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大碗茶与茉莉香
寒假的第二天，校园里行人比昨天又少了一些。除了一些离家路途遥远的留校生，大多数学生都已归乡。
李崧昨晚没回家，与张铭在学校的单身教师宿舍里彻夜长谈，兴致颇高。次日醒来发现昨日二人竟靠着沙发和衣而卧，抵足而眠。
这间宿舍是李崧同一办公室的研究员小王居住。小王是李崧的酒友，寒假回家前将钥匙交给了李崧。
李崧的妻子秦岭与张铭和灵儿都是同届校友。在得到灵儿与张铭的“双保险”证实后，秦岭特批了李崧可以夜不归家。
“人品真的很重要。”
李崧在得到老婆大人“特赦”后感慨道：
“我们量子物理系就是一和尚庙，全系都找不到俩女生，媳妇还整天拿我当贼防。可是听说你来了，我媳妇就认准了和张铭在一起肯定不会干坏事！还是你小子最会假模假式。”
张铭听了哈哈大笑，调侃李崧天生奸滑之像，难怪媳妇不拿他当好人。李崧忿忿不平道：
“我也就是没你道貌岸然，哪天把我把你和灵儿那点猫腻跟媳妇揭发一下！”
张铭对李崧的任性毫无办法，可是李崧大扇风耳呼扇了一下，眼珠转了一圈，又顿觉不妥：
“不行！那我媳妇肯定就会说，张铭都靠不住，你们男人就注定没好人了！我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起码你这个榜样不倒，我还有条活路！”
张铭被李崧彻底打败了，任他耍宝。张铭是那种容易留下极好口碑的人，无论在念书的时候，还是毕业后的单位里都留下了自律与诚信的印象。
不过张铭如今愈发觉得自己背负的包袱有些沉重，羡慕李崧这种道法自然的真性情。自律之人在关键时刻做出的都是“正确”的决定，如今张铭更愿意一眼就能读到自己的真心。
张铭索性决定多留在BJ几天，让李崧这个神仙带着自己多逍遥几天。
BJ是张铭爷爷的出生地，老皇城根下还有张家的一处祖宅。所以张铭对BJ熟悉到懒得出去闲逛，问李崧今天有啥节目？李崧揉揉惺忪的睡眼把头靠在沙发上：
“我们去家属区买点菜，中午就在这儿招待一位高人。要解决你的事儿，他比我强一万倍！”
张铭顿时来了好奇心……
两个小时过去了，单身宿舍里暖意融融。这里没有专门的厨房，只备了个电饭锅和简单的炊具。
李崧和张铭忙了一上午，电饭锅冒着白汽，锅盖笃笃作响，里面炖着几斤上好的羊肉炖，还配上了鲜甜的胡萝卜。
没有复杂的烹调与精美的摆盘，张铭出手快捷简约，轻松搞定了一顿经典的“单身汉美味”。
李崧温了一壶花雕酒，里面切了细细的姜丝话梅。小王这里就是平日李崧和单身汉酒友们聚会的基地。
李崧在酒友里排行老大，婚后后就难得如此逍遥了。李崧口中的“神秘来客”是酒友中的老三。
时间已近正午，肉香酒热，桌椅餐具也排摆妥当，就等客人到来了。
张铭这才注意到这里的环境，看来李崧的单身汉岁月过得甚是惬意。这宿舍就在研究所对面，那棵百年老银杏的枝杈距离窗口也就几米远，难怪李崧喜欢住这里。
可以想象，每逢这帮单身汉在这里把酒言欢后，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次日睡到自然醒，赶到所里也就三分钟！
赤条条，孑然一身的日子也能活出人生境界。张铭感慨自己的人生缺了这一课。大学毕业便与灵儿飞往了大洋彼岸，二人世界迅速接管了自己的所有时间……
“你小子啊，就没活过一天自己的日子，没说过一句自己心里的话！要我说你没啥可遗憾的，你这辈子就是被人绑架的命。就是让你回去一百次重选，你还是会选那灵丫头，除非要做心脏手术的那个是鹿丫头。”
这话不是李崧第一次说起，这次张铭默然不语。因为每一次解释都会被再补一刀。
好在客人提前到了五分钟，替张铭解围了。
志同道合的人不需寒暄与自我介绍，李崧告诉张铭：
“这里的规矩就是好好喝酒，痛快吃肉。朋友嘛，在酒里认识的，不是靠废话认识的。”
十分钟后三人便进入了酒酣耳热的状态。李崧管这位哥们叫大刘，真名不详。
和张铭岁数相仿，一个谈吐风雅却很见真性情的上海人。可能是北方生活比较久，除了个别咬字发音外，基本听不出上海口音。
大刘是分子生物学博士，与李崧同校共事。“刘教授”还没出口，张铭便被李崧和大刘一起警告：
“你教授，你全家都教授！”
张铭赶紧改口叫了大刘兄弟！
三只酒杯碰在一起，温热的花雕酒裹挟着姜丝话梅的香气。大刘对红焖羊肉赞不绝口，把羊肉萝卜扫干净不说，还就着鲜美的汤汁下了两大碗米饭！
饮酒之人一般不吃饭，可是大刘却说：
“张铭兄弟的厨艺绝了，这羊肉简直就是‘米饭杀手‘，不扫两大碗米饭真对不起自己的胃！”
张铭和大刘津津有味地侃起焖羊肉的火候与香料的投放。李崧是厨房里的白痴，只管闷头喝酒……
窗外寒风凛冽，屋内暖意融融。酒足饭饱后的哥仨用宿舍里一个巨大的搪瓷缸泡了满满一大缸“茉莉高碎”。这种花茶是老BJ特产中的一朵奇葩。
品茶一向讲究的张铭看来，这种牛饮的方式根本不能叫喝茶。
粗犷的北方茶毫无江南茶的灵秀，还被茉莉花瓣烘烤，混入浓郁的花香。以好品清茶的南方人的标准，简直就是难以容忍的串味。
重口味的还在后面。江南名茶专挑顶尖嫩芽采，还嫌弃大男人的手粗，恨不得让灵秀的西子姑娘以朱唇一片片衔在口中采下。
可这“茉莉高碎”却专取一般人嫌弃的茶叶沫子，粗叶梗子还打碎了，和茶叶碎末混合成一堆。开水在大瓷缸子里一冲更是沉渣泛起，这便是老BJ津津乐道的“满天星”。
李崧给张铭倒了一大碗，张铭毫不介意，仰脖一饮而尽。顿觉沙口解渴，满口留香，粗犷的口感说不出的过瘾！
不矫情，越活越真实是张铭BJ之行带来的重要蜕变。李崧则是默默的见证者……
大刘和李崧显然更好这一口，每人接着痛快地干了两大碗高碎！
接下来，惬意的哥仨歪在小王的床上侃大山。张铭似乎都忘记了今日聚会的主题，倒是大刘主动开启了话题：
“哥们，我的课题你和张铭兄弟提了没有？我怕人家堂堂大老板没时间和我们这些穷教书的一起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