人要满足求知的欲望,日知其所亡,补修学分,多出来三本书比当初只有“一本书”好,当然,以后再有三本更好。
先说《巨流河》,这本书可以说是齐邦媛教授的自传,虽然书名并无明白标示,封底介绍告诉我们这是“家族记忆史”、“女性奋斗史”,因此要了解这本书的特色,就得了解齐教授的经验阅历。她是辽宁省铁岭县人,铁岭在沈阳的外围,巨流河从中间流过,这条大河今名辽河,在著作者心目中,它是东北的“母亲河”,以河名为书名,可见怀乡的心情。当然这个名词的意义延伸了,暗指汹涌的时潮,遥远的跋涉,也许还有一往直前、惟精惟一的学术生涯。
齐教授先由她的故乡和家世写起,对她的父亲齐世英先生着墨较多。齐公早年留学日本、德国,思想新颖,回国后想改革东北三省的军政,参加了东北将领郭松龄领导的兵变,打算推翻当时东北的军阀领袖张作霖。巨流河一役兵败,郭将军被杀,齐老先生带领家人流亡,多次改名换姓逃避追捕。齐教授的文笔锐敏、深沉、细腻、简练兼而有之,我们开始看见全书的风格。齐老先生痛惜兵变失败,否则中国东北以后的变局、乱局、危局也许不会发生,表达了东北人独特的史观。
以后她历经九一八事变、西安事变、七七事变,胜利后的国共冲突和全面内战,书中甚少正面表述。到了台湾以后,对高压统治,省籍观念,改革运动(尽管她的老太爷参加了此一运动),乃至政权轮替,也都表现得淡然甚或漠然。“曾经巨流难为水”,她的叙写贴近这条主线,也就是她家无休止的漂泊,她说,“我的故乡只在歌声里”,这首歌就是流亡三部曲第一首《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由于齐老太爷是重要的政治人物,齐家每一次流亡都是政局变化造成,“在我生长的家庭,革命与爱情是出生入死的!”国运家运,密切相连,一部中国现代史也就在她个人遭遇中隐隐现现,挥之不去。但是她把这本书写成浊水中的青莲,不垢不染。
《巨流河》中的父亲,可能是中国现代文学作品中最成功的形象,齐老一生率领志同道合的人出生入死,国而忘家,最后都被大浪淘尽,书中说:“那些在我的婚宴上举杯为我祝贺的人,也是我父亲晚年举起酒杯就落泪的人。”这句话我拭泪重读,暗想今世何处再找这样重道义而有性情的领导人。现代作家写母亲写得很多,也写得很好,写父亲就写得很少,也很难写好。虽然齐府这位老太爷散见于本书六百页之中,并非集中独立成篇,但读者自行“拼贴”,如在其上,如在左右。
书中还有一位可能在文学上不朽的人物,他叫张大飞,是中国空军的飞行员。
张大飞原名张大非,他的父亲在东北做警察局长,多次掩护抗日分子脱险,终于被日本特务发觉,处以极刑,行刑的方式是浇上汽油活活烧死。张大非承受这种致命的打击,流亡关内,经东北人创办的流亡中学收容,得齐府温情照顾。他后来投考空军官校,成为一名杰出的飞行员,选入陈纳德将军领导的第十四航空队服役,对日作战。国仇家恨使他刻意选择了这个最危险的职务,他认为只有空军才可以飞临敌人的阵地、后方乃至本土,进行最直接的攻击。
初中时代的齐教授就和“张大非”是玩伴,直到大学时代“张大飞”殉职为止,两人见面不多,通信无数,齐教授在书中称张大飞为笔友,张大飞是“小女生不敢用私情去亵渎的巨大形象”。或者读者可以想象,两人由“无猜”到“眼波才动被人猜”,年龄与情绪同步,在那个时代,青年人的情意颇似中古时代的骑士与公主,总是形迹甚远,心灵甚近,几乎可说是一种宗教情怀。他们最后一面,张大飞在出动执行任务之前突然出现,几乎是匆匆一瞥,立即登上吉普车绝尘而去,这一面淡淡白描,读来却令人回肠荡气。这一次张大飞升空作战,再没有回来。
