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骊嫱监刑
骊嫱回屋见骊姞已经在用早膳,便叫细柳添了碗箸,三人坐下一起吃。骊姞正欲把止水唤进来一起吃,骊嫱道:“你也不用叫她了,这会儿不定在哪里哭呢。”
骊姞奇道:“我刚才让她出去打水,怎么会哭上了,莫非是你训斥了她?”
“我说你也太好性儿,我不过出去片刻,你就由着奴婢们胡来。”
“我今儿懒怠动,在床上多躺了会儿,不曾叫她,她犯什么事了?”
骊嫱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又道:“这些奴才都是惯会窜上踩下的人,你进一步,她们就退三步;你若退半步,她们就个个蹬着鼻子上脸,把你这个主子当成泥做的一般。”
“她们不过是无事议论几句,俊才美女,人人好之,又不曾真的做了什么失体统的事来,何必如此当真?”
“若真闹出事情来,就不是你我坐在这儿闲话两句能打发得过的。别人不知道,止水跟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宫中的规矩?你连止水都管不住,以后还怎么管住手下的人?难怪以前被伊豆和禾秀两个奴婢牵着鼻子走。”
骊姞本就因姐姐斥责止水而不悦,又听她牵扯到自己身上来,心里越发不快,索性扔了箸,早膳也不吃了,带着止水和内竖息往兽苑去了。
骊嫱也不拦她,用完早膳,下人来报说芮夫人派来的缝人到了。骊嫱吩咐让他们进来,为首的正是九儿,后面还有几个缝人,都是年纪不大的宫女。骊嫱忙拉着九儿往暖炉边坐,一面吩咐细柳把堂屋收拾出来,好让她们做活计。
这草庐本就窄小,七个缝女列席而坐,加上布料和针线等物,屋内更是拥挤不堪。
骊嫱并不急着做衣服,拉着九儿嘘寒问暖,闲话家常,把九儿弄得十分羞怯,红着脸,低声一一应答。
九儿原是芮姬从芮国嫁来晋国时带来的滕女,家里排行第九,人称九儿,又因她做得一手好针线,人也乖巧,芮姬向晋候提了几次,晋候就让九儿做了个女御。
骊嫱笑道:“我自打那日见了妹妹后,心里喜欢得很,就象又多了个亲妹妹似的,天天盼着九妹妹能早些来。可惜我这里太过简略,都没什么好招待妹妹的。”
骊嫱凑近九儿,低声道:“主公偶尔也会来坐坐,我到时在主公面前多说几句妹妹的好处,妹妹就在我这里侍候主公几晚,就当是送给妹妹的礼物,你看可好?”
九儿的脸红到了脖根,不知说什么才好。
骊嫱和九儿一边闲话,一边让缝女给自己量身裁衣。细柳将芮姬送过来的缎子拿出来,让骊嫱挑选。骊嫱挑了一匹鸦青缎子,用做祭祀先祖时的祎衣,还挑出两匹大红色的布料,做日常穿着的衣裳。九儿又拿出一方绣着各色纹样的帕子,让骊嫱选衣缘上的刺绣纹样。
骊嫱端详了一阵,笑道:“我记得前儿见你家夫人时,她穿了一件绣着凤鸟衔穗纹样的袍子,那个凤鸟的样子十分新巧,妹妹可否照样儿给我也绣一件?”
九儿微微一愣,旋即道:“那件衣袍的纹样儿是照着以前齐姜夫人的一件袍子上绣的,娘娘若是喜欢,妾身再绣一件就是。”
这几个缝女都是芮姬精挑细选出来的,手脚十分麻利,当下剪布裁衣,绷环作绣,各自忙活开来。骊嫱坐在一旁看着,不时赞上几句。到了晌午时分,骊姞从兽苑回来,看见众女作衣,十分好奇,也凑过来观看,早上和骊嫱斗气的事不觉也就忘了。约摸到了酉时,众女起身告辞回鱼丽宫,骊嫱拉着九儿送至门口,和九儿约好了明日再过来。
到了晚膳时分,晋候处理完政事,到草庐来用晚膳,还让东关五和梁五带了斋饭过来。晋候进了屋,见屋内满是针线布料,询问缘由,才知是芮姬送过来给姐妹俩送新衣的。
晋候略点点头,捻起一角布料,道:“这石榴红与嫱儿甚是相衬,但不适合姞儿,明儿寡人让小五子送两匹水桃红的布料来,给姞儿多做几身衣服。”
骊姞笑道:“我正嫌这个红色太过明艳,想问芮夫人再讨两匹别的颜色,就是拿捏不定是水桃红的好,还是蜜藕色的好,主公这会儿正好替妾身定了主意。”
骊嫱道:“说起来真是羞愧,我这个姐姐竟不知姞儿喜欢的是什么颜色,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今日让主公一句话给比下去了。不如主公再猜猜,姞儿最喜欢什么样式的发簪,若猜中了,姞儿今晚保证把主公伺候舒坦了。”
骊姞朝骊嫱直翻白眼,晋候哈哈大笑:“这难道又是爱姬的欲擒故纵之计。今晚寡人可是有备而来,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跑掉。”
三人用罢晚膳,又说笑了一回,便早早就寝了。第二日一早晋候匆匆上朝去,骊姞看天色未明,拉了拉被褥正欲再睡,转头见骊嫱已经穿戴好了,正坐在铜镜前梳理。
骊姞道:“你怎么又一大早就起来了,这回是去打狐狸还是山鸡?”
