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之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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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胥臣进宫

胥臣这日正在馆中,来了个家臣打扮的人,自称是里克的手下,前来送一封信。胥臣接了信,信中说请他去宫中为小公子诊治,并且言词恳切,殷殷叮嘱,胥臣问:“不知是哪位小公子?”

“司马大人说先生去了就知道了。”

里克与胥臣也是故交,胥臣推托不得,只得随着家臣出了馆舍,一辆气派的马车已停在门口。胥臣上了马车,家臣赶着车,来到宫城门口,一个内侍出来接着,请胥臣坐上一辆宫车,马车走了不多时,来到一处奢华的宫所前。胥臣下了车,内侍带他从旁边的小角门进入,穿过前庭,进入大殿,胥臣见殿内钟鼎规列,高檩彤柱,气势非常,心中暗暗称奇,不知是何人的宫殿如此奢华。此时内侍退下,里面出来个美艳宫女,领着胥臣来到后面的寝宫,胥臣见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锦绣重幔,椒香盈室,直如瑶池仙宫一般。

那宫女掀开罗帐,请胥臣入内。胥臣见一盛妆美人坐在上面,知道必是此处的主子娘娘了,也不敢细看,趋上前施礼。那美人也不答话,挥手让奶娘抱着孩子过来。胥臣见孩子不过三岁的模样,长得粉嫩可爱,只是精神萎顿,烦燥难安。

胥臣查看了孩子的脉息,又按了按肚腹,向美人道:“此儿内有热邪,或为先天带来的儿热,或饮食不当所致,又近日外感了寒邪,寒热交争而淫热上逆,本因以寒病治之,却服了太多汤药而伤了胃气,依小人之意,当刺足少阳以泻阳分之热,补足太阳,以御外入之邪……”

美人摆手道:“先生毋须多言,只管小心治来。”

胥臣遂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箱,拿出针石,在奚齐的大椎、风池等穴位下了数针。

这个小儿自然就是奚齐了,病了几日已是疲乏至极,也不哭闹,胥臣施完针后,向美人道:“两日后小人再来为公子施一次针,一共施针三次,公子即可痊愈。汤药就不用喝了,煮些米羹,温温地让他喝下便可。”

美人让婢女送胥臣出去,待胥臣走远,骊嫱才从帘帐后走出,那美人正是骊姞。骊嫱挥手让藏于屏风后的弋尾先下去,骊姞问:“你刚才可看清楚了?”

骊嫱道:“这个胥臣正是当初在南槐庄给我诊治的人,若不是我还要留着他给奚齐治病,今日岂能让他活着走出这里?只待他为奚齐施过三次针,我再下手不迟。可恨那赵衰,不知吃了几个熊心豹子胆,竟敢欺瞒于我。”

骊姞不满道:“你要做杀人的勾当我也拦不住你,但这是我的屋子,你要下手到别处去,别玷污了我的地方。”

“你以为你这里是什么干净地方,我只问你,我帮你把小息子的事情安排妥当,成全了你们一对野鸳鸯,你该如何谢我?”

骊姞一时哑口无言,骊嫱道:“虽说咱们是姐妹,有些事我还是要提醒你,以后可不许在我眼皮子下做苟且之事,否则别怪我不讲姐妹之情。”

胥臣回到馆舍后,正遇上重耳打发人过来请他去喝酒。今日席上除了先轸、颠颉,卻縠和卻溱兄弟,还新来了栾枝和吕甥,两人均出自晋国望族,朝臣士大夫之后,都是年少气盛之辈,与重耳同在辟雍宫中求学。

众人正在谈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召陵之盟,不多日前齐小白带领诸候联军伐楚,与楚国对峙数月,最后楚王派出使臣屈完,与齐小白一番言辞交涉,两国遂订立了盟约,楚王答应向周天子称臣,年年缴纳贡奉,并承诺永不侵犯中原,齐小白则率领军队撤退。

颠颉道:“齐候为了伐楚,遍召天下诸候,率领七国联军前往,可谓是声势浩大,最后却不进一兵一卒,就与楚王订立了和约,未免叫楚蛮太小看我中原诸候了。”

卻縠道:“此番联军出兵,以破竹之势攻克了蔡国,那蔡国一向依附于楚国,也算是打了楚国的脸面,叫楚国以后不敢再轻举妄动。”

吕甥道:“听说楚王派出的使臣屈完,与齐小白一番言谈,才使齐小白打消了伐楚的念头,看来楚国确实人才济济,兵多将广,齐小白深知要战胜楚国不易,所以盟生了退意。”

先轸道:“屈完是如何说服齐小白的?”