张大飞屡立战功,出师虽捷,身仍先死,他在河南信阳上空殉职,未能亲见抗战胜利。书中写张大飞噩耗用淡墨,后来写张大飞殉职两周年纪念,读者就在作者的含蓄内敛之后感受到巨大的反作用力。张大飞自知必死,“深恐多情累美人”,正是情深之极。大学读书时代的齐邦媛经过眉山,想起苏东坡,她在东坡先生的诗词中想到的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直到本书末章“印证今生”,犹有一段写的是到南京“空军抗日烈士纪念馆”看张大飞刻在纪念碑上的名字,可谓伏脉万里。书中凡有“张大飞”三个字出现之处,文字虽少,张力饱满,不尽之意如烟云满纸。有人把所有写到张大飞的地方,虽只字词组也用红线画出来一再重读,我猜想这一段故事会有人拍成电影,使现代人重新认识“纯情”。
齐教授到了台湾,以全书一半的篇幅写她的教学和研究生活,在此以前,她像“文人”,自此以后,她是“学者”,后来成了国际知名的学人,国之大师,农工商学兵皆称“齐老师”而不名。看她才情功力,专注有恒,转型直上,得来匪易,写自传逢到这样的大转折,难度尤高。我读过许多学者教授的传记,几乎都是一写到他有了学问,成了权威,文章就平板枯涩,只能供专业人士做参考书了。《巨流河》流到哪里都是一条奔腾的河,没有断裂,没有淤塞,没有干涸,她写教学、研究、出国开会、学校的行政工作,都仍然是优美的散文,她的修辞考究,气度高贵,有人说源自英国散文的传统。娓娓道来之后,她善用“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的手法,把叙事拔高到抒情诗的境地,悠然作结,令人神驰。
数十年如一日,齐老师教出许多优秀的学生,其中有人现在执台湾文坛的“牛耳”。她教学之余又写了许多书评书序,称道作家的成就,字里行间并以巧妙的方式启示作家如何精进,作家受惠多半不曾自觉,这就是春雨润物无声,然后她再透过英译,把这些佼佼者介绍到西方去,有人说她是“台湾现代文学的知音”,在我看来,她更是文学的保姆、律师和教师。一九四九年以后,文学在大陆为绝学,在台湾为显学,台湾有善可陈,齐教授有功可居,台湾地域虽小,只有文化能使小变大。她推动台湾现代文学的发展,影响深远,她得到的感谢比她应该得到的要少。陈水扁和马英九都曾授勋给她,算是社会有自动弥补的功能,不过她在书中只字未提。
再说《大江大海》,龙局长的写法完全不同,她年岁较轻,没有“一九四九”的直接经验,不能以自己的生活为主线“串连”破碎的历史,她的这本书并非一般自传。正因为如此,她也得到充分的自由,可以任意选材,她可以写苏联保卫列宁格勒的战役,可以写澎湖流亡学生的冤案。她以“纪晓岚式”的敏捷博览群籍,吸取精华,而且一件事情若有两种不同的记载,她选择那最能激动人心的说法,不受“亲身经历”的过滤。
大体而论,她几乎是以专栏记者的方式工作,她以殷勤采访扩大外延。资料说,她“走过三大洲,五大洋,耗时三百八十天,从父母的一九四九年出发,看民族的流亡迁徙,看上一代的生死离散,倾听战后的幸存者、乡下的老人家,认真梳理这一段历史”。我佩服她能找到我们找不到的人,问出我们问不出的话,惊讶她的文笔激情淋漓,使访问发生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所有的数据都因此变成了第一手,她以“访问”创造了自己的一九四九,条条江河归大海,于是波澜壮阔,气象恢宏。
龙女士长于取材(或者说是取才),可看她访问痖弦和管管。这两位诗人都擅长说故事,但是很少“露一手”,我以白头宫女写天宝旧事,曾向他们两人中的一位请教,答复是“不记得了”。龙局长循循善诱,唤醒他们的回忆,直接记录他们的谈话,单独完整成篇。他俩的自述一如其诗风,痖弦感伤而甜蜜,管管冷冽而幽默,既未神化自己,也未丑化“别人”,只见真性至情。标题说“管管你不要哭”,政论家张作锦先生在他的专栏中表示,过来人都难免一哭。泪有尽而情无尽,我想起龚定庵的诗:“来何汹涌须挥剑,去尚缠绵可付箫。”痖弦、管管的诗就是他们的箫声。
