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塌地陷
正式放寒假的日子到了。拿到留学美国全奖的同时，还毫无悬念地获得本校保研指标。前程似锦的”双保险“在手，原本应该是张铭大学四年最轻松的一个假期。
然而忘忧湖之夜把张铭彻底打入了人生第一个旋涡急流中无法自拔。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手上六面魔方来回的旋转摆弄。一次次打乱，再一次次复原。最快的一次成绩仅仅用了10.08。如果参赛，是当年全国进入前三的水平。他多希望自己凌乱不堪的心绪，也能如手上魔方一样可以在须臾间被还原的六面齐整。
之后的几天，张铭丢了魂灵一般。每天在灵儿面前扮演着世界上最敷衍的男友。行尸走肉般的状态，还要常陪灵儿逛街、购物。奇怪的是，挽手而行的灵儿似乎完全没有洞察出异样。
可能是想起即将与张铭飞到大洋彼岸，开启留学生涯令她很兴奋。距离UCSF开学还有大半年，灵儿却提前大半年开始置办起出国的行囊。大件采买的差不多了，这两天逛街居然细心地为张铭挑选起出国用的生活用品，还包括内衣。
其实两天前，张铭曾往鹿儿家里打了电话。鼓起了十二万分勇气接通了之后，接电话的是鹿儿的父亲。语气很客气，听得出来没有察觉出异常。得到的答复是鹿儿不在家。自此张铭便再无勇气打第二通电话。
不过与鹿儿有关的消息倒是没有断了线索。大年二十九，家家都忙着操办过年，哥们刚子却突然约张铭出来喝酒。与刚子相交十几年，张铭头一次在兄弟面前如此忐忑。
这次大醉的是刚子。他告诉张铭，鹿儿突然不理他了。住了十几年楼上楼下，如今却咫尺天涯。电话不接，约会不见。想到鹿儿已顺利保研，而他却顶退休妈妈的班，进本单位做个小会计。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给刚子带来莫大的压力与恐慌！
鹿儿的父母一直不是很赞成刚子与女儿交往。想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的刚子趴在张铭肩膀上放声痛哭。张铭的手在刚子的背后轻轻拍打，以示安慰。自己的心却如同被千刀万剐成了肉馅一般。
生不如死的折磨中，张铭过了最索然无味的一个春节。开学的日子到了，忘忧湖一别，今天是他可以名正言顺见到鹿儿的日子！开学第一天，四个小伙伴约好在小酒馆聚餐。张铭在忐忑中赴约，心放了下来，鹿儿准时到了。
进入小酒馆的一瞬间，张铭本能地松开了挽着灵儿的胳膊。鹿儿居然比张铭要轻松的多，席间有说有笑。临别前，和灵儿还有不少闺蜜间的私语。
事后，灵儿告诉张铭。她和鹿儿的悄悄话谈起了去美国后的打算。她把去美国后两人合租公寓同居的计划告诉了鹿儿。灵儿有些娇羞地告诉张铭，鹿儿居然还祝他俩早享闺房之乐。
初春时节，忘忧湖畔的情人路上，杨柳已经抽出嫩芽儿。灵儿把头依偎在张铭的肩膀上，不停的说着。张铭敷衍着作答，心如刀割。
和张铭一样，已经保研的鹿儿只剩下毕业论文这一件事。晚上十点半，刚走出实验楼。看见张铭站在那里，很显然就是在等她。记忆中张铭那副慵懒，呆滞的眼神不见了。雪亮的双眸里，可以读出很多东西。
鹿儿居然对张铭淡然一笑，想把这逃避不了的遭遇扮演成不期而遇一般。
“今晚张灵回家住，我们去忘忧湖边走走，可以吗?“
鹿儿也知道这种淡然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十几分钟后……鹿儿从来没觉得忘忧湖的情人路有那么长，似乎一辈子走不完一般。两人都曾见过对方挽着情侣走在这条路上的样子。如今这情境，恰是最陌生的感觉。
如果是在二三流的大学，半夜十一点恰恰是情侣幽会，春心萌动的时刻。竞争残酷的之江医科大却少有这般光景，此刻的情人路似乎只属于他们两人。
还是鹿儿先开口：
“是不是要去美国了，舍不得我们这些老朋友，所以才……”
