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喜得贵子
到了除夕这日,晋候率姬妾、卿大夫等一早来到太庙,因今年适逢三年一次的祫祭,晋候已令人将高、曾、祖父的神位从昭穆两庙移到正殿,又因芮姬病着,骊嫱代替夫人之职,率众世妇在神位前摆放祭器,分配祭食。大宗伯事先已将祭祀种种事宜说与骊嫱,骊嫱记在心中,此刻依着吩咐一一摆放,不敢出丝毫纰露。
骊嫱这两日管理宫务已是十分疲乏,今日又起得早,站了不多时,便觉腹中隐隐作疼,可眼看快到吉时,骊嫱也只得勉力支撑着。
待时辰一到,晋候带着宗族子嗣,姬妾和百官进入庭中,按着仪规,肆师将三头膘肥体壮的牛、猪、羊带上庭来。典祀官递上匕首,晋候亲自操刀,将三头牺牲当庭宰杀了,取了牲血,又割下一块鲜活淋漓的肉来,盛在盘中,交给典祀官。正殿前,一只三足青铜大鼎下已升起熊熊柴火,典祀官将牲肉架于鼎上烤炙,待袅袅青烟升起,大司乐率众乐工奏起礼乐,一时钟鼓齐鸣,声闻于天。
大殿内,大宗伯念过祷文,晋候和众人恭迎尸主入内,按着周礼,这尸主是代表神主受祭的,应由公孙担任,因申生之子还年幼,便由太宰荀息担任尸主。
尸主进入大殿,于正案前坐定,晋候上前先向尸主献上郁鬯酒,尸主啜饮少许,以酒灌地,谢还酒杯,接着骊嫱也上前献酒一次,这是一献。
外面一通礼乐奏毕,司馔将祭肉和牲血递上,晋候接过,上前进献给尸主,笾人递上麦、稻、黍米等祭食,分放在笾内,醢人递上鱼、禽、兽、鸟四味酱料,分放在豆内,由骊嫱进献给尸主。尸主略尝一尝,摆放在正案上,算是结束了二献。
待礼乐过后,晋候和骊嫱又分别向尸主献上玉,帛等物,尸主一一谢过了,三献过后,正献才刚刚完毕,接下来是宗族子嗣敬上的亚献。
前番献礼时,骊嫱就一直咬着牙挺着,待到亚献时,骊嫱退下正殿来,刚跨出门槛,一口气松懈下来,却再也撑不下去,挨着晋候就瘫软下来。
晋候忙蹲下身,扶起骊嫱,见她已是脸如金箔,冷汗淋漓。不待晋候传令医官,东关五已飞也似地往太医局去了。
在场之人虽多,却都束手无策,重耳上前道:“君父,太医局离这里不近,一来一去要不少时间,娘娘怕是耽搁不得。我身边的随从中,有个名叫胥臣的,颇通医术,不妨让他先来诊视一番。”
晋候忙令叫进来,晋耳将胥臣唤进殿内,胥臣匆匆向晋候行个礼,过来给骊嫱诊脉,骊嫱神思昏沉中见一其貌不扬的人过来给自己诊脉,依稀就是当初在申生的南槐庄时给自己看病的人,不觉大吃一惊,骊嫱想勉力睁眼,却身不由已,身子一软就昏迷了过去。
胥臣一心放在骊嫱的脉息上,根本就不曾留意骊嫱的脸,只仔细把着脉,反复斟酌着。
晋候道:“娘娘情况如何?”