“今儿是壬寅日,我若预料得不错,芮姬过会儿就会派人来了。”
骊姞犹是不明白,“什么壬寅日不壬寅日的,和芮姬又有什么关系?”
“你要不是有我这么个劳心劳力的姐姐,哪里会天天有安稳觉睡?罢了,你就睡你的吧,横竖我也睡不着,今儿还要等着看场好戏呢。”
骊姞本就是个不愿多费心的人,也就由着姐姐去,自己蒙头继续睡觉。骊嫱早早梳洗毕,用罢早膳,便一直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真过了半个时辰,听外面远远传来一阵车轱辘声,便对细柳道:“去看看是谁来了?”
细柳正在吃饭,听骊嫱唤她便放下碗箸,道,“以前住在章含宫时,门庭冷落,几天也不见有人上门。现在住在这么僻远的地方,却热闹得很,不是来请安的,就是来送礼的。这么一大早的,又是谁来了?”
不多时细柳领了个内竖进来,骊嫱认得正是芮姬跟前的人,那内竖向骊嫱行礼道:“我家夫人有要事请骊娘娘商谈,因此特地让小的过来接娘娘去鱼丽宫,马车都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
“这么一大早的,是何要事啊?”
“夫人说请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骊嫱叹道:“说是在这里静修,却总也没个闲的时候,也罢,既然夫人来请,我哪有不到的理,请稍等片刻,待我收拾一番。”
骊嫱进里屋去,和骊姞又说了会闲话,理了理妆,才出来和细柳一同上了马车,往鱼丽宫而去。
到了鱼丽宫,内竖并没有带骊嫱去正殿,而是进了配殿的一处耳房,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迎上来行礼,骊嫱见她的装束便知道是位掌史,就听那妇人道:“妾身是鱼丽宫的女史,奉夫人的令在此等候骊娘娘。夫人今日往太庙祭祀上香去了,不得空来见娘娘,所以命妾身将此事禀报给骊娘娘。”
骊嫱心里暗忖,“好个芮姬,这么大的事,自己不露面,却让我来担待,我平日只当她是个面软心慈的妇人,不想城府到也颇深,以后不可小觑。
掌史道:“据掌管刑狱的掖庭令禀报,前永巷令—有陶氏,在狱中几次意欲撞墙绝食寻死,掖庭令虽已着人严加看守,但恐日子长了生出变故,万一来年秋后交不出人犯来,没法向晋候交待,因此特意向夫人请示,是否要提早行刑?夫人又让妾身征询骊娘娘的意思。”
“掖庭令是什么时候上奏此事的?”
“前两天的事了。”
骊嫱正容道:“你家夫人好没主意,有陶氏如今做了阶下囚,还由着她任意胡来,你们往后还怎么教化顽民,惩服宫人?此事不能再拖,必须立刻将有陶氏正法。”
“既然娘娘吩咐了,妾身这就让掖庭令安排行刑。”
“等等,有陶氏被判棍行,监刑的人是谁?”
“我家夫人说此刑太过残酷,不忍观看,所以让新任的永巷令—有槐氏和掖庭令一起监刑。”
“我既然今天来了,就帮你家夫人把事情办到底,让我去和永巷令一起监刑。”
掌史一愣,“这……”
“事不宜迟,你家夫人既有事忙着,你也不用去禀告了,立即送我去掖庭就行了。”
掌史不敢违抗,遂找来车马,和骊嫱一起往掖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