“听说齐小白邀请屈完一起观看联军的阵容,齐小白说,诸候们来到此地,并非为我齐小白,而是为了继承与楚国的友好之交,不知贵国意下如何?”

重耳点头,“齐候言词十分得体,屈完如何回答?”

“屈完说,“承蒙您惠临敝国,并为我国求福,忍辱接纳我国,这正是我们国君的心愿。齐小白又说,我率领这些诸侯军队作战,谁能够抵挡他们?我让这些军队攻打城池,什么样的城攻不下?屈完回答,如果您用仁德来安抚诸侯,哪个敢不顺服?如果您用武力的话,那么楚国就把方城山当作城墙,把汉水当作护城河,您的兵马虽然众多,恐怕也没有用处!”

重耳道:“屈完不过是楚王手下的一个臣子,面对中原霸主的咄咄逼人,能够应变自如,刚柔并济,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也难怪楚国同意向周天子称臣,齐候见好就收罢了。”

先轸叹道:“召陵会盟,足可见楚国南霸中国的缘由,今后恐怕连齐国也难扼其勃勃野心,终有一日,楚国将北上侵伐中原。”

众人又谈论了一回,胥臣将进宫给小公子治病一事详细说了,众人都备感好奇。

重耳道:“若论当今宫室之华丽,恐怕没有能比得上章含宫的,再说三岁左右的小儿,也只骊姬姐妹俩的两个小公子符合。”

吕甥当即打趣道:“臣兄莫非是要飞黄腾达了,如今骊姬姐妹在宫内一手遮天,宫里宫外无不想巴结的,碰巧臣兄为其子看病,如此的近水楼台,可是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

其余人等也拿着胥臣开玩笑,众人散后,胥臣向重耳道:“我听说骊夫人貌美而心狠,艺高而情绝,不知是真是假?”

重耳道:“市井流言不可尽信,但后宫之所,平地无风三尺浪,先生千万要小心行事,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先生尽管开口。”

两日后胥臣照例坐了宫里打发来的马车,进宫去给奚齐治病。骊姞与奶娘带着奚齐出来,小奚齐今日精神好转不少,哭闹着不肯扎针,奶娘哄骗着,胥臣才扎完针,然后依礼辞别骊姞,退出宫来。

还没走出后庭,一个宫女从后面赶上,将一个包袱扔到胥臣怀里,说了句“这是娘娘赏你的”就扭头走了。

胥臣打开包袱,原来是两锭金灿灿的元宝。胥臣出了宫,揣着元宝,到集市上寻了处酒肆,要了壶酒,坐下慢慢品酌。

不想掌柜的开了数十年的酒肆,还从未见过有拿着大金元宝来买酒的,这元宝不仅是十足的纯金铸造,底部还刻着宫里的印记,掌柜的只道元宝是胥臣偷盗来的,便趁着胥臣喝酒之时,偷偷跑去县堂,将此事报告给县正。

县正命令捕役拿下胥臣,提到县堂上,讯问金元宝的来历。胥臣不便说是骊姬给的,只说自己是公子重耳的门客,元宝是公子重耳给的。县正令捕役将胥臣收押在监,待向重耳问询清楚了再进行提审。

这一关押就两日过去了,胥臣见离进宫为小公子诊治的时辰在即,心中焦急,央求狱卒到重耳府上为他通报消息,那狱卒收了胥臣的金子,便前往重耳府,据实以告。重耳忙亲自来到县府,面见县正,才将胥臣从狱中放出。

这一番耽误,早过了胥臣前往宫中的时辰,前来接送的马车也早已离开,重耳便用车驾送胥臣到宫中,还将自己的腰牌给他,让他出入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