这本书人物众多,立场分歧,许多隔离的环境、断裂的经验难以互相衔接,龙局长以“时空交错跳接”的手法处理,效果良好。她写每一个人都尽量贴近那人的心,为那人代言,近乎国画山水的“散点透视”。她没有直接经验,也就没有包袱,没有框框,天下人的“一九四九”皆我脚注,坐在旋转椅上“扫描”众生,“左中右独”都感受到她关注的眼神。她的这本书打破了今日书市的两大“迷思”:有人说今日台湾的读者不看过去发生的事情,《大江大海》写的正是他们所说的“中古史”,有人说台湾的读者只关心“本土”发生的事情,《大江大海》主要的内容是“异域”祸福。
本书的“活泼”可从一隅反三,例如开始叙述时,访问者是“你”,被访问者是“我”,这时访问者尚在做预备工作,先写出被访问者内心的独白,这或者是使用了“全知观点”,也或者是使用所谓第二人称(其实第二人称仍是第一人称),总之颠覆了访问记录的一般形式。接下去书写被访问者的经历,改用第三人称,一大段“他”如何如何,或者可视为访问者不加引号的转述。这一章结尾时第一人称出现,原是“我”来写“他”,一个年轻人记下一位年长的经历。有人嫌这种章法太散乱了,我劝他观摩龙局长怎样化短为长,后出转精。
《大江大海》畅销大卖,读过这本书的朋友互相询问“你哭了没有”。有人说他读这一段哭了,有人说他读那一段哭了,恕我直言,现代人的心肠不同,“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而《大江大海》能使他为“历史”泣涕!我经过有限度的调查比较,“听评书流泪”的仍是年长的人,他所以要“哭”,因为他看到与自己血肉相连的那一段。恕我多问,你是否也为“别人”的灾难伤心?一位台湾本省籍的大人物,公开称赞龙应台:“她以外省人看见了本省人的伤痛!”他说对了,我想打听一下,这位大人物是否下面还有一句“我以本省人也从书中看见了外省人的伤痛”?如果有这一句,他这个人物就大上加大了。咳!天下没有不是的读者,我们只有反求诸己,今后要写出更“大”的作品,帮助他们成为更大的人。
最后我得写出最艰难的一段,说一说我自己的《文学江湖》。作家的大忌是对宾客谈论自己写的书,作家的癖好也是对宾客谈论自己刚出版的书,箭在弦上,姑且少谈几句,知我罪我,其惟读者。
面对一九四九,不揣冒昧,我觉得我也是一个有资格的叙述者,我也有叙述的责任。一九四九年,“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中的两个我都在现场,这年五月,上海撤退,我也是滚滚人流中的泡沫。一九四九之前,种种前因,一九四九之后,种种后果,其中也有我的言语造作。
《文学江湖》开卷第一章我在基隆码头登上陆地,从此以写作为生,我亲历广播、民营报纸、电视三大媒体在台湾的成长,得见当时创业者的胸襟才略,略知背后的时代潮流和政治因素,我写出来了,这些内容,写新闻史的人无暇顾及。我因“历史问题”被治安机关长期关切,熟悉“他们”的想法和做法,我写出来了,有异于泛泛皮相之谈。那些年,高压手段、自由思想、民主运动,各有运用之妙,我写下我的思考与体会。现代文学、乡土文学,我一一经心过眼,事后的论者先有成见,后选证据,许多事实湮没了,后来的论者以前人的著述为依据,难增难减。我的文章有其“独到”之处,补偏救弊则吾岂敢,聊备一格分所当为。
不幸或者有幸,那一段岁月无论在朝在野都想以文学为工具,我虽未卷入漩涡,毕竟弄湿了鞋子,因此得到许多“自传”的材料,有人引用两句诗给我看:“网中无意成虾蟹,治世何妨作爪牙。”我啼笑皆非。用我自己的比喻,就好像看戏一样,我的位子在最后一排,舞台的灯光也不甚明亮,我没能看得十分清楚,可是到底也看过了。我是退潮以后沙滩上露出来的螺,好歹也是在海水里泡过的,锥形壳内深处残存涛声。我并非最有资格发言的人,也并非全无资格发言的人。