张铭突然转身，将鹿儿圈在自己结实有力的臂膀里……此刻比那晚更真实。张铭那蔫了吧唧的品性，佛陀般淡定的心性突然被烧成了灰烬一般。他似乎从鹿儿闪烁而惊恐的双眸里看到了全新的自己，一个将过往撕的粉碎的自己。这个张铭，心比金坚！
鹿儿在大脑一片空白中，被张铭强健的臂膀裹挟，前胸感受到张铭奔涌狂浪的心跳。二人滚烫颤抖的双唇再次相接之际，二人相拥忘忧湖的上一个夜晚恍若隔世，又近在眼前。
唯一不同的是，今夜鹿儿的惊恐变成了五味杂陈的情愫，与奔涌而出的相思。这相思跨越的不是十几天，而是十几年!毫无悬念的，二人是共同跨越了十几年的相思，走到了今晚！
相思桥的那头，如同一帧帧流动的老电影，回闪在二人的心里：
第一个场景：
9岁那年，藏身鹿儿家的午后。那一刻，沉沉入睡的张铭，那一刻，看着张铭的睡相，甜甜微笑的鹿儿……
第二个场景：
10岁那年，张铭不慎用石头砸破了刚子的头，张铭的妈妈从医院回来发现张铭还没敢回家。鹿儿从家里偷出了一个热乎乎的包子送给藏身冬青树从的张铭……
第三个场景：
高考成绩发榜，想报考复旦生物系的张铭与家人大吵一架，摔门而出！一个小时后，全家却开心的笑了。只是他们不知道，那晚张铭在大院偶遇鹿儿，得知鹿儿的第一志愿就是之江医科大……
那一晚，情人路的尽头是忘忧亭。这个月圆之夜，坐在亭中可以遥望牛头渚，远远看见那片银白色的湖滩。
那一晚，鹿儿以张铭的胳膊为枕，遥望月光撒在银色湖滩上，幽幽背起红楼梦的那首——《飞鸟各投林》。
那一晚，张铭只记住了最后一句，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那一晚，张铭让鹿儿给他三天时间，他会解决一切问题。他会留在之江医科大读研，哪怕断绝父子关系；他会告诉灵儿，去美国后一切珍重；最后，他会去面对刚子。只要不被刚子打死，三天后他会站在鹿儿面前。
鹿儿坚持要和张铭共同面对这一切，张铭无法拒绝。然而，第二天两人面对的事情却和想象的大相径庭。
灵儿的母亲没有打招直接找到张铭宿舍，告知了张铭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灵儿被确诊了一种极罕见的心脏病，但是他们隐瞒了女儿长达半年。灵儿的爸爸拿确诊报告咨询了美国同行，UCSF世界级的心脏病专家保证，只要患者不受刺激，保持良好情绪，他有80%治愈的灵儿的把握。灵儿妈妈让张铭到美国后一定好好照顾灵儿。并且保证，这不是遗传病。
得知消息的鹿儿特别平静。淡淡地说了句：“你们本来就应该去美国，即使灵儿没病，你也不值得为我牺牲那么多。”
张铭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一年后，灵儿在美国的手术一切顺利……
两年后，灵儿与张铭在美国接到了发自江城的婚礼请柬……
两年零一个月后，美丽的鹿儿穿上了圣洁的婚纱，那天的刚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婚礼即将开席，灵儿赶走了化妆间所有的人，说要在闺蜜走入结婚殿堂前说最后的私房话。几分钟后，化妆间只剩下了一对童年闺蜜。
一分钟后，一记火辣辣的巴掌扇在了鹿儿脸上。鹿儿被告知，她与张铭依偎忘忧亭的夜晚，灵儿在暗地目睹了一切。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十几年的好闺蜜会如此背叛自己。心脏病的事情是灵儿与母亲合谋的谎言……
一个小时后，婚礼很顺利。戴上戒指的那一刻，灵儿在台下依偎在张铭的肩膀上，热领盈眶。她告诉张铭，看到自己最好的闺蜜出嫁，真的好感动！
两个月后，美国旧金山。张铭回到了两人合租的公寓。灵儿的衣橱空的，所有的个人用品全部不见了。桌上留下了一封信，告诉张铭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夫。UCSF的博士James。还欢迎他两个月后参加婚礼。
信的最后顺祝张铭“遥望江城三万里，孤独终老念鹿苹……“