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初心不改
灵儿离开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张铭在门口道别，没有送出门。夕阳西下，车道上车辆熙来攘往。忘忧湖畔吹来的一缕清风驱散了暑热。
灵儿临行前轻轻咬了一下张铭的耳朵，问了一句：
“我能留在你这里吗？”
张铭愣神的功夫，灵儿用额头不经意轻顶了一下张铭的胸口。张铭揉了揉，还真疼。
”逗你的，我也算有夫之妇，没名没分跟你同居？别想的那么美了！“
灵儿离开了，神隐小馆要开晚市了。曹雪芹和小馆员工们陆陆续续赶来上班了。
“今日张公子邂逅红粉说书人，想必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曹雪芹夹枪带棒的挑衅，让张铭颇有几分心虚：
“还好，算个性情女子，故事也算一段人间传奇了。”
张铭想尽快绕开这个话题，却无法回避曹雪芹狡黠的眼光：
“确是性情女子，都躺在聊斋主人怀里讲故事了，当年那蒲松龄老儿也没这等福气啊！”
曹雪芹的这记“暴击”突如其来！连张铭这种神经大条，反射弧比较长的人也登时后脊背发凉，感觉每个汗毛孔都瞬间在透风！
张铭捶胸顿足于自己不长脑子。一天前，灵兕圣祖大王刚中了招，被阁楼里埋伏已久的李崧杀了个措手不及！自己怎么偏偏就忘了自己今早亲手将阁楼钥匙交给了曹雪芹！
现在细细想来，曹雪芹明明知道来访说书人乃红粉佳人，却故作漠不关心，这本身就十分可疑！谁能想到这老东西居然假意不来，却抄近路提前到达，埋伏在了神隐小馆的阁楼里！
“你这老东西，怎么会得知来者何人？怎会想到要看我的热闹？”张铭恼羞成怒之余，还想到了这个疑问。
曹雪芹耸耸肩膀一脸无奈：
”人算不如天算，老头子我本来只是好奇，看看你美人当前的表现！不曾想竟是故人来访，引出诸多魂牵梦绕之往事。不知张公子在缠绵缱绻之际，心中可还有那鹿苹娘子？“
虽为调侃，张铭却无言以对。说实话，自己也无法解释今天的行为。第四象限时空里存储着张铭一切的过往。这个时空里的事情，张铭没能力对任何人解释。因都他还无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重生之后，本以为一切归零。一切造衅开端皆源于选择：
选择哪个人？选择哪条路？选择相信哪个时空？桩桩件件在张铭面前排列开来，映射进四个象限时空里，愈发扑朔迷离。
等等！张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转过身去，到栏柜里取出纸笔。在上面比比划划起来，曹雪芹在一旁看的云里雾里，本以为张铭要躲过尴尬，可看他专注的表情似乎又不像。
张铭此刻后悔李崧走的过早，如今身边没有人可以和他讨论“四象限时空“里发生的事情。不过也好，一些重要的问题的确需要自己全神贯注，好好理顺。
四个象限之间的穿行是否真的有时空之门？时空的交叉穿行是否有规律？没错，之前所有的思考都漏掉了两个重要元素：时间和起点！
十三年前，之江医科大学的毕业季。从原点向右上角出发，一切故事起源于第一象限：
左手是憧憬着未来的灵儿，右手是芳心暗许的鹿儿。对张铭而言呢？往前走是世界名校与锦绣前程，往后退是小城故事和平凡人生。
两个青梅竹马的女子，两条不同的人生轨迹等待他的选择。
张铭的第一次选择，不涉及阴阳两隔。因此牵起灵儿的手奔赴大洋彼岸的时刻，还没有任何时空的穿越。
然而三个人的命运轨迹却在悄然间改变。两年后，一场惊天动地的裂变，两个女子同时离他远去，各自走入一段婚姻。只有张铭留在原地！
时光继续在第一象限穿行，穿越之门悄然打开……
首都机场，直到舱门关闭的那一刻，张铭的选择通道彻底关闭。手术台上命悬一线的鹿儿香消玉殒，堕入幽冥。两周后，肝肠寸断的张铭沿着忘忧湖顺流而下，漂向之江下游……
滔滔江水中，张铭的忘忧灵台心分离成为两瓣，在三、四象限之间飘荡了许久。最终居然出现了生命的奇迹，留恋尘世的那颗凡心被渔民打捞了起来。还给灵儿一个好丈夫，送给父母一个好儿子，为人间留下一名好医生！
蹊跷的在于，流浪到第三象限的那颗灵台心却凭空生了千般波折，至今找不到漂流的终点。鹿儿尚在幽冥中颠沛流离，安危未卜。张铭却焦灼地隔世相望，无助地穿梭阴阳。人间摆渡人似乎被幽冥二主放逐在了三四象限之间流浪……
何时是尽头？张铭不敢想，地藏菩萨尚且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空了，菩萨尚可成佛；可这天下第一苦情人的归宿在哪里呢？
如今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灵儿出现在神隐小馆，打破了第四象限的平静。在这个时空里，自己也无法安心做一个局外人……
时空冥想之旅结束，落在稿纸上四个象限里的复杂符号只有张铭自己看得懂。张铭默默的念叨着，问题到底在哪里……
第一次抉择，结局是两个女子均离自己远去。
第二次抉择，鹿儿与摆渡人张铭走向了第三象限，灵儿却与另一个“自己”在第四象限走到了一起。
如今卷入四个象限里因果关系错综复杂。
有人两界穿梭；有人阴阳永隔；有人局外旁观；有人杳无音信……
张铭在纸上划了一根四十五度的斜线，直接穿过原点贯通一三象限。突然眼前一亮！他似乎看到了四象限空间隐藏的一条穿越规则：
一个角色从原点出生后，可以来回穿越自己的阴阳界，却只有一次机会穿越他人的阴阳界，而且这仅有的一次的机会不可逆！
这个规则一旦成立，可以完美解释为自己为何只能日夜轮回于三四象限；而另一个张铭却能无数次梦见在手术台上重生的鹿儿！如今两个张铭相逢于与第四象限，完美解释了这一切！
如此说来月圆之夜，张铭自己确实跳入了忘忧湖。可惜造物弄人，黄泉路上却未能与鹿儿同行。两人从第一象限出发，来到第三象限。不想从此卷入了幽冥界无边的是非！
根据规则，摆渡人张铭从此只能禁锢在三四象限之间穿梭。这个世界，他遭遇了昨天的“自己”，看见了今天的灵儿，明天真的还能与鹿儿相会于幽冥吗？
同样是忘忧湖月圆之夜，另一个张铭在水中“死里逃生”。这个张铭“重生于”第四象限，人生无限风光都属于她。原本该心无旁骛地与灵儿幸福相守一生。然而午夜梦回之际，他却能逆向穿越鹿儿的阴阳界，亲手在手术台上将鹿儿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不曾想到，就是那个曾经擦肩而过的自己，一个让张铭几乎都不认识的自己，一个让灵儿有些绝望的自己，却在午夜梦回之际回到了生命的原点，信守了对此生至爱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