我写文章要满足三种要求:文学的要求,媒体的要求,读者大众的要求。以我今日的境况,三者缺一,文章休想见人。写了一辈子文章,《文学江湖》实在是我最难处理的题材,我接受这个考验。在争名夺利、互相倾轧的人事困扰中,我能写出“天下事都是在恩怨纠缠、是非混沌中做成,只要做成了就好”。我在“特务”的观察分析下生活,我能写出“他们是我的知音,世上再无别人这样关心我的作品”。困顿三十年,我能写出“我是大陆的残魂剩魄,来到国民党的残山剩水,吃资本家的残茶剩饭”,如此修辞来取得平衡。绝交无恶声,去臣无怨词,骨鲠在喉,我能写出“鱼不可以饵为食,花不可以瓶为家”。百难千劫,剩些断简残编,常常想起贾岛的诗:“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一本作品就是那个作者的世界,我的世界是江湖,江湖的对面是台阁,是袍笏冠带,我见过;江湖的对面是园林,是姹紫嫣红,我游过;江湖的对面是学院,是博学鸿词,我梦过。这些经历并未改变江湖的性质,只是增添了它的风波。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们曾说:“只有杀头的文学,没有磕头的文学;只有坐牢的文学,没有做官的文学;只有发疯的文学,没有发财的文学。”错了,文学也磕头,也发财,也做官,只是在江湖中只有杀头、坐牢、发疯。今日反思,我在一九七九年离开台湾的时候已经是个犯人或病人。
我想,这三本书最好合读,如看三棱镜,相互折射出满地彩霞。依照主编的设计,我得尝试将这三本书做一比较,大处着眼,先说三书的结构:《巨流河》材料集中,时序清晰,因果明显,不蔓不枝,是线形结构。《大江大海》头绪纷纭,参差并进,费了一些编织的功夫,是网状结构。《文学江湖》沿着一条主线发展,但步步向四周扩充,放出去又收回来,收回来再放出去,形成袋形结构。
齐老师慨乎言之,东北发源的巨流河,注入台湾南部的哑口海。她的巧思真不可及!陈芳明教授说过,大战结束,版图重画,台湾人“失语失忆”。在齐教授看来,一九四九以后,外省人也渐渐失语失忆了。世事无常,你看“哑”字有口,“你们如果闭口不说,这些石头也要呼叫起来!”无巧不成书,《文学江湖》有一只口,《巨流河》有两只口,《大江大海》你也可以把“海”字半边看成两只连接的口,可以看见口中的三寸不烂之舌。《巨流河》欲说还休,《文学江湖》欲休还说,《大江大海》语不惊人死不休!《巨流河》是无意中让人听见了,《文学江湖》故意让人听见,《大江大海》就是面对群众演说了。
另一巧合,这三本书的书名都有那么多三点水。铁打的国,流水的家,多少人家在时代的怒海狂涛中灭顶。书中有许多“水”的意象,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涧溪赴海料无还!书中有许多“泪”字,抗战时期有人说,鲛人泪化为明珠,战士的泪化为子弹,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今日已无此豪言壮语。《巨流河》咏叹时代,《文学江湖》分析时代,《大江大海》演绎时代。水哉水哉,聚之则为渊,放之则为川,酝之可成酒,如今是“风雨一杯酒,江山万里心”了。
温庭筠的《望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萍洲。”有人说,如果写到“过尽千帆皆不是”就停止,那有多好!有人说“斜晖脉脉水悠悠”是名句,最后一句多余。有人说“肠断白萍洲”这一句把前面各句蕴积的情感完全释放出来,这才摇荡心灵。也许齐老师写到“过尽千帆皆不是”就翻过一页,也许我写到“斜晖脉脉水悠悠”才另起一章,也许龙局长连“肠断白萍洲”也一吐为快,三书风格大抵如此。
王德威教授以长文评介《巨流河》,他称这本书“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容我照样仿制,《巨流河》如此精致,如此雅正,如此高贵。《大江大海》如此奔放,如此丰富,如此变化。我的那一本呢,我也只好凑上三句:如此周密,如此老辣,如此“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