胥臣道:“娘娘怕是要生了,让卑职先给她扎上几针,待娘娘恢复神志,才可顺利生产,否则于胎儿和娘娘都无益。”
晋候让人将骊嫱抬到隔壁的耳室去,让胥臣施针,一面又将接生嬷嬷和宫人唤来,准备生产的一应物事。这里胥臣见骊嫱牙关紧咬,四肢僵硬,取出随身带的针盒,在骊嫱的十宣、合谷等穴位扎了数针。
不多时骊嫱吐出一口浊气,眼睛渐渐清亮起来,腹中却只觉一阵阵绞痛,忍不住一迭声地叫唤,接生嬷嬷急忙上前为骊嫱接生,胥臣便退了出来,向晋候复命。
晋候虽回到正殿,却已无心于祭祀上了,草草让众人拜祭完毕,结束了亚献和终献,送走尸主,便过来耳室探望,刚至门口,已听到婴儿清亮的啼哭声。
一个嬷嬷出来禀道:“恭喜主公,娘娘产下一位小公子,母子两人俱是平安。”晋候这才放下心来,让人好生伺候着,自己到太庙来安排接下来的宴饮事宜。
此后晋候虽然政务繁忙,也常常从外朝过来看望骊嫱。骊嫱生产完便想搬回章含宫去,被晋候和东关五等人拦着,劝其养好了身体再走,骊嫱便在太庙住了大半个月,这才带着小公子回章含宫。赶巧的是,两日前,骊姞也生下了一位小公子,现在屋里养着,还不曾下床。
骊嫱一回到章含宫,因急着要看小外甥,便把孩子哄睡了,让奶娘看着,自己轻手轻脚过来到骊姞屋里。骊姞正闭目养神,见骊嫱来了,吩咐奶娘将孩子抱来。骊嫱在床边坐下,就着奶娘手里看那小婴儿,婴儿刚喝了奶睡着,粉雕玉琢的,嘴边还噙着奶汁,十分可爱。
骊嫱道:“昨日主公跟我讲,姞儿的孩子只跟他妈象,全然不似主公,我还不信,如今一看,果真如此。这还是个男孩,要是个女孩,长大以后是多俊美的一个人。”
骊姞道:“是男是女我到不计较,能顺利产下来就好。你不知道,自从你那日在太庙祭祖时突然昏厥,仓促之下生产,把我吓得胆颤心惊的。后面那几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幸好你我如今都平安生下孩子,这还要多谢神灵祖宗保佑。”
骊姞用手捧着心口,犹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那日我自己也唬得不轻,这孩子说来就来,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将来怕是和我一样,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骊嫱忽然压低声音道:“这些日子我总是心神不宁,我问你,你可记得那日我生产时,给我扎针的人依稀有些面熟?”
“你这一说我到是想起来,那人确实面熟得很,应是在哪里见过的。”
“要是没记错,此人就是在南槐庄时,我食了萱草花后,给我诊过脉的人,只是我记得他当时是申生的门客,不知为何如今改投重耳门下。”
骊姞也吃了一惊,“那他自然也认出你来了,这可如此是好?咱们住在南槐庄的那几日,内中的情形他约略是知道的。”
“这两日我也正为此事烦恼,腹中的孩子是生下来了,心上却又多了一块石头。”
两人正说着,晋候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骊嫱忙起身,道:“主公过来怎么也不让人来说一声,妾身也好有些准备。”
晋候过来坐在骊姞的床榻上,道,“寡人处理完政事,正要去太庙看你,听说你带着孩子已经回章含宫了。你比不得足月生产的,身子要弱些,怎么不多养几日再回来?”
“主公为了我们俩,章含宫和太庙两头跑,最近政务又多,主公一刻也不得闲,妾身心里怎么过意得去?主公放心,医官说妾身已无大碍,以后日常吃些固本养血的药,静养些时日也就好了。”
晋候点点头,过来看奶娘手中的孩子,接过抱在怀中,看婴儿酣睡中还挤眉弄嘴的,忍不住逗弄了一会,一边道:“寡人让宗祝府为两个孩子起名,他们筮卜了几个名字,寡人从中挑了两个,一个叫奚齐,一个叫卓子。齐为大,为敬,就给先出生的嫱儿的孩子,姞儿的这个就叫卓子吧。”
骊姞到也不在意,道:“主公取的名字必是极好的。”
骊嫱打趣道:“主公看,这两个孩子哪个更俊些?”
“哈哈,奚齐象寡人多些,卓子眉眼更象他母亲,将来都是难得的俊俏公子,不分彼此啊!”
自从姐妹俩生了两位小公子,章含宫越发热闹起来,除了各宫的姬妾,连朝中卿大夫的命妇们也常进宫来问安贺喜。骊嫱大都是不见的,只让细柳收下贺礼,代为致谢。
这日细柳进来说,有个里氏前来请安,问见是不见。
骊嫱问:“这个里氏是不是里克新纳的那个妾,后来又把她扶了正,做了夫人的那个?”
“正是她。”
骊嫱本欲打发出去,转念一想,还是将她唤了进来。片刻细柳带了个打扮颇为妖娆的妇人进来,骊嫱命看了坐。
这里氏今儿来就是想送些贺礼,一来借着姐妹俩产子的时机讨好骊姬,二来也能在其他命妇面前夸耀自己是个能和宫里头说上话的,并不真的指望骊嫱能面见自己,所以此刻见了骊嫱,心中如倒挂的油葫芦一般,七上八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